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號?
謝夫人愣了,謝老爺趕緊拿着金飾,又叫人把送去謝蕊彤的錦盒要過來一看,果真底下有着一個小小的記號,若非仔細看,根本不可能看見。
但是謝初柔那個錦盒裡的東西卻沒有記號,顯然是被人掉了包。
“攝政王的東西是一家新開的鋪面裡買的,聽說是個老師傅親手打造,最喜歡在物件上留下屬於自己的記號,好跟徒弟們分清楚了。”謝燕娘這話,無疑是撇清了所有的關係。
說是謝老爺沒注意,其實她壓根就沒打算告訴他們。
謝燕娘留着這一手真是妙,不管是誰把金飾掉包,想把髒水潑到她身上來,也跟自己無關了。
謝老爺面上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一陣紅一陣白。
他的目光來回在謝夫人和曾姨娘身上打轉,畢竟謝初柔根本離不開院子,身邊人也不可能離府,想要掉包,那是不可能的事。
曾姨娘要出府也不容易,謝夫人可就不一樣了。
謝老爺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好不容易跟謝燕孃親近了幾分,她也願意把好東西跟兩個姐姐分享,誰知道被這個蠢婦給攪黃了。
如今謝燕娘被寒了心,以後再拉近關係,那就難了!
謝老爺憋紅了一張臉,打發曾姨娘走了,親自送謝燕娘出了院子:“沒想到好好一件喜事,卻鬧成這樣,是你母親管家不力。”
謝燕娘自然沒有多說什麼,接下來也沒她什麼事了,施施然回去了院落。
雪菱還憤憤不平:“老爺這是什麼意思,聽信別人的話,一開始就懷疑姑娘的東西是假的!”
謝燕娘早就看清楚謝老爺是什麼人了,這纔有所防備。不過謝夫人會做這樣的蠢事,可見府裡的開支太大,怕是入不敷出了。
謝老爺入了那麼多的貨源,一時之間不可能都賣出去,銀錢迴流得慢,府裡吃緊,謝夫人那點體己錢就算全貼進去,也補不上這個大窟窿。
估計也是如此,謝夫人又是喜歡硬撐,一點都不願意服輸的性子,肯定不會跟謝老爺訴苦。
到頭來,苦的就是她自己了。
而且就算訴苦也沒用,謝老爺沒管家,不知道柴米貴,只知道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要是謝夫人開這個口,他只會覺得謝夫人管家不利,到時候府裡的大權指不定讓曾姨娘捏着,這是謝夫人的驕傲所不允許的。
謝初柔是唯恐天下不亂,硬是挑起事端來。不過幸好這個二姐發現得早,要不然倒黴的就是她了。
謝燕娘卻有些遺憾,若是謝初柔發現晚了,這齣戲就要精彩得多了。
第二天醒來,她只聽說謝夫人被謝老爺訓斥了一通,原本想奪了謝夫人的管家權,誰知道後來擱下了。
曾姨娘還以爲能得點甜頭,雖知道謝老爺前腳才答應讓她管家,後腳卻沒了動靜,心裡別提多難受了,空歡喜了一場。
雪雁嘰嘰喳喳把打聽來的事一一道來:“青嵐園換了兩套茶具,說是不小心摔壞的。庫房的婆子卻不讓拿新的,府裡支出吃緊,讓曾姨娘拿錢去買。”
謝燕娘勾了勾嘴角,不過是謝夫人打壓曾姨娘的手段罷了,府裡再怎麼吃緊,也不至於一套新茶具也買不起。
雪雁又道:“西邊的院子好幾個婆子進進出出,從庫房裡那了不少藥材。奴婢好不容易跟一個嘴鬆的婆子口裡打聽到,拿出去的都是上好的百年人蔘!”
聞言,謝燕娘坐直身,嘆了口氣:“看來張姨娘是熬到頭了,快要熬不住了。”
恰恰在謝初柔正要出門子的時候,張姨娘卻要不好了,若是就這麼沒了,一個妾還不至於讓謝初柔守孝,但也不是什麼好兆頭。
要是推遲些時日,方家不樂意了,謝老爺可就要愁壞了。
思前想後,也只能先吊着張姨娘的命,讓她撐上幾天,好歹讓謝初柔順順利利地嫁到方家去。
“二姑娘讓人開院門,說是要去陪張姨娘,守門的婆子費了一番力氣才攔下來的。”雪菱嘆氣,生母就要不行了,做女兒的連見最後一面都不行,聽着實在讓人難受。
“二姐哪裡是擔心張姨娘,不過是想着嫁入方家還有沒轉機。”謝燕娘冷笑,只要出了院子,謝初柔總能想法子擺脫這種不受控制的局面。
雪菱一驚,接着卻是心涼了。
“先是陪着張姨娘,再是人沒了,她就得守靈,接着可能還跟去下葬叩拜,還能離開謝府。”謝燕娘吁了口氣,不是她把謝初柔想得太糟糕,而是不能想得太好。
張姨娘教導下的謝初柔確實比謝蕊彤心眼要多,卻也太多了。滿腹的算計,連生母也不放過。
若非有這樣的心思,當初謝初柔的舉人夫君又如何能步步高昇?
