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專利授權書，海沃德自然不敢購買空氣炸鍋，蔣愛國等人也不敢繼續阻攔海沃德，只能任由海沃德離開。
空氣炸鍋展區內，一衆參展商都傻了眼，此時他們才意識到，沒有專利授權的話，空氣炸鍋真的賣不出去。
那些炸薯條、炸雞塊、炸牛排的，紛紛停了下來，在展區外面發放炸薯條的圍裙男們，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展區內。
東西都賣不出去了，還炸什麼雞塊，還推銷什麼炸薯條！
“蔡主任，現在該怎麼辦？你快想想辦法啊！”衆人將目光投向了蔡前進。
昨日跳的最歡的就是蔡前進，衝在最前面與李衛東剛正面的也是蔡前進，如今衆人理所應當的將蔡前進當成的核心，讓蔡前進拿主意。
蔡前進沉吟了片刻，開口說道；“李衛東連國際專利都已經註冊了，老外跟咱們不一樣，人家特別看重專利保護。現在看來，咱們想要賣空氣炸鍋，是繞不過去李衛東手裡的專利了。這樣吧，我們去找李衛東談談。”
蔡前進說着，帶着衆人來到了李衛東面前。
此時的李衛東，手裡拿着茶杯，這是資深服務員馬德興提供的專屬服務。
而馬德興則在一旁，一臉歡喜的捧着三萬臺空氣炸鍋的合同。
這份合同比去年那五百七十萬美金還要多，達到了六百萬美金，馬德興當然不會嫌少。再考慮到有這麼多參展商賣空氣炸鍋，競爭這麼的激烈，能拿到六百萬美金的大訂單，已經超出了馬德興的意料。
看到蔡前進走過來，李衛東並沒有答應他，而是品着茶，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樣子，彷彿這茶水的味道非常棒。
“李廠長，不忙啊，咱們聊聊唄？”蔡前進開口說道，語氣中卻沒有半點的服軟，而像是憋的一股氣。
蔡前進好歹是省級外貿部門的幹部，平時也都是企業對他低頭哈腰，他哪裡向企業低過頭！如今面對李衛東這個企業家，蔡前進還是習慣性的擺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態。
“哎吆，是蔡主任啊！”李衛東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開口問道：“蔡主任找我有事？”
“你那個空氣炸鍋的專利，能不能拿出來，分享給大家！”蔡前進指了指周圍的參展商。
“分享？”李衛東呵呵一笑，開口說道：“蔡主任，如果是關於空氣炸鍋專利的事情，咱們就不必再談了。
昨天的時候，我反覆詢問過你，咱們要不要協商一下，你當時原話是，‘跟你有什麼可協商的’！既然蔡主任覺得，跟我沒有什麼可協商的，那咱們也就沒得談了！”
李衛東說着，故意吹了吹手中的茶水，對蔡前進身後那些參展商說道：“還有各位也是，昨天我也問過你們，咱們要不要協商一下空氣炸鍋的事情，你們也都拒絕了啊！
我記得當時有人說，別扯什麼專利，讓我有本事去告；還有說我仗着個破專利，來嚇唬人。既然如此，那現在也別扯什麼我這個破專利的事情了！”
“李衛東，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犯錯誤，你這種自私自利的行爲，影響了國家的出口創匯！”蔡前進厲聲說道。
“那你去告我嘍！”李衛東反客爲主的說道。
“你別以爲我不敢去告你，我們現在就去找部委領導，把你破壞國家出口創匯的行爲，告訴領導，讓領導主持公道！”蔡前進開口說道。
“悉聽尊便！”李衛東雙手一攤.
