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恍恍惚惚地醒來,猛地想起謝秋娘在屋內要茶水,下一刻不知怎的她就睡着了。
她立刻爬起來進屋,看見謝秋娘還好好的,這才放下了心頭大石:“姑娘怎麼坐在地上,地上涼。”
雪菱扶着謝秋娘起身,見她神色鬱郁,不免多問了一句:“姑娘,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睡得有些迷糊了。”謝秋娘扭頭笑了笑,擺手道:“你去睡吧,茶水就不要了。”
雪菱伺候她躺下,又熄了燭火,這才輕手輕腳退了下去。
謝秋娘回想着剛纔跟黎靖辰的對話,輾轉難眠。
幾乎到了天亮時,她才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就聽見雪雁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姑娘,姑娘……”
“吵什麼,姑娘還沒醒呢。”雪菱壓低聲線訓斥,拽着雪雁不讓她進去鬧着謝秋娘。
昨夜她睡得不踏實,老聽見屋內謝秋娘翻身的聲音,直到快天明才安靜下來。
雖說雪菱不知道謝秋娘究竟有什麼煩心事,也不是她一個丫鬟能多問的。
能讓她多睡一會,總是好的。反正謝夫人看着姑娘心煩,索性讓謝秋娘都不用去請安,何必早起?
雪雁卻急急道:“姐姐,雲夫人過府來了。”
雪菱不太在意:“雲夫人親自過來,許是之前要接大小姐過去小住的事吧?”
“不、不是的,”雪雁焦急,結結巴巴的一時說不清楚。
謝秋娘也給她鬧醒了,坐起身道:“都進來吧。”
雪菱帶着雪雁進來,歉意道:“是奴婢的錯,叫雪雁吵醒了姑娘。”
“不妨事,也是時候起來了。”謝秋娘睡得不好,臉色有些發白,轉過頭問雪雁:“你聽見了什麼?如此慌張的?”
雪雁這才緩了口氣,一五一十道來。
原來她去廚房取早飯,誰知道叫謝夫人院子裡新來的丫鬟給拿錯了。
雪雁知道那丫鬟剛走沒多久,急急追了過去。
剛好聽見院門口兩個丫鬟碎嘴,說是雲夫人親自過來,話裡話外有着要給十五王爺說媒的意思。
“說媒?”雪菱滿臉震驚,十五王爺真看上大小姐了?
雪菱心下嘀咕,十五王爺沒見大小姐多少次,就一見傾心,準備談婚論嫁了?
談婚論嫁也不對,謝府身份低微,不過是一介商戶,謝蕊彤要當王妃,實在太高攀了一些。
即便是做側妃,只怕大小姐也是樂意的,謝夫人更是願意點頭。
只是等她看向謝秋娘的時候,卻見她額頭滿是冷汗,面無血色,連嘴脣都蒼白得嚇人,不由驚了驚:“姑娘可是哪裡不妥當,怎的臉色這般難看?”
“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又有些着了涼。”謝秋娘敷衍了幾句,壓下心底的震驚,轉向雪雁問道:“不過是兩個丫鬟碎嘴,算不得數,等下你拿些銀角子,仔細打聽一番。”
謝府上上下下都隨了主人,一個兩個多是貪財,只要有錢,沒什麼是打聽不出來的。
雪雁脆生生的應了,從雪菱手裡接過一小袋的銀角子,便興沖沖地出去打聽了。
雪菱看着她的臉色有些擔心:“姑娘要起來梳洗嗎?還是說,先讓奴婢去請大夫過來瞧瞧?”
