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志宇不可能有子嗣,謝初柔是猜的,看見謝蕊彤驟然蒼白的臉色,便確定了,心下有幾分快意。
謝蕊彤費盡心思嫁入王府又有什麼用,沒有子嗣在身邊,十五王爺隨時都能廢了她換別人來取代。
龍志宇那些手段,一般的姑娘只怕三五年忍下來已經是極限了。
“妹妹難道就沒替孩子着想,進了這個地方,除非死,絕不可能離開。孩子生下來,若是女的便爲娼,男的便爲奴,妹妹捨得嗎?”謝蕊彤緩了口氣,又徐徐勸道。
謝初柔看了她一眼,低笑道:“姐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妹妹一口咬定這是王爺的孩子,就能把孩子帶出這個吃人的地方,不是很好嗎?”
謝蕊彤袖子裡的雙手握成拳,她也是無可奈何,再這樣下去,自己沒等到更大的富貴,就得死在牀榻上了。
謝初柔撫着小腹的手一頓,搖頭道:“此事別說是姐姐和我,就是王爺也絕不會相信的。”
“我自有辦法讓王爺相信,妹妹不必操心此事,只需要點頭答應就是了。”謝蕊彤抿了抿脣,想來想去,她也只能琢磨出這個法子了。
“茲事體大,姐姐容我考慮兩天。”
謝初柔開口,事情便有了轉機,謝蕊彤喜不勝收,笑道:“妹妹放心,姐姐會想辦法接你離開這裡的。”
她說罷,歡歡喜喜地帶着丫鬟離開了。
謝初柔看着空無一人的破爛院子,嘴角一勾,露出譏諷的笑意。
謝蕊彤打的什麼主意,她是清清楚楚的,不外乎是想借着自己的肚子,假裝懷孕,買通御醫,等孩子生下來就抱過去,成爲謝蕊彤的孩子。
之後便沒她什麼事了,未免東窗事發,謝蕊彤只會把自己抹殺了。
謝初柔撫着小腹,不過確實如謝蕊彤所說,要離開這裡,除非她死了。孩子生下來,爲奴爲娼,並不是什麼好出身,子子孫孫都得如此,也不知道何時能翻身。
不得不說,謝蕊彤難得戳中了她的軟肋,抓住孩子出身這個弱點,逼迫自己屈服。
可是這個大姐卻忘了,謝初柔即便不依靠她,也有辦法偷龍轉鳳,將孩子送出這個地方。
也好,叫謝蕊彤先高興高興,希望越大,失望只會越厲害。
不知道那時候空歡喜一場,謝蕊彤會不會被逼瘋了呢?
謝初柔笑笑,嬌豔的臉龐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來。
“恭喜王爺,側妃有喜了。”小廝到書房給龍志宇道喜,滿臉笑意。
龍志宇挑了挑眉,半信半疑道:“有喜了?讓太醫來看過了嗎?”
“是,太醫一口肯定,側妃是喜脈。”
聞言,龍志宇笑了笑,丟了一袋子金裸子給小廝作爲打賞:“既然如此,趕緊派人到宮中報喜。”
小廝抱着金裸子,笑得眯起了眼,趕緊下去安排人到宮中報喜了。
小廝一走,龍志宇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他對孩子並不執着,畢竟以前有太醫曾斷言自己自私艱難,謝蕊彤能懷上,實在夠稀奇的。
只是他要登上那個位置,就必須有個孩子。一直隱忍着,也是因爲如此。
如今,龍志宇終於能揚眉吐氣,再不怕人詬病了。
如水的賞賜送入院子裡,丫鬟婆子滿臉紅光恭喜着謝蕊彤,後者虛弱地歪在軟榻上,搭着一張毯子,彷彿已經懷上六七個月一樣難以動彈。
不過到底是十五王爺第一個孩子,難免要重視些,丫鬟婆子見狀,恭喜了一番便識趣地退下了。
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水霖笑着端來一碗溫水:“娘娘算是苦盡甘來,以後是有大造化的,小世子一出生,就算王妃進府了,也奈何不了娘娘。”
“慎言,哪能這麼說話,叫外人聽見了,怕是對王妃不尊重。”謝蕊彤輕飄飄地呵斥一句,嘴角卻帶着笑意。
水霖素來有眼色,低聲告罪後,又撿着她喜歡聽的道:“有了身孕,娘娘卻不能伺候王爺了。後院那些狐媚子知道這消息後,指不定今晚都要高興得睡不着了。”
謝蕊彤脣邊的笑意淡了幾分,後院那些侍妾確實要睡不着,又少了一個人幫着分擔痛苦。
她如今有喜了,撤下牌子,起碼將近一年不用伺候龍志宇,心裡着實鬆了口氣。
看着水霖一無所知的樣子,謝蕊彤想到那個被拖出去不知道扔到哪裡的連音,深深嘆了口氣。
外頭採買的丫鬟,王府裡多得是,且都是孤家寡人居多,就算突然不見了,也不會有人來尋。
她剛進府的時候還以爲王爺是防着別人偷偷塞進了眼線,這才找身家清白,又無牽無掛的下人。如今是知道了,龍志宇根本就是弄死的人太多,索性買些無依無靠的,死了也是用草蓆一卷扔到亂葬崗了事。
謝蕊彤打了個哆嗦,水霖趕緊給她掖了掖毯子:“娘娘可是冷了?”
