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聽得哭笑不得,敢情好事她佔盡了,壞事都讓阮景昕出頭嗎?
“世人都說女子嫁人,便是從一而終,男子卻是能三妻四妾,怎麼看都是女子虧了,這時候男人不出頭,還能是誰來出頭?”長公主以過來人的口吻,循循教導:“你可別太寵着枕邊人了,該順着的時候順着,不該順着的時候卻也不能都如了他的意。要不然他以後得寸進尺,可不就要反過來拿捏着你了?”
長公主的話實在是驚世駭俗了一些,謝燕娘只管埋着頭吃菜,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倒是避免了尷尬。
見她幾乎一張臉都要埋進碗裡,長公主端起酒盞嗤笑一聲:“能讓我看順眼的人不多,秋娘算是一個。以後攝政王要是欺負你,只管找我幫你出頭就是了,看我不狠狠教訓他一番?”
長公主喝了兩口桂花酒,居然雙頰緋紅,顯然有些半醉了。
謝燕娘看得有點愣,就見領路的嬤嬤站在長公主身後對她使眼色。
看來長公主不勝酒力,卻又喜歡貪杯,謝燕娘無奈的讓丫鬟多給長公主佈菜,不停勸着她多吃一些。
長公主勉強吃了幾口,被嬤嬤扶着去歇息了。
看來下午再殺一場棋,顯然要等長公主酒醒了。
謝燕孃的腿傷也還沒好,有丫鬟領着她到一個清淨的院子裡休息,欠身行禮道:“這是長公主招待貴客的地方,統共也就用了幾次,卻是經常打掃的,若是王妃缺了什麼,只管跟奴婢說一聲就是了。”
她擡頭一看,院子牌匾上寫着石榴苑三個字。
丫鬟又抿脣笑道:“長公主還說,這院子最是適合王妃。”
石榴都說是多子多孫的寓意,長公主這是想她多給攝政王生孩子了?
謝燕娘真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長公主是醒着說的,還是醉的時候吩咐的,總歸不忘業餘她:“那真是多謝長公主的美意了,此事卻是急不得。”
丫鬟笑着伺候她脫下外袍,謝燕娘歪在軟榻上,很快便疲倦地睡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丫鬟聽見響聲便進來稟道:“長公主早就等在涼亭裡了,只等着王妃醒來。”
謝燕娘簡單洗了臉,問道:“長公主莫不是在等着我下棋?”
“是的,棋盤早就擺好了,只等着王妃了。”丫鬟也是跟在長公主身邊伺候的,對她的喜好是瞭然在心。
難得遇上一個好棋友,棋藝不相伯仲,棋品極好,長公主哪裡會錯過?
只怕攝政王到時候來要人,長公主也是捨不得讓謝燕娘走的。
謝燕娘深知自己肚子裡的棋譜可就只有那麼些,估計沒幾回長公主就能看出端倪來,卻也只能硬着頭皮過去。
長公主眉梢間還帶着一絲微醺,看見她便慵懶一笑:“可等着你醒了,聽說你睡得沉,我也就沒讓人叫醒你。”
“讓長公主久等了,實在是我的罪過。”謝燕娘在她對面落座,熟稔地捻起黑子。
兩人你來我往,還沒得出勝負,就聽嬤嬤上前低聲稟報道:“長公主,宮裡派人來了。”
“是誰的人?皇上的,還是十五王爺的?”長公主頭也不擡,手裡捻着白子,正琢磨着該下在什麼地方:“要是皇上的,那就讓報信的人留下,若是十五王爺,只管打出去就是了。”
龍志宇無法無天的,先帝在的時候不敢動,先帝一死,立刻就把主意打在侄子身上,還真夠可以的。
幼帝這才幾歲,十五王爺就迫不及待要把他推下去。
別以爲她不知道,龍志宇這輩子或許都不能有子嗣,還想佔着那個位置做什麼。
等百年之後,要從外人膝下挑個繼承人,不是更難受嗎?
也不知道龍志宇到底怎麼想的,辛辛苦苦搶回來的江山,最後還是得便宜外人,有意思嗎?
嬤嬤爲難道:“回長公主,來的是宮裡的主管。”
“那就更該打出去了,別以爲我不知道,要不是這老小子通風報信的,哪能讓十五王爺那麼容易如願?”長公主擺擺手,分明是不想摻和進去。
主管這時候來,必然是想替十五王爺拉攏自己。
長公主厭惡地皺眉,打擾她下棋已經很不應該了,再打斷自己的思路更是罪該萬死:“什麼話都別說,只管打出去就是了。”
嬤嬤欠身行禮後,便向外走去。
謝燕娘愣了愣,長公主真要把宮裡的主管打出去?
到底是幼帝身邊的人,這樣做會不會太不給皇上面子了?
