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皺起眉頭,趁着蒼白的面容,帶着一絲楚楚可憐:“一路風塵僕僕,這樣邋遢就進去見老爺夫人,實在是失禮了,我便尋了間客棧收拾一番。怎麼到了嬤嬤嘴裡,倒像是十惡不赦的事來了?難不成我梳洗乾淨纔回去,倒是不應該的了?”
汪嬤嬤被謝燕娘反駁得啞口無言,麪皮憋得泛青。
小二在後頭偷笑,被汪嬤嬤一個眼神掃了過去,立刻低下頭裝沒聽見。
“謝姑娘說得不錯,只是如今天色漸暗,是不是該去謝府給夫人請安?沒道理到了家門口了,還在外頭住店的。不知情的,還以爲謝家缺了這麼一雙碗筷,養不起姑娘呢。”
汪嬤嬤也是機靈的,繞開了梳洗的事,又用謝太太壓了謝燕娘一頭。
謝燕娘瞧着窗外的天色,正亮着,哪裡快黑了?
“掌櫃不是說謝老爺天黑纔回去用晚飯,我便歇一歇,睡個午覺,等天色漸暗的時候再回府去吧。”說罷,她也不管汪嬤嬤不好的面色,涼涼道:“還請嬤嬤把大門關上,不是說姑娘家在外面拋頭露面不好?這客棧人來人往的,若是被人瞧見了,便不妥當了,嬤嬤以爲呢?”
汪嬤嬤沒料到謝燕娘居然把自己說過的話拿出來,叫人啞口無言,她沉默地關上房門,想着掌櫃多嘴,叫謝燕娘知道了謝老爺不在府裡的事。
這個小姑娘,明明剛見面的時候,懵懵懂懂,看什麼都新奇,一副土包子的模樣,在路上也是乖巧聽話,還以爲是個好拿捏的,她正替夫人高興着,誰知道剛到了京中,就原形畢露?
哪裡是土包子,看看那身剪裁得當的衣裙,那相稱的髮髻,面無脂粉,卻收拾得乾淨秀美,比起謝大小姐,更像是高門大戶的貴女。
真是邪門了,莫不是那小娘教出來的,起初裝出一副小綿羊的怯弱樣子,轉眼就換了一個人,優雅出彩不說,嘴皮子也是極爲厲害的。
看來是遇上一塊頑石,以後只怕有得磨。
汪嬤嬤蹙起眉,扭頭叫小二去謝府報信,說是謝姑娘回來了,卻住在蓬萊客棧,等着老爺回府云云。
謝燕娘不好對付,還是讓太太心裡有數纔好,別一不留神,便被這小蹄子給壞了事。
謝燕娘還真是累了,吃飽飯足,她倚在軟榻上,便有些昏昏欲睡。
知道自己鬧了這麼一出,謝太太只怕對她沒什麼好印象,以後少不得要折騰一番。
只是就這麼乖乖進府,謝燕娘真是白活一世了。
反正不管乖巧聽話,還是如今這樣,謝太太都不會對她好到哪裡去,何不按照本心來做事?
謝燕娘閉上眼,細細回想着過去的事。
太過久遠了,有些細節已經記不得,印象中唯獨是謝太太那張塗着厚厚脂粉的刻薄面容,簡直成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她如此不依不饒的,在汪嬤嬤或是謝太太眼中,自己是不知好歹。
只是謝家求着自己,謝燕娘何不擡舉一下自己,讓她以後的日子過得舒服些?
雖然上輩子後來的生活過得不怎麼樣,但是吃的住的都是極爲精貴的。謝燕娘享受慣了,對那些粗茶淡飯已經咽不下去了。
要是跟上輩子一樣,一進府被潑洗腳水,被謝大小姐嘲笑一番後,給謝太太扔到角落偏僻的小院子,勉強吃飽,連合身的衣裳都沒幾件,穿的連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都不如。
那樣的日子,倒不如不過了。
謝燕娘不是沒想過藉此離開謝府,不再受那個謝老爺和謝太太的擺佈。可惜她還是太小了,不過十六歲,瘦瘦小小的,孤身一人出去,沒多久就得給人牙子拐去別的地方受苦,倒不如先見一步走一步,慢慢斟酌着來。
畢竟不小心走錯一步,她就得像上輩子一樣,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