沈淑珍的手腳很麻利,沒用多久,她便做出了一大桌色香味俱佳的菜來,楊娟和龔麗麗兩人幫忙將菜一盤盤的從廚房端到了客廳的大八仙桌上。
沈淑珍站在廚房門口吆喝着:“只剩下最後一個湯了,快都別下棋了,洗手吃飯了。”
棋盤兩邊正輪到丁躍進和龔景天兩人對弈,其他人都在旁邊支招,丁躍進回答道:“別催,我這盤一定要贏。”
原來丁躍進剛纔跟龔景天連下三盤,連輸了三盤,輸得紅了眼,這盤好不容易趁龔景天疏忽,偷吃了一個馬,佔了上風,卻聽得妻子叫他們吃飯了,他怎肯罷休?於是下意識的就拒絕了。
沈淑珍是個潑辣性子,她一聽丁躍進的話,頓時柳眉倒豎起來:“躍進,不是我說你,你今天可是主人,大家來你家是吃飯的,不是下棋的!”
丁躍進一聽妻子的吼聲,一下子猛醒過來,他起身道:“是是是,大家快上桌吃飯。老龔,這盤棋可要留着,吃完飯我們再下。”
龔景天笑道:“好,這盤棋就這樣放着,吃完飯繼續!”
丁紅星強忍着笑,開始擺起碗筷來了,重生到了二十多年前,雖然生活沒有他來的年代那麼富足,可是能夠重新看到家裡這樣溫馨的氛圍,真的讓他太滿足了。
大家洗手上桌,丁紅星主動拿過兩瓶江城春酒,打開一瓶,給四位大老爺們倒起酒來,衆人見他倒酒的樣子像模像樣,很瞭解丁紅星的龔景天不由讚道:“紅星可真是懂事了,看來那一次在江裡救人讓你長大了啊!”
孔昭強端起酒杯,對丁躍進和丁紅星父子倆道:“來,我先敬你們一杯,要不是你們,我這條命就沒了!”
楊娟也拿過一個酒杯,自己倒上一杯道:“這杯酒我得陪,要是昭強沒了,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丁躍進端起了酒杯,丁紅星給自己倒了一杯汽水,也端起了杯子,孔昭強道:“紅星,你也喝點酒吧!”
丁紅星爲難的看了父母一眼道:“我還是個學生呢,不能喝酒。”
孔昭強道:“紅星今年十六歲了吧?我在你這個年紀早就開始喝酒了。”
龔景天也道:“是啊,紅星這麼懂事了,也算得上大人了,可以喝酒了。”
丁躍進一揮手道:“紅星,那你今天就陪你孔叔喝一杯。”
沈淑珍看了他們父子倆一眼,沒說什麼,她親自拿了一個空酒杯,倒上一杯酒,放到了丁紅星面前,然後給自己也倒上一杯酒,端杯道:“來,我也陪一杯。”
沈淑珍是工廠里長大的,因此性格爽朗,平時不喝酒,不過遇到了這種場合,她也不含糊。
丁紅星知道,今天父母讓他喝酒,在某種程度上算是對他的一種認可,意味着他們不再把他看成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了。他端起自己的那杯酒,跟孔昭強碰了碰,然後仰頭一飲而盡了。
酒讓席間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丁躍進、龔景天都是工人出身,平時勞動一天之後,最大的享受就是喝幾杯酒,酒量自然不錯,而丁援朝和孔昭強更是當兵出身,酒量也是鍛煉出來了,大家都是好酒之人,話語投機,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把氣氛搞得十分熱鬧。
丁躍進雖然讓丁紅星喝了一杯酒,不過丁紅星畢竟才十六歲,是個中學生,所以丁紅星也就喝了那杯酒,後來一直沒再喝了,他當起了酒官,負責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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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孔昭強問道:“我記得我出去當兵的時候紅星機械廠還是很紅火的,現在怎麼成這樣子了?”
丁躍進和龔景天對望了一眼,一起搖頭嘆了口氣,丁躍進道:“一言難盡啊!”
