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可霖去收拾,其實謝燕娘空着手住進來,按理說空着手回去就是了。
只是這幾天龍志宇實打實地討好她,又是新衣裳又是首飾,還有些把玩的小東西,謝燕娘想要拒絕,但是想到這個男人的心性可不是大方的人。
若是拒絕,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麼幺蛾子來。
反正對十五王爺來說,這些東西只是九牛一毛,不怎麼值錢的小玩意,還不至於吝嗇這點銀錢,謝燕娘索性全盤收下了。
今兒貼身伺候的是可心,她臨走前忍不住多問了幾句:“你家裡可有什麼人?若是離開這裡,我可以嘗試着跟王爺求求情。”
可心聽罷,急忙跪在地上,顫着聲道:“姑娘有心了,能夠伺候姑娘是奴婢的榮幸,只是奴婢規矩還沒學好,少不得給姑娘添亂。”
聽着不像是不想離開,而是不能離開。
謝燕娘低頭看向她,不在意地笑笑道:“可心什麼時候改變主意,隨時可以來找我。”
“多謝姑娘,”可心低眉順眼地應下了,面上有些遲疑,到底什麼都沒說出口。
走之前,龍志宇特意到院子來,打發丫鬟們退得遠遠的,握住她的柔荑站在廊橋上,低頭望着清澈的湖水,輕聲道:“秋兒只管留在府裡乖乖等着本王去接你,其他的事都不必操心。”
謝燕娘沒有抽回手,輕輕點頭,似是不捨,又似是惆悵。
龍志宇十分滿意,他就知道沒有一個女子能夠逃脫自己的深情和溫柔。
他依依不捨地送謝燕娘上了馬車,刻意備下的華貴馬車,是龍志宇常用的,顯眼的地方有着屬於他的標記。走在路上,分明是昭示謝燕娘是自己的人!
謝燕娘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拒絕,這個節骨眼上跟龍志宇鬧僵毫無意義。
可霖扶着她上馬車,謝燕娘看着終於能離開別院,長長地吁了口氣。
“把面紗給我,”離得遠了,她臉上淺淡的笑意消失得一乾二淨,看向可霖的眼神有些不耐。
可霖一怔,急忙把面紗遞了過去。
有些姑娘不喜歡拋頭露面,經常佩戴面紗也是應該的。
謝燕娘很快戴上面紗,對上可霖疑惑又探究的眼神,輕輕道:“王爺如此張揚,回府後我必然要受兩個姐姐的責難。”
可霖是知道的,謝府另外兩個姑娘也對王爺青睞有加。如今卻得知囊中之物要被搶去,只怕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我知道要讓你爲難,只是能不能讓馬車停在小巷裡,別讓府里人看見?”謝燕娘祈求的眼神看向可霖,又可憐巴巴地道:“要不然我剛進府,怕是一盆洗腳水就要潑過來了。”
可霖面露震驚,謝燕娘好歹是府上的三姑娘,竟然會被潑洗腳水?
看樣子似乎不是第一次,她在府裡究竟過得多艱難?
原本對謝燕娘跟那些攀龍附鳳的女子沒什麼區別,偏偏王爺卻看上了,她跟着龍志宇好幾年,看着無數的年輕姑娘爲了富貴榮華,對龍志宇百般討好,心裡有些不屑。
可惜王爺到底還是選了這個眼皮淺薄的女子,她心裡有些介意和失望的。
龍志宇在自己心裡,是高不可攀的男人,站在他身邊的人該是與其匹敵,而非這些被富貴晃花了眼的小女子。
只是如今聽着謝燕孃的話,可霖不免心裡憐惜。若是她在這樣的處境裡,尋求王爺的庇護,讓自己好過一些也是理所當然。
猶豫了片刻,可霖到底還是答應了:“只是此事,還請姑娘不要跟主子提起。”
“這是必然的,可霖姐姐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謝燕娘笑得彎了眼,等馬車停在謝府的小巷裡,她熟門熟路地走到小門邊上,可霖眼底的憐憫更深了。
看着謝三姑娘熟悉的舉動,看來不是第一次踏進這個丫鬟婆子才走的側門。
“姐姐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我能應付得了。”謝燕娘低着頭嘆氣的模樣,活脫脫一直被人欺負的小姑娘。
可霖心內不忍,到底不敢插足謝府的家事,行禮後回到馬車,示意馬伕快馬加鞭離開了這個小巷。
謝燕娘自然不會走這個側門,她對這裡是深惡痛絕的。
她繞了一圈,去了兩個街道外僱了一頂軟轎,這才舒舒服服被送到謝府門口。
早有候着的婆子等在府門,笑得眯起了眼,不必謝燕娘開口,就利落地把轎伕的錢給付了,一張滿是皺褶的臉笑得像朵花兒:“三姑娘,老爺和夫人在花廳等着呢。”
“我先回院子裡洗漱一番,再去見爹爹和母親。”謝燕娘知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怕是鴻門宴也不爲過。
婆子面露爲難,到底還是一路送着她回到海棠園。
