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姑娘的生母到京中來尋你了?”
謝燕娘也不能肯定,只是看龍志宇的樣子像是不知情的,心下便覺得蹊蹺:“民女也不知,有人送信到院子裡,信箋分明是生母的字跡,這纔會到普濟寺走一趟。”
龍志宇打開摺扇,轉眼就明白了。這個丫頭分明是被人騙出來了,卻猶不自知。
普濟寺這個地方,卻有不少女子投奔過來。不爲別的,只想着能嫁一個如意郎君。
他斟酌了一番,告訴謝燕娘道:“在普濟寺求姻緣,十分靈驗,素來有不少姑娘回來參拜。有些人成了富商之妻,也有官員之婦,所以來的人特別多。姑娘的生母遠在南邊,應該沒聽說過這事。”
謝燕娘一愣,求姻緣的地方?
這倒是稀奇,她還以爲這是龍志宇挑選禁臠的地方,原來不是?
“民女也不曾聽說過,所以那封信其實是……”其實是有人騙自己出府,再被帶走的?
那人必然是知道普濟寺做的是什麼勾當,這纔會讓她過去的。
普濟寺所謂姻緣,跟龍志宇必然有關係。府裡能送信到院子裡,又知曉柳紫芙筆跡的人寥寥無幾,只有柳紫芙的身邊人。
除了謝老爺,再沒有別的人選了。
但是謝老爺一心想讓她攀高枝,如今也不敢輕易得罪自己身後的攝政王,所以他可以排除了。
謝蕊彤就算有機會跟謝老爺討要柳紫芙的那封信,也沒那麼聰明的腦袋來謀劃此事。
那麼剩下的,只有之前十分受寵的張姨娘,以及聰慧的謝初柔了。
張姨娘和謝初柔……
謝燕娘仔細想想,把自己弄出府後能做什麼,還不是落在十五王爺的手裡。
謝初柔心心念念跟王爺在一起,怎會允許自己跟她搶男人?
還是說謝初柔原本以爲被普濟寺帶走的,都是遠嫁其他地方,絕不會留在京中,所以纔有恃無恐?
看着謝燕娘沉默了下來,龍志宇不知爲何,卻知道她是猜出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這個丫頭很聰明,比她兩個姐姐更要聰明,還懂得韜光隱晦。
連雲夫人都對她讚不絕口,難得開口幫謝燕娘遮掩過一回。
龍志宇盯着她稍稍長開,越發嬌豔的小臉,眸裡漸深。
這樣一個身子骨瘦削,卻又不怎麼康健的女子,從來不是他喜歡的。
他最喜歡身強力健,這才能耍得更盡興,不至於一不留神就給弄死了。
雲夫人阻攔自己,未必沒有道理。
像謝燕娘這樣打小就沒在錦衣玉食里長大的,又大病過一場,昏睡了足足幾年的功夫,身子骨能好到哪裡去?
指不定到了龍志宇手上,沒幾天就香消玉殞了。
想到這個丫頭沒兩天就要死在自己手上,龍志宇便有些覺得惋惜。
這樣的丫頭,聰明、有膽量,不張揚,懂得迂迴,叫人拿捏不住半點錯處來。
反觀她那兩個姐姐,謝蕊彤太蠢,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
謝初柔稍微收斂一些,只是那雙眸子裡的野心顯露得清清楚楚,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安分的女子,而且太嫩了,以爲自己千嬌百媚,那點姿色就能把自己迷得團團轉,好叫他千依百順。
龍志宇不喜歡別人當他是傻瓜,又或是冤大頭,對謝家另外兩個丫頭興趣缺缺。
唯獨這個三姑娘,倒是有幾分趣味。
謝燕娘想着既然是府裡兩個人聯手誆她的,柳紫芙並不在這裡,她就能放心了。
擡頭瞥見龍志宇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她又忍不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這男人的眼神,彷彿像野獸看見獵物一樣,稍微不留神,就要被他拆骨入腹,連渣滓都不剩!
謝燕娘跟他同在一個屋檐下足足五年,瞭解龍志宇的性子。
越是硬碰硬,他越是不會放手,甚至會因爲惱怒而下重手,倒不如迂迴一些來。
她擡起頭,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語氣柔柔弱弱:“既然孃親沒來京中,那民女就放心了,還要勞煩王爺跟爹爹說一聲,要不然等回去後,民女少不得要被責難。”
“姑娘只管放心,本王必不會讓你爲難,只說你身子不適,我恰好預見,便送到別院裡休養,如何?”