龔景天痛心疾首的道:“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廠領導是負有主要責任的。”
丁躍進連忙道:“龔書記,這跟您可沒多大關係,您又不管生產和銷售,廠子成了這樣,完全是某些人胡搞的結果。”
丁紅星知道,丁躍進說的某些人,就是以廠長張國慶爲首的一些廠領導,他們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損害紅星廠的利益,把紅星廠搞得一團糟,原來紅紅火火的紅星廠,也變得奄奄一息了。
當然,紅星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因爲存在着一些當下國營企業的通病,比如設備老化,技術落後,負擔重,銷售和管理都存在問題,總之,不能適應當下改革開放的時代潮流,在與外資企業和私營企業的競爭中缺乏足夠的競爭力。
龔景天搖頭道:“我至少也要負到很大責任,畢竟我是黨委書記!”
孔昭強剛纔問這句話,只是隨口而發,此時見到引起了丁躍進和龔景天這麼大的反應,席間的氣氛也變得沉悶起來,他連忙端起酒杯道:“來來來,大家一起喝酒!”
龔景天仰頭喝下一杯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沉鬱的心情這纔好了一些,他笑着對丁躍進道:“躍進,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丁躍進問道:“什麼好消息?”
龔景天道:“昨天廠領導通過了決議,由於你平時工作認真負責,這一次在抗洪搶險中表現出色,決定提拔你擔任一車間的車間主任!”
這確實算得上一個好消息了,丁躍進的技術在紅星廠算是非常出色的,在工人當中也很有威信,不過由於個性太過耿直,一直得不到重用,這麼多年都只是擔任三車間的車間副主任,這一次能夠到紅星廠最重要的一車間擔任車間主任,一個原因是因爲他這一次在抗洪搶險中的出色表現,他的事蹟甚至都上了省電視臺的新聞,也受到了市領導的大力讚揚,另外也是因爲龔景天和其他比較正直的廠領導對他的力挺了。
丁躍進當然明白龔景天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他端起一杯酒對龔景天道:“龔書記,謝謝您了!”
龔景天道:“你不用謝我,在你的提拔上,我是說了話的,不過我不是因爲咱們的私人關係才推薦你的,我是認爲你能夠勝任這個職務的。所以你上任之後,一定要努力工作,證明我沒有推薦錯人!”
丁躍進跟龔景天喝了這杯酒,重重的點頭道:“龔書記,請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的!”
丁躍進要提拔了,席間衆人紛紛向他道喜,給他敬酒,丁躍進心裡高興,也是來者不拒。
丁紅星笑道:“我可聽說孔叔也要提拔了呢!”
大家又都看向了孔昭強,孔昭強笑道:“還沒公佈的事情,你倒說得這麼快!”
大家看了孔昭強的樣子,便知道丁紅星所言不虛,又紛紛起鬨,給孔昭強敬酒。
孔昭強喝了幾杯酒,他端起一杯酒對丁躍進和丁紅星道:“來,我再敬你們父子倆一杯,要不是你們,我哪還有機會被提拔啊?估計家裡只剩下楊娟母子倆,孤兒寡母悽悽惶惶的過日子了。”
一說到這裡,楊娟的眼眶便紅了,她連忙轉過頭去,丈夫得到提拔她當然高興,可是她知道,丈夫這一次的提拔完全是拿命拼回來的,她爲此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依偎在丈夫懷裡哭泣,讓他以後再也不要這麼拼命了。
也正因爲如此,楊娟纔對丁家父子充滿了感激之情。
沈淑珍連忙低聲安慰楊娟道:“妹子,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別哭啊!”
楊娟抹了一把眼淚,笑着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來,我也陪着昭強再敬丁大哥和紅星一杯,感謝你們了!”
喝完這杯酒,丁援朝帶來的兩瓶江城春便見了底,可是衆人還意猶未盡,丁躍進便讓丁紅星到門外的小賣部去買兩瓶桂城大麴回來,繼續喝。
桂城大麴很便宜,不過一塊多錢一瓶,不過喝到這個時候,大家當然都並不在意喝的是什麼酒了,沈淑珍和楊娟平時當然都會控制丈夫喝酒的量,今天高興,也就沒有出言掃興。
就這樣,這頓酒一直喝到下午兩三點才喝完,大家一共喝了兩瓶江城春和三瓶桂城大麴,這才盡興。
饒是幾人酒量都不錯,喝到這個時候也都有些腳步踉蹌了,楊娟扶着丈夫第一個告辭了,龔麗麗扶着父親也回家了,沈淑珍讓丁紅星把大伯丁援朝送回家了。
等到丁紅星送完大伯回家來,便看到父親已經躺在堂屋裡的一張竹牀上,打着鼾,呼呼大睡了,而母親正忙碌着在收拾殘局,看到這溫馨的一幕,丁紅星不由得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