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兩個鳳凰男(三更)

中國在1984年就已經批准個人購買車輛用於營運,當時這條政策主要是爲了方便農民購買拖拉機用於農耕,後來才逐漸有個體戶買車搞運輸。

至於私家車,在當時還屬於政策盲區,畢竟普通老百姓連人均一輛自行都配不起,還談什麼私家車政策!

所以在那個時代,即便你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的私家車,即便是能買到私家車,也不一定能給汽車辦手續上牌。

這就是時代的侷限性,很多事情在現在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八十年代,卻沒有任何的政策支持。那時想辦成一件事情,只是政策不禁止還不夠,必須得政策允許才行。

如果李衛東自己去買車的話,頂多就能買一輛大發麪包車之類的東西,那玩意兒冬天冷夏天熱,減震幾乎爲零,還總出毛病,比摩托車好不了多少。

李衛東干脆就找馬德興幫忙,讓外經貿廳批個條子,便能買到一輛進口的轎車。

搞定了外匯結算的事情,李衛東便返回了青河。

千萬富翁李衛東返回青河後的第一件事,便是給服裝廠的職工發獎金。

王凱平將獎金支出的表格遞給了李衛東,只等李衛東簽字後,便可以發獎金了。

李衛東看了看上面的數字,拿起筆來改了一下。

“普通職工的話,每人發200塊錢太少了,還是每人發300塊錢吧,四個車間主任,每個人也給漲一下,從2500漲到3000,至於王京嘛,廠裡的生產全靠他指揮,5000塊錢獎金卻是少了點,給他一萬塊吧!”

李衛東改了幾個數字,隨後開口說道:“王哥,你隨我去廣交會,這一路上也挺辛苦的,只拿500塊的獎金可不夠。”

李衛東說完,在那“500”的數字後面,加了一個“0”,前面又加了一個“2”,500塊變成了25000塊。

“廠長,這可不行,我可不能拿這麼多的獎金。這比王京拿的還多了,傳出去的話,影響也不太好啊!”王凱平趕忙拒絕道。

“那就別傳出去。”李衛東笑了笑,接着說道:“你自己把錢收好,別對外說就是了。這是你辛苦工作的獎金,又不是偷來搶來的。”

王凱平是心腹,當然得多給錢。

“真想不到啊,我王凱平還有當上萬元戶的一天!”王凱平輕嘆一口氣,沒有再推辭。

李衛東則接着說道:“王哥,發完獎金之後,還有件事情交給你去做。你幫我去市面上買一些羊剪絨面料來。”

“羊剪絨面料?是那種做軍大衣領子的東西麼?”王凱平好歹也是服裝廠的會計,對於各種服裝面料還是有所瞭解的。

李衛東點了點頭:“就是那種東西,不過據我所知,羊剪絨面料有很多種,有長毛的,也有短毛的,總之每個樣式,給我買一種回來,我做一下對比。”

“廠長,你又要研發新產品麼?”王凱平開口問。

“沒錯,做生意嘛,不可能一招鮮吃遍天,總得推陳出新才行。”李衛東開口答道。

……

王京雖然是服裝廠的副廠長,但是在家中卻沒有什麼地位。

因爲王京是從農村出來的。

在那個年代,農村戶口跟城市戶口,還是沒法比的。

王京靠着傷殘軍人的身份,退伍後進入了運輸公司,纔得到了一個城市戶口,可農村出身這一點,卻是改不了的。

而王京的老婆,則是地地道道的城裡人,全家都是吃“國庫糧”的,這樣的人家看不起農村出來的王京,也是正常的事情。

即便是放在現在,很多城市裡的家庭都看不起農村出來的鳳凰男,放在八十年代,那個城市戶口格外值錢的時代,農村出來的鳳凰男受歧視,也就成了正常的事情。

作爲退伍的傷殘軍人,王京在運輸公司的起點還是很好的,畢竟國家對傷殘退伍軍人是有優待的。

然而王京卻是個憨憨,不懂得去巴結上司,個人能力也不算突出,只知道埋頭苦幹,混了這麼多年,還只是個服裝廠的副廠長,連運輸公司的中層幹部都沒混上。

服裝廠是個清水衙門,效益遠不如運輸公司,所以王京的工資也不算多。作爲一個男人,要權沒權,要錢沒錢,而且還是個農村出身的鳳凰男,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這日,王京揣着剛領到的一萬塊錢獎金,回到了家中。

王京剛進家門,只聽自己的老婆又是一陣子的埋怨。

“我剛剛去了一趟我爸那裡,三姐和三姐夫剛給我爸買了一臺彩電,好幾百塊錢呢!你什麼時候有那個本事,給咱家添一臺彩電!”