“一切由王爺做主,只是民女也不敢叨擾王爺太久。”謝燕娘巴不得立刻離開這個地方,要不是怕任努這個瘋男人,早就不管不顧地跑路了。
“如此甚好,郎中便在門外,讓他瞧瞧姑娘可好?”龍志宇一副商量的語氣,卻是讓人無法拒絕,說完就拍拍手,外頭一個丫鬟挑起簾子,讓頭髮花白的老大夫走了進來。
謝燕娘仔細一看,這個老大夫居然是個瞎子,一雙眼睛早就看不見了,眼皮還粘合在一起,瞧着十分可怕。
他精準地搭上謝燕孃的手腕,摸着脈,片刻後便出去了,怕是外頭有藥童等着,自會幫忙寫下方子。
難怪這麼些年也沒有人發現別院裡的齷蹉事,龍志宇真是夠小心謹慎的。
大夫用的是瞎子,不會寫字,沒有人扶着出了大門就回不來了,聽說的秘密,就算宣揚出去,也沒有會相信一個瞎子的話。
至於別院裡的丫鬟婆子,只怕都是龍志宇的心腹奴僕,對他忠心耿耿,絕不會透露半點。
謝燕娘忍不住惡意地想,那些丫鬟婆子如此聽話,是不是夜裡也能近水樓臺,爬上龍志宇的牀榻,跟他顛龍倒鳳一番,這纔會死心塌地跟着他?
龍志宇深諳御女之道,只略略坐一坐,關心幾句,便起身離開。
臨走前,他深深地看了謝燕娘一眼:“別院裡的丫鬟不多,下午我便讓人送兩個丫鬟過來伺候姑娘。”
“王爺有心了,”謝燕娘暗暗皺眉,說是伺候,不如說是監視,生怕她弄出什麼幺蛾子來。
看得出這個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她誤打誤撞進來了,少不得要讓龍志宇警惕幾分。
等龍志宇走了,謝燕娘才能真正鬆口氣,歪在牀榻上,只覺渾身都軟綿綿的,藥效還沒完全散去。
門外的丫鬟十分有眼色,畢恭畢敬地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需要的?”
“打熱水來,我要沐浴。”被龍志宇碰過的地方,謝燕娘只覺得噁心。
丫鬟很快叫來兩個婆子送了熱水來,打發掉她,謝燕娘脫掉衣裳坐進浴桶,率先把手背洗了又洗,直搓得紅了快掉皮,這才停了手。
換上丫鬟送來的新衣,龍志宇果真是有心人,送來的既不是華貴張揚的服飾,反倒優雅精緻。
若非他的緣故,謝燕娘必然是心喜的。
這個男人,不過見過寥寥幾次面,就能摸清楚自己的喜好,實在是一個可怕的人。
若是對手,只怕死在他手裡也猶不自知。
湖綠的衣裙,裙襬繡工精緻,衣料舒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謝燕娘皺了皺眉頭,丫鬟麻利地替她梳好頭,很快送上茶點,安靜地退下了。
這些丫鬟訓練有素,不只是普通的丫鬟那麼簡單。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丫鬟離去的身影,只覺得這些年輕女子步伐輕盈,體態婀娜,隨便一個走出去,比起官家小姐卻是不輸什麼。
謝燕娘暗暗記下,想着以後回府後,定要告訴阮景昕。
龍志宇不知道暗地裡謀劃着什麼,一點蛛絲馬跡也不該落下。
她想着龍志宇是個高傲的人,從不愛勉強人,最喜歡心甘情願。
如今也絕不會用下三濫的手法,在茶點裡下藥,逼迫人從了他。
至於那些迷藥送來的姑娘,更像是不讓她們知道這個別院的位置。
於是謝燕娘安心用了茶點,吃得飽飽的,然後睡了個舒服的回籠覺,這才慢吞吞地起來。
門外的丫鬟聽見聲響,低眉順眼地伺候她淨了面,輕聲稟報道:“主子送來的兩個丫鬟就在門外,姑娘這會要見一見嗎?”
“讓她們進來,”謝燕娘倒要看看,龍志宇會送什麼樣的丫鬟到她身邊來。
只是看見來人,她不由大吃一驚。
這兩個姑娘換了一身樸素的衣裙,髮髻梳得一樣,中規中矩的,卻是馬車裡跟她一起被迷暈送來的年輕女子!
她們估計剛醒來沒多久,被交代了幾句,就給送到了自己的身邊。
謝燕娘探究的眼神落在兩人身上,她們面上有些不情願,估計不願意伺候人,卻到底規規矩矩地站在原地等候她發話。
真是奇了怪了,被綁了來,不是該驚慌失措,也該哭哭啼啼想着法子離開,怎麼三言兩語就被人忽悠來當丫鬟?
揮揮手讓前頭的丫鬟下去了,她低聲問着兩人:“兩位姐姐瞧着眼熟,是不是在普濟寺裡見過?”
兩人面面相覷,嘴巴微微一動,卻沒有回答謝燕孃的話:“姑娘怕是看錯了,奴婢二人一直在別院裡呆着,沒去什麼普濟寺。”
謝燕娘絕不會認錯人,那就是她們不敢說真話了。
她瞥了眼門外,露出粉色的衣襬一角,那丫鬟雖然打發出去了,卻還是守在院子裡,顯然是龍志宇的命令。
有那丫鬟在,她們兩個會說實話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