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輛車僅僅走到魯北大廈的十字路口便停住了。
原因很簡單,周明遠遠的就看到了有五個人站在十字路口,他的目光何等毒辣,只一眼便認出,領頭的是張海剛,他身後是張海俊,下午剛剛放了的李元武,以及昨天晚上跟張海俊一起去的那兩個壯碩肌肉男。
這是張海剛和他的四大護法,五個人空手站在那裡,很顯然,是在刻意等着他們。
周明見狀,在車裡微微一笑,心說還是怕了,然後路虎陡然加速,就像徑直衝着他們撞過去一樣,到他們身前七八米遠的地方纔來了一個漂移,把車停了下來。
熄火,點菸,很拉風的吸了一口,然後側頭看着車外。
後面五輛麪包車自然跟了上來,午夜零點,他們根本不在乎什麼交通規則,直接就用五輛麪包把五個人圍了起來。
周明沒下車,其他車裡的人自然也沒有下車,戰狼在周明北側的車裡,一雙眼睛閃爍着興奮的光芒,似乎等他一聲令下。
張海剛示意四大護法不要動,然後親自走到了周明的路虎旁邊,神情語氣和白天截然不同,一臉訕笑道:“周明,那個……”
周明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打開車門,跳下車來。
“你的小弟呢?我怎麼一個也沒看到?”周明淡淡問道。
張海剛臉上閃過一絲不可察覺地尷尬,旋即笑道:“周明,你大仁大義,下午把老二放了回來,我今晚怎麼能和你火併?那未免也太不識擡舉了!”
周明呵呵一笑道:“你先等會兒。”
說完,他衝戰狼一招手,戰狼立即推開面包車的側門,從車裡跳了下來。
周明對戰狼說道:“沒事了,你讓弟兄們都回去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說。”
戰狼狠狠地盯了張海剛等人一眼,似乎對他們突然的服軟有些不爽,不過周明的話他不敢違逆,因此把手指放嘴裡吹了一個口哨。
五輛麪包車相繼掉頭離開,十字路口只剩下了周明,戰狼,和張海剛一共七個人。
戰狼挪到了周明身後右側。
張海剛先衝他笑了笑,然後朗聲道:“我說我的三十多個弟兄昨晚吃了那麼大一個虧,原來是濱城區最能打的戰狼大哥到了。”
戰狼只給了他一個冷笑,並沒有言語。
張海剛又對周明說道:“那個,你們兩位要是有空的話,咱們換個地方談談?”言談舉止間,多了一份少有的客氣。
周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淡淡笑道:“上車吧,去哪兒?”
張海剛道:“解放閣旁邊,有我開的一個歌廳,您要是不嫌棄,咱們去那裡聊聊?”
周明嘿嘿一笑道:“走!”
周明,戰狼和張海剛一輛車,張海俊四人則乘坐了他們原來的那輛車,兩輛車一前一後,直奔解放閣而去。
一路無話,很快便到了地方。
張海剛搶先下車,親自給周明打開了車門,然後帶着周明往KTV裡面走去,同時介紹道:“這家KTV是我去年開的,也不指望靠他賺多少錢,就是接待朋友的時候來這裡喝酒聊天用的,檔次雖然比不上省裡的,可跟市裡的比起來,還不差。”
周明在省城的時候去過各種各樣的KTV,自然對這麼一個小歌廳不是很在意,可看裝修佈置,在市裡能算得上中上。
張海剛帶着他們來到了最大的一個包間,一切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酒水香菸齊備。
張海俊四人並沒有跟着進來。
周明和戰狼落座之後,張海剛恭敬地給兩人點菸倒酒,然後舉杯道:“這杯酒,我敬兩位一杯,還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兄弟冒失。”
周明並沒有動彈,只是給身旁的戰狼打了個眼色。
戰狼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然後盯着張海剛,等待他的下文。
張海剛嘆了一口氣道:“要是早知道來的是濱城的戰狼,我們又怎麼會多出這麼多誤會?”
周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你是怎麼知道他就是戰狼的?”
張海剛道:“這個怎麼說呢,其實是我二弟李元武猜出來的,他在咱們縣城算是最能打的,可他三個人在戰狼手上沒走過幾招,就全部被放倒在地,又跟你們那裡呆了一個晚上,聽你們說的是濱城話,回來跟我這麼一說……”
周明點了點頭,知道李元武回去之後,基本上張海剛就能猜出戰狼的身份。
都是一個城市裡混的,就算沒見過,總該聽過吧?人的名,樹的影。
周明隨便喝了一口酒,笑着問道:“我還以爲你今晚要叫幾百個兄弟來等着我呢?怎麼沒有那麼做?”
張海剛不好意思道:“說實話,其實中午的時候,我就已經服了,只是當時腦子一熱,感覺實在下不來臺,所以……”
周明幫他說了下去:“所以,你就想看看我晚上會不會真來?”