“還有,二姐夫前些天又升職了,聽說工資漲了三十多塊錢,你什麼時候漲工資啊?

“隔壁的老陸,給他老婆買了一輛女士自行車,永久牌的呢,紅色的,可漂亮了,還沒有橫樑,上車下車都可方便了!”

“哎,我就沒有人家這命啊,嫁給了你這個窩囊廢,官也當不上,錢也掙不到,要啥沒啥,還天天加班,命苦啊!”

王京老婆這都是日常埋怨,放在平日裡,她說習慣了,王京也聽習慣了,即便是王京老婆說的再難聽,王京這個憨憨也不會還嘴。

作爲一個農村出來的鳳凰男,自卑還是有的。

然而今天,王京卻硬氣起來,他冷哼一聲:“說完了麼?說完了趕緊去做飯去,我餓了!”

“哎呦,還反了你了!我說你兩句怎麼了!你要是有本事,還怕別人說!”王京老婆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過來,一副要跟王京幹架的樣子。

王京直接瞪了過去,可王京老婆卻一點沒有害怕,如同潑婦一般,迎了上去,開口說道:“瞪什麼瞪,你除了瞪眼還有什麼本事?難不成你還敢打我!你打,你有本事就打!”

王京當過兵,身手當然是很不錯的,尋常兩三個流氓還真不是王京的對手,不過王京這人從來不打女人,王京老婆每次罵的再狠,王京也沒有動過手。

王京老婆也知道,王京從來不動手,所以她總是放肆的撒潑。

泥人也有三分脾氣,這一次,王京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只見王京將手伸到隨身的包裡,拿出一件東西,一下子砸在了老婆的臉上。

“哎呀,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跟你離……”王京老婆大叫着,那“婚”字還沒說出口,卻發現一張張紙片樣的東西從天而降。

那那些從天而降的,是一張張“大團結”。

剛纔,王京就是拿着那一沓“大團結”砸在了自己老婆的臉上,隨後這一沓“大團結”被砸散掉,開口漫天飛舞。

王京老婆一臉癡呆的望着周圍,一張張大團結正落在地上,此時她也意識到,剛纔砸到自己的,正是這一張張鈔票。

“你從哪裡弄來了這麼多錢?”王京老婆吃驚的問道。

“剛發了一萬塊錢的獎金。這是一千塊,我包裡還有九千。”王京這個憨憨是人狠話不多。

“一萬塊錢!咱們現在是萬元戶了!哎呀,錢怎麼能亂扔,得趕快收好!”

王京老婆顧不得臉上的吃痛,她立刻俯身拾錢,同時低聲細語的問道:“你餓了是吧,想吃點什麼,我現在就給你做!”

“炸醬麪。”王京嘴裡冒出了三個字,真是很樸實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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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京也沒吃過啥好東西,當然他媳婦的手藝,也做不出什麼山珍海味。

“行,我現在就給你炒醬去!”王京老婆將一把錢塞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心中暗道,這被錢砸臉的感覺可真好!

……

國企的家屬院中沒有秘密,服裝廠又發獎金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家屬院。

王阿姨推着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走在家屬院的大路上,逢人便打招呼。

“小趙,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最近還好吧?我啊,還可以,這不是剛發了三百塊錢的獎金,然後去買了輛新自行車。”

“嫂子,王哥的關節炎沒再犯吧?這關節炎啊,得多保暖,夏天也得捂着。我還是那樣,天天上班下班,好在廠子裡效益還可以,前兩天才剛發了些獎金,我就順手買輛了自行車。”

“陳科長,剛下班啊!是啊,剛買的新自行車,打算給我們家二丫頭騎的,二丫頭不是考上中專了嘛,得給她買輛自行車,剛好廠裡發獎金了。”