“那早就是龍志宇的人了,兩面三刀,不是什麼好東西。讓他進來,豈不是誤了我這院子?”長公主煩躁地扔下白子,被總管到來的消息弄得有些意味闌珊:“這盤棋先放着,晚些再繼續吧。”
“別提掃興的事,說些高興的。”長公主擺擺手,示意丫鬟都退出了亭子:“你可能不知道,謝當家把謝府押在當鋪裡了。”
把謝府押在當鋪,那些謝老爺打算住到哪裡去?
謝燕娘滿臉詫異,謝府的情況已經糟糕到這個地步,連宅子都要押了?
“恰好押在我底下的當鋪,便有人當樂子給我說了說,我才知道謝老爺不但押了宅子,還把家裡值錢的東西都擋了,卻也欠下一屁股的債。”
長公主當初確實當樂子聽的,畢竟謝當家也算得上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謝燕娘皺眉,問道:“謝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要變賣宅子的地步?莫不是買賣壞了,填不上一大筆銀兩?”
想到謝家已經押了幾乎整個庫房的東西進當鋪了,怎麼還沒能填上虧的銀兩?
按理說不應該,畢竟阮景昕當初就是打算小懲大誡,還不至於讓謝老爺落魄至此。
長公主搖頭道:“他也是活該,居然學着別人去賭,想着從賭桌上把輸掉的銀錢給賺回來。你也知道,賭上了的人,哪會輕易放手。贏了還想繼續贏,輸了也想着下一盤能翻身。一盤接一盤的,便把身家性命都輸了個徹底。”
“他先是把家裡的妾給賣了去做丫鬟,後來獨資不夠,謝夫人又多番阻攔,索性把謝夫人也押在了賭桌上,最後直接賣到了礦場裡,倒是可憐。”
謝燕娘想到不可一世的謝夫人居然被賣到了礦場裡,心下不免唏噓。
想當初謝夫人可想了不少法子來折磨自己,沒想到這輩子卻被枕邊人賣了:“難道謝夫人的孃家人不會來鬧?謝老爺私下把她賣了,若是有人告到官府,他渾身是嘴都洗脫不了。”
“他已經賭得紅了眼,誰敢跟謝家再沾上關係?謝老爺把能借的人家都借了一遍,誰見着他都躲得遠遠的。謝夫人失蹤,估計她的孃家人只認爲是受不住跑掉了,哪裡會追究。”長公主搖搖頭,都以爲謝夫人遠走高飛,孃家人哪裡會去鬧,巴不得死死瞞住。
謝夫人也是倒黴,如今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等孃家人回過神來,謝夫人只怕在礦場裡早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也不知道有沒命回來了。
謝燕娘皺了皺眉,想到她給謝蕊彤使了點手段,估計這位謝家長女是自身難保,哪裡有心思再去管謝老爺的事?
看來謝家,到底還是散了,毀在謝老爺的手上。
謝老爺這個人也是廢了,沾上了賭癮,想戒掉哪裡有那麼容易?
不少妻離子散的落魄人家,以前也是風風光光的,不過是沾了一個賭字,便一發不可收拾,傾家蕩產,賣妻賣女,只爲了能在賭桌上贏一把。
宮中的總管被嬤嬤趕走了,十五王爺顯然打算先禮後兵。
總管前腳剛走,後腳便有王府親衛包圍了公主府。
長公主聽了嬤嬤的稟報,不以爲然道:“幾年沒見,十五弟的膽子倒是給養肥了,居然敢圍住我的府邸?”
“去,拿我的弓弩來。”
一個大丫鬟雙手把一柄銀色的弓弩呈上,長公主愛憐地撫着這弓弩,對謝燕娘笑笑道:“這是駙馬親手給我打的長弓,我已經許久沒用過了。”
十五王爺倒是忘記了,長公主以前是幾個兄弟姊妹裡箭術和騎術最好的。手上功夫不弱,想要用侍衛來威懾她,卻是適得其反了。
親衛首領進來請安,尚未開口,只見一道銀色羽箭衝着他的面門而來,驚得他連退幾步,狼狽地躲開:“長公主這是何意?屬下是奉十五王爺之命,來請長公主進宮面見皇上。”
“不去,天王老子來請,我也不去。先帝派人來請,我都能拒絕,區區一個十五王爺還能叫得動我?”長公主滿臉不屑,居高臨下地看向親衛首領:“你回去告訴他,將我逼得急了,我就不得不插手了。到時候,他可別後悔纔是。”
親衛首領又不能真的把長公主綁回去,看見周圍的丫鬟嬤嬤都手握長劍,頭皮隱隱發麻。
他卻是忘記了,長公主深居簡出,以前卻也是巾幗不讓鬚眉,身邊伺候的都是親衛,那些丫鬟嬤嬤的腿腳功夫可不比自己那些親衛來得遜色,下手還極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