張海剛臉色一紅道:“我們這一行嘛,總有點兒血性,不打不成交,可我見到李元武屁事沒有回來了,就覺得這點兒面子不算啥,還是想按你中午說的來。”
周明呵呵一笑道:“按我說得來?怎麼講?”周明知道,他這是怕了。
張海剛想也不想便道:“周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今晚我都按您的要求辦。”他知機改口。
周明神色一正道:“好吧,那我問問你,爲什麼要去我的建築工地鬧事?”
張海剛道:“這個一開始確實是我的意思,不過那時候並沒有打聽這是誰的工地,只是想按照慣例,把拉沙子和挖土方這樣的活給攬過來。”
周明點頭表示理解,遂又問道:“那後來呢?”
張海剛道:“後來就有人被弄了進去,您也知道,幹我們這行,在裡面總得有人罩着,所以我就出面跟裡面的人打了招呼,弄進去過不了幾天就立即放出來了。”
“恩,那爲什麼還來?”周明呵呵笑道。
張海剛道:“後來,局裡就有人跟我打了招呼,說讓我儘管去搶這個生意,出了事他們給兜着,搶不到這個生意,也要想辦法讓工地沒法繼續下去……”
周明目光一凜,立即問道:“誰打的招呼?”
張海剛看來是徹底有了覺悟,道:“是下邊的一個科長,但是我知道他其實是傳話的,背後另有其人,那個人就是楊局長。”
“他不會當面跟我說這些,所以纔派了他的心腹來跟我說這事……”
周明嘿嘿一笑道:“終於說實話了,那我問你,楊局長背後還有別人麼?”
張海剛撓了撓頭道:“這個就不是我們所能瞭解的了的了。不過猜也能猜出來,他一個公安系統的局長,搞這一套沒有意思,所以這件事就是有人衝着振興建築公司來的。”
周明又問道:“那你爲什麼派李震去打縣委書記的兒子呢?”
張海剛道:“這也是那邊給了指示,他們既然給了指示,我們就沒法不照辦,你也知道,吃這碗飯要是不聽話,我們也在地面上沒法混。”
這話說的很實在,周明知道,上一世現在的張海剛還沒有牛到不在乎公安口的人的地步。
要到張海剛在縣城真正呼風喚雨,那得等到1997年底才行。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是周明的呢?”周明饒有興趣問道。
張海剛道:“從他們下指示開始,我就多留了一個心眼,畢竟,能讓他們想辦法對付的人,絕對不一般,其實那時候我已經想放棄了,可已經是騎虎難下。”
周明和戰狼對視一眼,心說算你小子心裡有數。
周明淡淡道:“那你現在把這些全部跟我說出來,是什麼目的?”
張海剛正色道:“縣城裡現在都在喊,說我是咱們縣的大哥,說我多麼多麼牛逼,其實我自己知道,我們這個,外面靠的是兄弟,裡面靠的其實是關係和錢。”
“要是沒有關係沒有錢,混社會也只能欺負欺負別人而已,你要關係有關係,要錢有錢,我寧可得罪他們,也不想得罪你!”
周明呵呵一笑,然後不鹹不淡道:“就僅此而已嗎?”
張海剛道:“還有就是,我希望以後能跟着您混。”說完,他很是認真地看了戰狼一眼。
周明道:“不想試試我到底能不能對抗你那200多個弟兄了?”
張海剛不好意思撓頭道:“那都是熱血上衝說的話,什麼200多個小弟,其實大多數都是一些中學生而已,他們拉出來唬唬人還行,真打根本派不上用場。”
周明點了一顆煙,好整以暇道:“那你就不怕你出賣了你背後的勢力,以後在縣城沒得混?”
張海剛自己喝了一口酒,道:“當然怕,所以如果你們不管的話,那我就在縣城沒法混了。”
周明扭頭看了看戰狼,見他一臉的無所謂,然後回過頭來對張海剛道:“好吧,算你識相,我最後問你一件事,如果將來需要你的人出來指正的時候,有沒有問題?”
張海剛起身站起道:“我保證沒有問題。”
周明這纔對戰狼說道:“行了,戰狼,這下你省事了,收了他們吧,不過有一點你要跟他們說清楚,那就是我的規矩,明白嗎?”
戰狼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直接對張海剛道:“我做你老大,你服不服?”
張海剛此時還有什麼話說,乾脆利落的點了點頭。
戰狼沉聲道:“把他們四個都叫進來吧,我要立規矩。”
周明起身站起道:“你們立你們的規矩吧,我要回去睡覺去,張海剛你也是,中午你要是這樣乾脆,何必這麼麻煩?”
說完,起身往外面走去。
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他纔沒有工夫跟他們在一起胡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