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御林軍架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向前走去,離得遠了,謝燕娘看不清對方的容貌,只是那身衣裳的顏色,卻是阮景昕離開時身上穿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她心裡亂了一拍,難不成馬廄放火,阮景昕一時不查被御林軍擒住了?
謝燕娘想到阮景昕武功不弱,不可能輕易被抓住。
但是雙拳難敵四手,攝政王再厲害,對上一隊御林軍也沒有勝算。
她心慌慌地看着御林軍過去了,實在忍不住擔心,悄悄跟在後頭。
直到御林軍停下來,謝燕娘纔看見不遠處宮殿的名字——瓊華殿。
要是沒記錯,長公主曾說龍志宇就在這裡。
殿裡沒有動靜,也不知道長公主如何了。
她揪心地盯着那被架着的人被御林軍擡了進去,沒有動靜,顯然早就被人打暈了。
謝燕娘眼圈紅紅,急得跟熱窩裡的螞蟻,要怎麼做才能進去瓊華殿看清楚究竟是不是攝政王?
不過就算進去了,那人真的是攝政王,她的小身板又如何把一個暈迷的大男人救出來?
若是如今去求助守在宮門的親衛,會答應跟着自己過來去救不確定是不是攝政王的人嗎?
謝燕娘咬着指頭,盯着殿門琢磨辦法。
可能視線停駐得太久了,竟是被幾個侍衛察覺了,狐疑的眼神望了過來。
她連忙低下頭,收回目光,可惜卻是太晚了。
“什麼人?”幾個侍衛慢慢向這邊走近,手裡握着長劍,氣勢洶洶。
謝燕娘不敢動,心裡想着藉口好脫身。
若說是迷路的新晉宮女,卻怎麼躲在這裡不問路?
若說是其他宮殿的宮女,要是被御林軍帶去當面對質,只有穿幫的份兒。
怎麼想都逃不過,謝燕娘握住袖中的匕首,難道要奮力一搏?
“這附近都有人巡邏過了,怎麼可能還有大活人,不會是驪妃那隻到處亂竄的波斯貓吧?”後頭一個黑臉侍衛忽然開口,似是不以爲然。
幾人頓住腳步,想想也是,宮門鎖上,日夜巡視了好幾遍,別說人,連老鼠都不能輕易溜進來不被發現。
卻也有人開口,提出異議:“別的沒有,長公主不是帶人進來了,還是小心點爲好。”
他們的主子做着逆天的大事,若是出了一點差錯,也得連累衆人的小命。
“你們要是不放心,讓我兄弟去瞅瞅好了。”黑臉侍衛隨手指了身後跟着的高大的男人,笑道:“他跟着我沒幾天,整天白吃白喝,也沒給各位兄弟幫把手,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叫他去跑跑腿就是了。”
幾人也跟着笑了,黑臉侍衛在御林軍裡混得開,他家兄弟想表表功,他們當然不會反對。
再說這高大個是悶葫蘆,除了黑臉侍衛,從來沒聽他開過口,也不主動跟其他人打交道。
若非黑臉侍衛幫襯着,估計沒兩個月就得被踢出御林軍了。
衆人願意給黑臉侍衛一個人情,後者笑着跟他們道謝了,說是回頭請大家痛飲一番。
高個侍衛緩步走了過來,謝燕娘看見其他人退了回去,更是捏緊了匕首。
只有一個人,或許她還有勝算。
口袋裡的秘藥還剩下一點點,對付一個人是足夠了。
謝燕娘一手拿着口袋,一手握着匕首,等了又等,只是低頭的功夫,那高個侍衛就從視線裡消失了。
她目瞪口呆,四處張望,卻也沒看見那侍衛的身影。
那人是能遁地,還是有翅膀,不然一個大活人怎會不見?
突然一隻大手從背後圈住自己,又捂住了她的口鼻,謝燕娘立刻掙扎起來,拿着口袋扔到後面,又把匕首向側邊刺去。
那人輕易抓住了她的手,避開了口袋裡的藥粉。
謝燕娘心裡絕望,難道就這樣落在御林軍的手裡?
“是我,”低沉的聲音就在耳邊,謝燕娘一怔,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下。
“你……你沒事,”熟悉的嗓音,她渾身的警惕瞬間卸下,後面那人也鬆開了手。
謝燕娘轉過身,看着對方平凡無奇的面容,疑惑地眨眨眼,對上那雙含着笑意和擔憂的眼眸,便知道阮景昕用了東西遮掩了容貌,張開手臂抱住了他:“你沒事,真好。”
“你怎麼進宮來了,長公主沒留人跟着你?”阮景昕摟住她,壓低聲音問道。
“長公主留了嬤嬤在我身邊,只是我擅自做主去救了皇上,皇上叫我去把長公主守在宮門的親衛都叫進來,嬤嬤便讓我先走。我遠遠看着御林軍架着的人像你,便一路跟了過來。”謝燕娘三兩句就說完了,還要再開口,就聽見遠處傳來幾個御林軍的詢問聲。
“高個呢?怎麼轉眼就不見人了,不會真有什麼在那裡吧?”