雪雁一張巧嘴把婆子攔在外頭,雪菱關上門,上下打量着謝燕娘,見她不但沒事,還穿得比離府之前更體面,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姑娘可嚇壞了奴婢,昨兒奴婢無意中聽說王爺派人傳來口信,這才知道姑娘被王爺接去了別院遊玩。”
“胡說八道的話,很不必放在心裡。”眼看雪菱瘦了一圈,臉色也蒼白,就知道她好幾天沒睡好,只怕是擔心着自己,謝燕娘無奈地笑笑:“我也沒想到,自己到底還是被人耍了。”
雪菱滿臉疑惑,卻也明白婆子就在外頭,如今不是說話的好時候,又壓低聲音道:“姑娘走了的第二天夜裡,房裡有些動靜,奴婢卻是不敢進去。”
她每回想要進去,只感覺到後背一陣寒意,無論如何都不敢邁開步子踏進去。
謝燕娘一怔,顯然有人不想雪菱看見:“沒事,你在外頭等着就好。若是婆子來催,你只管說我還沒收拾好就行。”
說罷,她推門走了進去。
雪菱推開幾步,不敢擡頭,總覺得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爲好。
比如說,剛開門的瞬間,她彷彿看見軟榻上躺着一個人,還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謝燕娘早就猜出攝政王必然派人過來了,她無故失蹤,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只是她沒料到,此事竟然驚動了攝政王,親自在房間裡等自己。
看着軟榻上的青衣男子,不像平日的莊重,慵懶地仰躺着,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頭,銀色的面具遮住的半張臉,反倒透出幾分誘惑來。
謝燕娘只當自己眼花了,連忙低下頭,向阮景昕告罪道:“是民女大意了,被一張信箋騙到了普濟寺,卻又被擄走。”
阮景昕慢慢坐起身,對她的話,面色似是有些凝重:“此事蹊蹺,這幾年陸陸續續有妙齡女子失蹤,都是平常人家,又是孤女居多,不易察覺。”
還是幾個鄰里發現人沒了,這才報了官。
“那些姑娘可曾找到了?”謝燕娘問完,又遲疑道:“若是大人不便告知,只當民女沒問過。”
“大多數不曾找到,只尋到一兩個,卻早已嫁人。”阮景昕起初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只當是柺子見利起意,把這些年輕姑娘拐走賣掉。
誰知道結果實在出乎人意料之外,那些女子不但嫁人了,還嫁得不錯。
嫁人?
謝燕娘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她們竟然嫁人了。
那麼可心和可雨,以後也是會安排嫁人嗎?
龍志宇花了大力氣培養她們,最後居然放這些姑娘出府嫁人?
雖然阮景昕沒有明說是同一夥人所爲,但是謝燕娘下意識地覺得,這都是龍志宇的主意。
她急忙把自己如何到普濟寺,又被擄到十五王爺的別院,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阮景昕。
“大人,民女覺得此事是十五王爺所爲。”
“又是你的預見嗎?”阮景昕一雙眸子盯着她,輕聲問道。
謝燕娘搖搖頭:“這是民女的猜測,一同被擄走的兩個姑娘也在別院裡,只是對王爺十分懼怕。民女有意帶她們離開,可惜兩人說什麼都不願意,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又想到找可雨的那位婆婆,也告訴了阮景昕,這是難得的一點線索。
如果龍志宇尋的都是無親無故的姑娘家,那麼可雨算得上是唯一有親人的了。
阮景昕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謝燕娘眼尖,瞥見他衣襬上的溼意,今天並沒有下雨,那麼是沾着外面的露珠了?
想到阮景昕對自己如此關心,她感覺到胸口暖暖的。
位高權重的他要做的事太多,卻願意在這裡等着自己……
阮景昕不像龍志宇,後者總是說得多,做得少,甜言蜜語張口就來,卻不願意爲她做什麼。
反倒這個男人,不經意間總是能讓自己感覺到暖意。
不同於外表的冰冷和疏離,這是個值得託付和信任之人。
謝燕娘從懷裡拿出那封把她騙出去的信箋,遞給了阮景昕。
他伸手接過,低頭略略一看:“需要我幫忙嗎?”
熟悉柳紫芙筆跡的,不外乎是府裡那寥寥幾個人,很容易就能猜出是誰。
謝燕娘搖頭:“此事民女來解決就好,不勞煩大人。”
要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她如何能跟隨在阮景昕身邊?
“也好,”家務事還是交給謝燕娘自己來辦爲好,阮景昕不再多問,起身後忽然道:“這一次,姑娘做得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