“不必,去鎖上院門。等下你也去夫人的院子走一遭,只說我昨晚着了涼,這幾天就閉門不見客了。”謝秋娘吩咐完,揉了揉額角,被雪菱扶着躺下。
龍志宇叫雲夫人來說媒,她只覺眼皮不停跳着,彷彿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根刺,橫在心窩裡,讓謝秋娘時不時抽疼。
他當初對自己的狠勁,也叫謝秋娘有些害怕。
那種深埋在骨子裡的恐懼,實在讓人一時之間難以忘卻。
雪菱瞧着她閉上眼,沒多久就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甚安穩,眉頭也是皺着的,心裡便多了幾分憐惜。
雖說謝秋娘比她年長几歲,從鄉下安逸的地方回到謝府,卻是要步步爲營,別提多累了。
不小心,就得被人算計了去,以後在府裡就更難呆下去。
她不敢直接就離開,叫院子裡沒人留着伺候,直等了小半個時辰,見雪雁滿頭大汗地回來,她這才起身道:“姑娘睡着了,身子看着不舒服,你先別吵醒了她,好好在這裡等着。我去夫人那邊走一趟,你看緊院門,別讓不相干的人吵着姑娘了。”
雪雁乖乖應了,目送雪菱離開。
她好不容易打聽回來的事,心裡還撲通亂跳,只是眉宇間含着幾分憂慮來。
這消息對三姑娘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聽說雲夫人來了,謝蕊彤連忙催促道:“一個個慢吞吞的,怎麼做事的?要是壞了我的好事,仔細你們的皮!”
越是慌亂,越是容易出錯。
丫鬟不小心摔了一跤,推到了旁邊端着水盆的,一時間兵荒馬亂。
地上溼了不說,妝匣也摔了,衣裳掉在地上髒了。
謝蕊彤原本就急得不行,見狀更是惱怒:“你們這羣不長眼的東西,只知道添亂。回頭我得讓孃親都把你們換了,一個個不會做事,還留來做什麼?”
奶嬤嬤連忙上前勸着:“姑娘何必跟這些丫鬟一般見識,還是趕緊打扮停當去見雲夫人,別耽擱了正事。”
“也是,嬤嬤替我梳頭,其他人笨手笨腳的,可比不上嬤嬤的手藝。”謝蕊彤這才暫時消了氣,不想爲了這些丫鬟壞了她的好事。
嬤嬤使了眼色,讓丫鬟從箱子裡翻出一件顏色差不多的衣裙,又麻利地把妝匣撿起,地上也趕緊收拾好了。
她很快給謝蕊彤梳好頭,挑着一根白玉簪給她戴上:“姑娘真是跟花骨朵一樣好看,難怪雲夫人只見過一回,就把大姑娘當作親妹妹一樣看待。以後必定是嫁給貴人,大富大貴的命。”
謝蕊彤對着鏡子瞧了瞧,少女秀麗的面龐經過嬤嬤一雙巧手,嬌俏可人。
她左右端詳,耳邊聽着嬤嬤奉承的話,只覺心裡美美的。彷彿已經能看見沒多久,自己便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雖說當王妃自己還是不夠格的,但是十五王爺身邊只有幾個上不了檯面的通房,謝蕊彤過去便是妾,要是肚皮爭氣,指不定能當側妃。
王妃尚未迎娶,王府裡還不是她說了算?
謝蕊彤越想越美,搭着嬤嬤的手起身笑道:“別讓雲夫人和孃親等久了,我們這就去花廳吧。”
嬤嬤見她沒有再生氣的模樣,也笑着繼續誇道:“姑娘打扮得跟天仙似的,兩位夫人必然要認不出來了。”
她聽得喜滋滋的,瞥了嬤嬤一眼:“就你嘴甜,回頭賞嬤嬤一個荷包。”
嬤嬤滿臉笑容地應了一聲,心裡卻腹誹。謝蕊彤從不輕易賞身邊人,就是賞,都是一個荷包。荷包裡多是一個銀裸子,最多也就是三個。這點小錢能做什麼,連去酒樓吃一頓好的都不行。
別的不說,光是吝嗇這一點,謝蕊彤就跟謝夫人學了十成十。
謝蕊彤走至花廳前,卻被雪卉擋了擋,臉色立馬就黑了。
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想給雲夫人一個好印象,如今居然不讓自己進去?
心裡氣不過,謝蕊彤又擔心裡面的雲夫人聽見了,壓低聲音訓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擋路?”
雪卉苦着臉,自從汪嬤嬤給趕出府後,謝夫人便也越發不待見她了。
不能貼身伺候就算了,如今她只做着小丫鬟的活計,守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