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麼一場白事,沒人有心思再欣賞什麼歌舞了,皇后一聲令下,衆夫人便一齊告退了,葉棠花冷着一張臉走到葉沐氏身邊,淡淡道:“母親,我們回去吧?”
“三妹,棠兒,且別忙着走啊!”驀地,威遠侯夫人帶笑的聲音隱隱傳來。
“大嫂有什麼指教嗎?”葉沐氏心疼地將葉棠花往懷裡摟了摟,轉過身來看向威遠侯夫人。
威遠侯夫人心裡這個堵啊,好好地一場除舊宴,竟把自己的一個兒媳婦給吃沒了!雖然傅靈陽是自己投湖,但在威遠侯夫人心裡,傅靈陽是自己的兒媳,葉棠花那就相當於兒子的側室,這場風波在她眼裡,就像兒子的側室把兒子的正妻鬥倒了一樣,別提多彆扭了。
但彆扭歸彆扭,威遠侯夫人還是擠出一臉笑來,如今兒子未來的正妻沒了,可兒子已經到了適婚年齡,不能總這麼打着光棍啊,威遠侯夫人這一合計,就盯上了葉棠花了,反正他葉家弄沒了沐家的一個兒媳,再讓他們賠一個總不過分吧!
想到這兒,威遠侯夫人笑着迎了上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兒,就是今天的事兒,雖說皇后娘娘說要聖裁,可咱們兩家總還得有個交代吧?”
此話一出,葉沐氏心裡也有些明白了,但她並不覺得會委屈了葉棠花,相反反倒還挺高興,自己的女兒嫁給自己的侄兒,那就是親上加親,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思及此處,葉沐氏滿面逢春地開口道:“是啊,是該……”
●тт κan ●C 〇 “其實棠花本想息事寧人的,但既然大舅母有心給個交待,那棠花也卻之不恭!”驀地,葉棠花轉過身來,一張臉如冰般冷冽,眸間是隱隱的寒光。
她趁着葉沐氏和威遠侯夫人愣神的機會,走到威遠侯夫人面前淡然道:“今日傅大小姐所言,能否請大舅母解惑呢?我與三表哥一向清白,怎麼就傳出什麼男女私情的傳言來?往日我住在威遠侯府,一應衣食起居都有大舅母安排,身邊的下人,每日的行程從不敢自專,一舉一動但求合乎規矩,饒是如此還傳出這種謠言,簡直可惡了!大舅母,您是侯府的當家主母,如今出了這種傳言,也的確是該給葉家一個交待吧!”
葉沐氏和威遠侯夫人都沒想到葉棠花一句話把兩個人的計劃都打斷了,葉沐氏連忙拉着將葉棠花的手想將她拉回來:“啊呀棠兒,你這說的什麼話……”
“棠兒這話說的倒是好笑,這什麼男女私情的話我倒還想問你呢!傳出這種話自然是因爲你們葉家家風不整,這怎麼倒問起我來了!傳出這種名聲來,我兒以後還如何定親?棠兒鬧出的事兒,毀了我家明誠的親事,如今倒向我要交待?我看是你們該給我個交待吧?”威遠侯夫人顯然也一向高高在上慣了,沒想到還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說話,臉色登時就難看起來,說的話也不那麼客氣了。
“原來大舅母還記得棠兒姓葉啊!那我葉家家風如何與大舅母何干?三表哥的婚事又與我葉家何干?三表哥未來的岳家找我們家的麻煩,葉家不遷怒大舅母似乎已經是念在親戚的情分上了,如今大舅母還向葉家要交待?葉家有什麼好交待的?交待一下傅大小姐是怎麼說三表哥跟我有私情的?”葉棠花根本沒理葉沐氏,兀自冷笑着。
葉沐氏看着自己的女兒跟大嫂吵了起來,知道這婚事已經無望,勸又兩頭不討好,不勸又不是那麼回事,心裡憋得直冒火,卻又不知道該跟誰發,看了看自己的大嫂,最終還是去扯自己的女兒:“棠兒!怎麼能這麼說話!”
“哦?這個時候倒是知道講什麼親戚情分了?還知道把葉家和沐家掰扯開了?當初你和你母親住在侯府的時候怎麼不說這種話?當初恨不得把整個侯府當自己家,如今搬出去了就開始親兄弟明算賬了?想的倒是美!哪兒這麼容易啊?要不是你不知檢點,靈陽會去害你嗎?要不是爲了你,靈陽會死嗎?靈陽爲你而死,你就一點責任也沒有嗎?”威遠侯夫人也沒了到葉棠花這般犀利且不客氣,要不是顧忌着時常有路過的夫人小姐,幾乎就要喊起來了。
“哦,合着大舅母這個時候又不想把葉家和侯府撕扯開來啦?終於想起來當初我和母親住在侯府啦?既然如此,那我要問問大舅母了,我和母親當初住在侯府的時候,大舅母是怎麼管家的?傅大小姐是從哪裡聽到那些流言的?大舅母身爲侯府當家主母,就是這麼管家的?由着下人傳主子的瞎話?”葉棠花淡淡笑了笑,言辭愈發凌厲起來,一時間讓威遠侯夫人不知如何反駁。
見威遠侯夫人詞窮,葉棠花也並不打算就這麼罷手:“大舅母口口聲聲說傅大小姐是爲棠花而死,那我想請問大舅母,要是沒有這種私情的流言傳出,傅大小姐會想着來害我嗎?要是大舅母持家有道,會有這種流言傳出來嗎?大舅母不知道反思自己,卻只知道找棠花的麻煩,這又是誰教的本事,誰立的規矩!大舅母若是真的不服,大不了找皇上問上一問,看看這件事棠花到底有沒有責任,於情於理需不需要還侯府一個公道!”