阮景昕拍了拍她的後背,示意謝燕娘先別動,他站起身,遠遠做了個手勢。
黑臉侍衛會意,對着其他人笑道:“沒事,他打算去附近再看看。”
“夠謹慎的,不愧是你的兄弟。”幾人笑笑,既然沒事也就沒放在心上了。
謝燕娘鬆口氣,見阮景昕再次蹲下握住自己的手,她又紅了眼圈:“你一直沒消息傳來,聽說馬廄起火,宮門也有戎族奸細闖入,我實在是放不下心來。即便長公主不願意帶着我,我也必然會跟着進宮來的。”
“讓你擔心了,”阮景昕握緊她的小手,只覺得掌心裡一片涼意,便知道謝燕娘剛纔被嚇得不輕:“我懷疑十五王爺跟戎族私下聯手,宮裡有戎族的內應,對黎家軍的動向瞭若指掌。不把內應找出來,邊城的戰況堪憂。”
聞言,謝燕娘不由揪緊心。當初阮景昕戰敗身死,必定是因爲這個內應的緣故。想到他爲此犧牲不說,還有千千萬萬的將士要死在沙場上,就覺得心如刀割:“那個內應……已經有頭緒了?”
阮景昕目光陰沉,低聲答道:“能對軍情瞭如指掌的人,沒有太多。”
清楚佈陣圖的除了他的幾個心腹,就只有幼帝身邊的人了。
幼帝被囚禁,四大輔政大臣流放的流放,死的死,餘下的也不足爲患。
那麼,唯一的嫌疑便落在了十五王爺的身上。
謝燕娘眉頭鬆了一些,又憂心道:“長公主孤身寡人去找十五王爺見面,也不知道如何了。”
她擔心長公主的安危,龍志宇沒有看起來那麼無害。雖說一身武藝不怎麼樣,不過是繡花枕頭,只是一肚子壞水卻叫人防不勝防。
阮景昕笑了笑:“長公主以前是慶國第一女勇士,一手弓弩使得出神入化,十五王爺一時半刻還奈何不了她。再說,長公主到底是長姐,十五王爺不想以後落下涼薄殘忍的名聲,就不敢對戰公主動手。”
“怕就怕,十五王爺根本不在乎這些名聲。”謝燕娘蹙緊眉頭,長公主進宮卻不是大張旗鼓,到時候龍志宇把人殺了,推脫爲重病身亡,便能撇清干係。
阮景昕搖頭:“王妃實在太小看了長公主,她不會冒然進來,卻不給自己留下退路。”
他這麼一說,謝燕娘想到各處宮門留下的女親衛。若是長公主出了事,親衛可進可退。進能闖入宮中殺向龍志宇,給長公主報仇。退也能招搖過市,向百姓宣揚龍志宇的殘暴。
不管哪一種,龍志宇都落不得好就是了。
謝燕娘被阮景昕扯着摟在懷裡,帶着她悄悄往外走去:“此地不宜久留,御林軍裡各處的眼線衆多,稍微遮掩還可,時間長了容易被懷疑。”
他摟着謝燕娘從假山後慢慢向後退,想要逐漸退出了那批御林軍的視線,只可惜事與願違,兩人剛離開十丈,幾個士兵就向這邊走來,嘴裡嚷嚷道:“你家兄弟跑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人了?”
黑臉侍衛不好再刻意阻攔,未免太欲蓋彌彰了,便笑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偷懶去了,我們過去看看?”
這話正合衆人的意,謝燕娘緊張地揪着袖子,不知所措地看向阮景昕。
這些人靠近,發現了她,便會暴露阮景昕,惹起御林軍的懷疑。
阮景昕辛苦潛入,到底要被毀於一旦。
謝燕娘屏住呼吸,捏了捏阮景昕的手心,示意他先走。
只要阮景昕不在,那些人就算髮現她,也不會壞事。
阮景昕卻一動不動,皺着眉頭看她,眼底隱隱閃過一絲薄怒。
謝燕娘慌張地推了推他,再不走,那就要來不及了。
那些人就在幾步開外,對阮景昕來說,要避開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直到那些人走到跟前來,阮景昕都沒挪動一步。
“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宮女?”幾人看見謝燕娘也是一怔,瞅見她身上粉色的宮女服,不由調笑道:“迷路的小鹿,這是被獵人抓住了?”
謝燕娘低着頭,不敢看他們,忘記了一雙手還被阮景昕緊緊握着。
黑臉侍衛掃了眼謝燕娘光潔的額頭,又落在兩人緊握的雙手上,忽然笑道:“還說怎麼沒動靜,原來是捨不得回來了。”
他這麼一說,身邊的幾人倒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