“李衛東，你這麼做就不怕犯衆怒麼？”蔡前進怒氣衝衝的問道。
“蔡主任，你這個想法很奇怪哦，咱們本來就是競爭對手吧？你見過哪個做生意的，怕得罪自己的競爭對手？競爭對手之前，本來就該是互相敵對的嘛！”
李衛東微微笑了笑，接着說道：“別以爲就你們會耍無賴，我也會！你們耍無賴，頂多是讓我沒肉吃；我要是耍無賴，會讓你們連湯都沒得喝！”
李衛東也不慣着這些人，直接怒懟回去。反正自己又不歸蔡前進管轄，就算是跟蔡前進撕破了臉，蔡前進也拿他沒辦法。
……
在李衛東那裡碰了一鼻子的灰，蔡前進等人值得怏怏的退到一邊，繼續商量對策。
蔣愛國率先問道：“老蔡，現在可怎麼辦？咱們昨天把李衛東得罪的那麼厲害，什麼狠話都說了，現在再去找他幫忙，他肯定不會幫咱們的！”
“是啊，早知如此的話，昨天就不要得罪李衛東了。”
“昨天李衛東找咱們協商，咱們跟他談談就是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啊，現在可好，找人家談，人家都不跟咱們談了。”
“我們就不應該聽蔡主任的，他跟李衛東硬頂，我們去瞎摻和什麼啊！”
蔡前進也是滿心鬱悶，大放厥詞之後再被打臉，的確是疼得很。
只見蔡前進冷哼一聲，開口說道：“聽你們這意思，這事情怪我嘍？昨天李衛東要20塊錢的專利授權費，你們一個個還不是跳出來反對，就算沒有我，你們會交那20塊錢！
再說了，那李衛東申請了專利，憑什麼拿出來給你們用啊，現在這世道，哪家的專利不收費？就算是你們不得罪李衛東，李衛東也不會把專利白白送給你們用的！”
蔡前進一番話，衆人也都閉了嘴。
“老蔡，你也別發牢騷了，現在咱們是坐在一條船上的，你快拿個主意吧！”蔣愛國開口說道。
蔡前進沉吟片刻，開口說道；“咱們現在去找部委領導，就說他李衛東破壞了我們的出口創匯！部委最看重的就是出口創匯，到時候咱們就讓部委領導下命令，逼迫李衛東把空氣炸鍋的專利交出來！”
……
柳大偉又一次在文件上籤下了“已閱”兩個字。
敲門聲響起，只見秘書慌慌張張的走了進來。
“領導，外面來了一大羣人，他們要見你。”秘書開口說道。
“一大羣人，都有誰？”柳大偉詫異的問。
“好幾個省的代表都在，大概有十幾人，爲首的是蔡前進和蔣愛國。”秘書回答道。
柳大偉想了想，開口道：“人太多了，我這裡可坐不開，先讓他們在外面的辦公室裡等一下，我馬上出去。”
蔡前進等人被請到了外面的大辦公室，柳大偉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走了出去。
“柳主任，你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啊！”蔡前進開口說道。
“出了什麼事情了？有話慢慢說。”柳大偉不慌不忙的說道，他已經做好了打太極拳的準備。
“柳主任，漢東省的參展商李衛東，他故意拆臺，破壞了我們上千萬美金的出口創匯大訂單！”蔡前進誇張的說道。
“上千萬美金的大單！”柳大偉倒吸一口冷氣，接着說道：“具體時間怎麼回事，詳細說說。”
蔡前進開口解釋道：“我們省有一種產品，本來已經跟外商談好了價格了，眼看着外商就要下訂單，那李衛東突然橫插一腳，在外商面前搬弄是非，外商就不買我們的產品了！”
柳大偉眉頭微微一緊，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蔡前進的話裡肯定有水分。外商也不是傻子，怎麼可能被人隨便搬弄幾句是非，就取消山千萬美金的訂單。
柳大偉用屁股想都知道，事情可沒有蔡前進說的那麼簡單！
於是柳大偉開口問道：“小財啊，你說的能賣千萬美金的產品，是什麼啊？”
“空氣炸鍋！”蔡前進開口答道。
“又是空氣炸鍋？昨天馬德興就是爲了這個空氣炸鍋找過我，結果被我和稀泥給混了過去，現在蔡前進帶來這麼這多人過來，也是爲了這個空氣炸鍋。看來這事情不能繼續和稀泥了，得徹底解決才行。”
柳大偉雖然善於和稀泥，但是他也知道，這稀泥什麼時候該和，什麼時候不該和。目前的情況看，矛盾已經激化了，柳大偉也就不能繼續和稀泥了，他得做和事佬，把問題給解決掉。