“沒什麼,把東西都收去庫房清點好,再讓人去謝府報喜。”她伸手撫了撫肚子,想到一年後,自己或許就要才成爲王府的女主人,便有些喜不勝收。
謝夫人收到消息,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一個勁地道:“我就說,彤兒是個有福氣的,終於熬過來了,大福氣在後頭等着呢。”
“誰說不是呢,大姑娘出生的時候外頭白花盛放,都說是花仙子降臨,必定是個有大造化的人。”雪卉立刻笑着恭維,謝夫人聽得眉開眼笑,大方地賞了她一個荷包。
“拿去把玩着,府裡今晚得好好慶賀一番,叫人去知味樓買兩道招牌菜。”想了想,謝夫人又改變主意道:“不,還是添一道菜就好。”
雪卉答應着退下,看見府裡被賣掉的丫鬟婆子不知道有多少,只餘下寥寥幾個在院子裡。她心裡一嘆,謝府終究是沒落了,沒了以前的風光。
方家也倒了,大姑娘嫁進王府後,跟謝府的來往便少了。出了方家的事,更是恨不得斷絕關係。
如今有孕的消息傳來,更有種炫耀的意味,要不然總得讓報信的人再添些值錢的東西送過來,藉故幫扶謝府一把。
誰知道什麼都沒有,也就謝夫人是真心實意替謝蕊彤高興,她們這些下人是見識到大姑娘的吝嗇了。
不過如此大的喜事,謝夫人只願意多添一道菜。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女。
謝燕娘聽到謝蕊彤有喜的消息,險些把針線戳到指頭去,驚訝道:“大姐有了王爺的孩子?”
“回姑娘,府外傳得沸沸揚揚的,這是十五王爺第一個孩子,只怕要小心對待。王爺遲遲沒有娶王妃,大姑娘這回指不定能母憑子貴。”雪雁脆生生地說着,被雪菱一瞪,小心翼翼地道:“姑娘,府裡可是要送什麼東西到王府,給大姑娘慶賀?”
“她如今小心防着,哪裡敢收東西。”謝燕娘心裡狐疑,龍志宇足足五年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子嗣艱難也是太醫親口說的,不可能是假的,那麼謝蕊彤的孩子究竟從哪裡來?
她皺着眉頭,也沒察覺丫鬟都退了出去,身邊有人坐下。
等回過神來,針線已經讓人從手上拿開了,謝燕娘見是阮景昕,不由一愣:“大人,十五王爺的事……”
“何必理會,等孩子生下來再說不遲。”阮景昕微微蹙眉,又道:“姑娘小心些纔是,拿着針線還敢走神。”
他難得語氣有些嚴厲,也不知道是討厭提起十五王爺,還是因爲自己漫不經心可能會傷了自己。
謝燕娘喃喃道:“民女只是詫異,便有些走神了。”
她忽然眼睛一亮,低聲建議道:“大人,十五王爺有了子嗣,那便有了問鼎的資格,肯定要按耐不住,我們就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若是透露給皇上,隔岸觀火就是了!”
阮景昕笑笑,忍不住伸手撫過謝燕孃的烏髮,愛不釋手道:“就依姑娘的,派人盯着便是了。”
被他說得不好意思,謝燕娘倒是習慣了阮景昕近似親暱的動作。
可能有機會扳倒龍志宇,她心裡實在有些迫不及待了。
對上阮景昕的視線,生怕他又誤會,謝燕娘輕聲解釋道:“十五王爺劣跡斑斑,生性暴戾,死在他手上的無辜少女不知道有多少,甚至死得悽慘,最後連個葬身之處都沒有。”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自己病死後,也不知道是不是丟到亂葬崗,又或是餵了野狗了事。
感覺到手背一暖,阮景昕凝重又擔憂的眼神看了過來。
謝燕娘搖搖頭:“在夢中,民女不止一次慶幸自己是病死的,好歹留了全屍,而非在痛苦中支離破碎地死去。”
左手被阮景昕牢牢握住,他低頭道:“夢境畢竟是夢境,姑娘該忘掉纔是。如今在你面前的不會有十五王爺,以後也不會是。”
“大人說得極是,民女該徹底忘記的。”
謝燕娘毫無陰霾的笑容,叫阮景昕心底忍不住涌起幾分憐惜。
阮景昕回到書房,龐禹狄已經等了片刻,恭敬地遞上一張紙條:“老大,謝當家被人哄着進了賭場。”
“是你派出去的人?”阮景昕略略一看,便篤定地問道。
龐禹狄撓了撓頭,笑道:“老大果真厲害,一猜就中。反正謝家半死不活的,倒不如給一個痛快。”
阮景昕無所謂地放下,又道:“別做得太明顯,叫人拿捏住了把柄。”
“老大隻管放心,不過讓人在附近嘀咕了幾句,正好讓謝當家聽見了,可不是誰拿着刀子逼迫他進賭場的,哪能叫人發現呢!”龐禹狄拍拍胸脯,不過是看出謝老爺窮途末路,整個人都瘦了兩圈不說,滿臉憔悴,彷彿老了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