少不得她這個賢內助懂得做人,長袖善舞,替自家夫君謀劃了不少。
“讓人把這事透露給夫人,可不能讓二姐得逞了。”若是謝初柔得了勢,對謝燕娘來說就是大大的不利了。
比起謝蕊彤,她更是忌憚這個庶出的二姐。
謝夫人很快多派了兩個婆子來守着,又讓人來傳話,說是張姨娘的急病會傳人,叫謝初柔安心在院子裡替張姨娘祈福就是了。
謝初柔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已經說動了謝老爺,就差他點頭了。
可惜臨門一腳,卻叫謝夫人給就攪黃了!
身邊的嬤嬤還一直緊緊跟着她,就是謝初柔去如廁也不例外,生怕跟丟了,站在門外等着。
真是一點錯漏都不給她留下,晚上甚至有人在外間值夜,院子裡還有輪流守門的婆子,說是牢獄也不爲過。
謝初柔看着窗外綽綽人影,知道這回自己是逃不過了。
她雙手握成拳,只要自己離開謝府,籠絡住方大人的心,誰說以後就不能風風光光的?
謝初柔是認了命,卻不打算就這樣認輸!
謝夫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雪卉搖醒,府裡一堆爛攤子,她好不容易安排好,堪堪睡下沒多久,哪能有脾氣,一個耳摑子就過去了。
雪卉被打得臉頰紅腫,耳朵嗡嗡直叫,卻也明白事情輕重緩急,低聲說道:“夫人,西邊院子的丫鬟匆匆過來,說是張姨娘沒了。”
謝夫人驚得什麼睡意都沒了,連忙起了身:“沒了?不是讓人用參片吊着氣,怎麼沒多久就沒了?”
“原本就是強弩之弓,說是婆子把參片胡亂塞進張姨娘的嘴裡,也沒仔細看就出去了。參片被吐到牀榻底下,張姨娘她怕是早就不想活了。”雪卉心裡暗歎,那樣非人的日子,倒不如早早死了還痛快些。
“也是,不過張姨娘就這麼死了,真是便宜了她,倒是留下一堆麻煩事來。”謝初柔就要出門了,張姨娘這會卻是死了。謝夫人沉吟片刻,吩咐道:“你讓婆子都把嘴巴閉緊了,暫時連老爺那邊也別說。先讓人送些薰香進去,暫時遮掩着,等過幾天姑娘們都出了門子,再揭開來就好。”
雪菱聽得心驚膽戰,大熱天的,一個死人留在院子裡,豈不是臭氣沖天?
只是她還不敢多言,唯唯諾諾地跟婆子轉述了謝夫人的話。
婆子叫苦不迭,別說她們這些人也住在院子裡,日夜守着。以前守着的好歹是活人,如今卻是個死人,就算兩三天也夠難受的。
雪卉塞了一袋銀子,哄着她道:“也就幾天的功夫,這些給你們去買些茶果。”
婆子掂量了一下,勉強點頭道:“說實話,這幾天怕是要食不下咽了。”
雪卉同情地看了婆子一眼,望向西邊的院子,遠遠躲開了。
她可不想沾着死人晦氣,只能心裡默唸,張姨娘一路走好,早死早投胎,別怨其他人就好。
謝夫人有心瞞下,可是有鼻子的都知道瞞不住,更何況是有心人。
院子雖然偏遠,卻不是沒有人經過,那味道薰得人快暈了,而且守着院門的婆子面色發青,就知道好幾天沒睡好。
謝燕娘聽說的時候,只扯了扯嘴角,似乎早就預料到了。
張姨娘到底心疼她的女兒,說什麼都要給謝初柔爭取機會,參片肯定不願意含着,如了謝夫人的願。
沒多久就聽說謝初柔又鬧騰着見謝老爺,謝燕娘忽然有些索然無味。
好日子都已經訂下來了,謝老爺不可能這個節骨眼跟方家過不去,說反悔就反悔,別說他臉面不好看,就是得罪了方家,都夠他喝一壺了。
謝初柔再怎麼裝可憐,都很難打動得了謝老爺。
謝燕娘能明白的,謝初柔又如何能不清楚?
她沒打算再反抗了,早就認命了,卻也不想讓謝夫人好過。
昨天夜裡,有人繞開守門的婆子送進了一張紙條,謝初柔看完立刻燒了,連身邊的丫鬟都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只有她心裡明白,這是個好機會。
謝老爺想着沒幾天謝初柔就要出門子了,生怕她再鬧出禍事來,安耐着火氣過了來。
誰知看見謝初柔披麻戴孝,他驚得在門口連退了幾步:“你、你這是做什麼,真是晦氣,還不趕緊換掉!”
謝老爺生怕被別人看見了,要是傳出去,方家的小妾還沒出門子就穿喪服,誰敢讓謝初柔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