“王處長啊,你今天氣色可不錯,這臉紅潤紅潤的,啥,是被你兒子氣的?小孩子嘛,不懂事,慢慢教就行了。

你看我家的二丫頭,小時候也是調皮搗蛋的,比個男孩子還能蹦竄,現在不也考上中專了嘛。教育孩子這事情,得有賞有罰,我這不給她買了輛新自行車算作獎勵。也多虧廠裡發了三百塊錢獎金。”

對面,王海濱皮笑肉不笑的應和着,等王阿姨走遠,他才撇了撇嘴,隨口朝着地上吐了口痰:“什麼玩意兒啊,不就是發了三百塊錢的獎金嘛,臭顯擺什麼啊!你以爲李衛東真那麼好心,給你們發獎金啊,他這是明擺着收買人心呢!”

王海濱暗罵幾句,心情卻更加抑鬱,他陰沉着臉,返回了自己家中。

一進家門,卻聽到裡面有人喊道:“是大哥回來了吧!”

王海濱向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看到弟弟王海洋正坐在房裡。

“海洋,你怎麼來了!”王海濱走了過去。

“好久沒見你了,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捎了些花生,都是早晨剛從地裡拔的。”王海洋說着,指了指角落裡一個沾滿了泥巴的蛇皮麻袋。

王海洋是王海濱的親弟弟,現在在家務農。

王海濱也是農村出身,全家只有他一個人混上了城市戶口,他的父母,還有兄弟姐們,還都在農村。

由於當時的交通不便利,王海濱也就只有逢年過節,纔會回老家看看。

“咱爸媽身體還好吧?”王海濱開口問道。

“還好,都還能下地幹活。”王海洋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咱媽還曬了地瓜幹,等你下次回去的時候,給你捎上。”

“行,我過年我就回去。”王海濱說着,看了看陽臺上正在做飯的妻子,然後迅速從兜裡掏出了三十塊錢,塞到了王海洋的手上。

隨後王海濱小聲說道:“海洋,這錢拿回去給咱媽。快點收好了,別讓你嫂子看到。”

王海洋點了點頭,趕緊將三十塊錢塞到了口袋了。

兩兄弟又寒暄了幾句,王海洋這纔開口說道:“大哥,我們家王冬已經上完初中了,也拿到初中畢業證了,我琢磨着王冬他好歹是上過學了,不能讓他跟我一樣回家種地。你看看能不能像個辦法,給他在城裡謀個差事,讓他留在城裡。”

“王冬都初中畢業了啊,現在都要參加工作了,這時間過得真快!”王海濱點了點頭,陷入到思考當中。

王冬是王海洋的兒子,也就是王海濱的侄子。

像是這種農村出身家庭,王海濱就是全村人的希望,村裡的親戚朋友進城,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大事小事都會來找王海濱,簡單的說,王海濱也是那個時代的鳳凰男。

這些年來,王海濱也給村子裡的親戚朋友辦了不少的事情。如今親弟弟找上門來,要給親侄子解決工作,王海濱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見王海濱沉吟了片刻,開口問道:“要不就先讓王冬來運輸公司吧,從臨時工幹起,過兩年找個機會,再給他轉正。”

“那太好了,能進你們運輸公司,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王海洋話音頓了頓,接着說道:“大哥,我聽說現在臨時工轉正都比較難,你們家王磊,不也是好幾年才轉正的嘛,你看看能不能先把王冬安排到三產上去,混個正式編制再說?”、

“三產的正式工人編制倒是簡單一些。不過你可要想好了,這三產的效益可不怎麼樣,有的時候還經常拖欠工資,不如在總公司裡,至少工資是按時發放的。而且轉正以後,總公司的工資也比三產多不少呢!”王海濱開口說道。

“大哥,我可聽說,你們運輸公司有個三產,效益特別好,還有獎金拿,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把王冬安排到那裡去。”王海洋開口問道。

“哦?是哪個單位?”王海濱立刻問道。

“服裝廠啊!”王海洋開口答道,

王海濱頓時覺得,被親弟弟給扎心了。

王海洋卻興高采烈的說道:“我來之前就打聽過了,服裝廠的工資多,獎金也多,而且要是有加班的話,還有加班費。我聽說他們剛完成了一單出口創匯的任務,每個人發了三百塊錢獎金呢!咦,大哥,你捂着胸口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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