威遠侯夫人已經被葉棠花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了,葉沐氏則更是尷尬惱怒,一時間三個人都沉默了。
驀地,不遠處傳來一個低低的笑聲:“呵呵,這倒有趣了。”
三人俱驚,一齊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竟發現是個十四五歲,面容俊朗的少年,身着一身暗繡白蟒織金錦袍,頭戴束髮金冠,立在不遠處的一棵梅樹下,正帶着笑看着她們三個。
威遠侯夫人先回過神來,忙福身施禮:“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葉沐氏和葉棠花這才知道,面前的少年就是大祁的太子祁毓,忙一同施禮問安。
祁毓淡然走了過來,見葉棠花在此也不避諱,微擡了擡手:“都起來吧。”
三個人訕訕地站起來,臉上心裡都有些不自在,威遠侯夫人現在恨不得把葉棠花的皮給扒了,把她的嘴給縫上,省得她再胡說八道給自己惹禍。
葉棠花倒是很快就釋然了,看見就看見了唄,聽見就聽見了唄,就是讓太子聽見又能如何?橫豎她也不覺得自己沒理,傅靈陽害人不成終害己,難道是她這個被害者的責任嗎?威遠侯夫人這種說辭未免太可笑了!
祁毓帶着笑掃了葉棠花一眼,又看向威遠侯夫人,很和氣的說:“方纔事情的經過,本殿下都聽到了。”
威遠侯夫人臉色更加尷尬,恨恨掃了葉棠花一眼,又轉向太子:“這個……哎呀,殿下,都是棠兒這孩子不懂事,說話沒輕沒重的不知道道理,讓殿下見笑了。”
威遠侯夫人本來想保住自己的臉面,誰知祁毓根本不買賬,話裡雖然和氣,眼裡卻帶着一絲冷意:“是嗎?其實本殿下覺得葉姑娘的話並沒有什麼錯處,倒是威遠侯夫人的話讓本殿下大開眼界。”
“這、這、太子殿下,您……”威遠侯夫人愣了一下,繼而臉色更加尷尬,這太子殿下是糊塗了嗎?她是太后的侄媳婦,是太子的表叔母,怎麼也比這個姓葉的小丫頭親近啊,更何況皇后又欽點了沐千藍的魁首,那不就是變相選沐千藍爲太子妃的意思嗎?太子根本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得罪沐家啊,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葉沐氏也是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怎麼也想不明白太子爲什麼要這麼做。
只有葉棠花笑得一臉坦然,安之若素。
威遠侯夫人大概是傻了吧,纔會覺得太子需要親近威遠侯府,威遠侯府現在是個什麼地位?太后的沐家,皇上的親戚,幾個能做主的都是人中之龍,小輩兒裡頭又大多是青年俊傑,窈窕淑女,幾乎是鼎盛之際了,難道就沒一個人知道盛極必衰的道理嗎?
皇上或許需要親近太后的母家,因爲那是奪權固位所必須的,可是太子也要這麼做嗎?威遠侯府已經扶持了一個皇帝,獲得了潑天的富貴,現在還要再扶持第二個?威遠侯府還想要到達一個怎樣的頂點?一個皇帝不夠還要兩個,將來如果還不滿足於只輔佐皇帝,會不會乾脆從家裡派個人出來做皇帝了?
功高震主,往往是皇帝最忌憚的!
再者說了,太子沒有自己的勢力嗎?沒有自己的母家嗎?太子需要放着一定會扶持自己的皇后母家不理,去巴結一個立場並不堅定的親戚嗎?要知道,皇后的母家一定會支持太子,可對於威遠侯府來說,支持哪一個皇子並無差別,哪個皇子不是太后的孫子?
而且對於威遠侯府來說,與其去支持一個自己有母家的太子,將來和皇后家並分富貴,還不如選擇一個母族勢力低微的皇子支持,成功了能夠獨享富貴,失敗了礙着太后的面子也沒人能拿他們怎麼樣。
在這種情況下,太子不打擊威遠侯府已經算是不錯了!指望太子能夠親近威遠侯府?侯夫人真是做得好夢啊!
話說回來,也只有皇后那種剛愎自用的人,纔會毫無顧忌地點了威遠侯府出身的沐千藍做魁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