“小蔡啊，這件事嘛，我也不能偏聽偏信，這樣吧，我把當事人都叫過來，先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大偉說着轉頭吩咐秘書：“去打電話，把馬德興叫過來，另外還有那個叫李衛東的參展商也一起找來。”
……
李衛東和馬德興來到了部委的臨時辦公室。此時柳大偉才知道，原來昨天跟在馬德興後面的那個跟班，就是蔡前進口中所說的李衛東。
柳大偉開門見山的說道；“既然人都來齊了，咱們就來說說今天這事情。李廠長，這蔡主任、蔣主任等人來我這裡告狀，說你在外商面前搬弄是非，破壞了他們上千萬美金的訂單，有沒有這麼回事啊？”
“領導，絕對沒有這回事！”李衛東立刻否認道。
“李衛東，是男人就敢作敢當，乾脆的承認了吧！”蔡前進從旁說道。
“我沒做過的事情，爲什麼要承認。”李衛東回答道。
“呵呵，李衛東，你的意識是，我們這麼多人在冤枉你了！”蔡前進開口說道。
蔡前進沒說“我冤枉你”，而是把大夥都扯進來，就是爲了增加公信力。所謂三人成虎，如果大家都說你是壞人，那麼你即便是好人，也變成了壞人。
李衛東依舊是不慌不忙，他開口說道；“蔡主任，蔣主任，還有各位，我想問一問，我當時是怎麼搬弄是非了？你們可曾聽到，我當時說了些什麼？”
“你對那個外商說，不能買我們的產品！”蔡前進開口說道。
“蔡主任，我可從來沒給外商說，不能買你們的產品，我非但沒說這話，我還讓外商可以放心大膽的購買你們的產品。”
李衛東微微一笑，接着說道：“而且你們是不是把外商想的太簡單了，外商想買什麼產品，豈是我李衛東一句話能決定的？我說一句話，外商就能決定買或不賣，你們真當我是神仙了！”
“你這是強詞奪理，如果不是你從中作梗，外商怎麼可能取消訂單。”蔡前進一口咬定是李衛東的責任。
李衛東則是陰陰一笑：“外商爲什麼不買你們的產品，你們自己心中沒數麼？非要我挑明瞭？”
“挑明就挑明！你不就想說，你有空氣炸鍋的專利，我們沒有麼？你不就是看我們也出口空氣炸鍋，眼紅了麼？所以才橫加阻撓。”蔡前進開口說道。
旁邊的蔣愛國也幫腔說：“李衛東，就算你有空氣炸鍋的專利，但你也做的太過分了，我們是爲國家出口創匯，你不能仗着有專利，就搞破壞吧？你這種行爲，已經嚴重影響到了國家的出口創匯工作。”
李衛東撇了撇嘴：“蔣主任，話可不能這麼說，你賣空氣炸鍋就是爲國家出口創匯，我賣空氣炸鍋就是不是爲國家出口創匯了？外商想要買空氣炸鍋，可以從我這裡買嘛，國家又不會損失一分錢的外匯。”
“行了，不要爭辯了！”柳大偉制止了這一場爭吵，他接着說道：“專利的事情，咱們先不談。李廠長，你當時是怎麼跟外商說的，希望你可以詳細的說清楚，如果這裡面真的有誤會的話，把事情說清楚了，也更有利於事情的解決。
李衛東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外商來我們展區詢價，然後有一位參展商報出了280美金的價格，隨後其他的幾位參展商互相殺價，將價格降到了150美金！”
聽了這話，柳大偉臉上頓時一黑，這種打價格戰，最後誰都佔不到便宜的事情，是部委最不希望看到的，這不是擺明了少賺一大筆外匯，白白便宜了外國人麼！
然而部委卻又不好直接去幹預企業的經營，你企業願意虧錢賣，部委能有什麼辦法？遇到這種事情，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裡咽，自認倒黴。
蔡前進也覺得臉面上有些掛不住，他開口說道；“李衛東，講你自己的事情，扯我們做什麼！”
“別急啊，馬上就說到我了！”李衛東接着道：“後來外商又看中的我的產品，向我詢問了價格，我的最低報價是200美金。外商覺得很貴，他很好奇爲什麼我的空氣炸鍋，要比別人的空氣炸鍋貴五十美金！
既然外商有疑問，我當然要給解答了，所以我就告訴外商，其他的空氣炸鍋，是沒有獲得專利授權的，所以賣的便宜。
我當時也說了，專利法只針對生產和銷售侵權產品的人進行處罰，如果是購買的話就無所謂了，所以他可以放心大膽的購買！
然後外商就要求查看專利授權的文件，蔡主任這些人當然是拿不出來的，這個外商也是個遵紀守法的人，得知其他人的空氣炸鍋都是侵權產品，所以就不買了！
這外商大概是覺得，他採購了沒有專利授權的產品，再拿回美國賣，也是一種侵權行爲，會吃官司的。畢竟美國那邊的法律跟咱們這裡不同，人家是真的保護知識產品，不是說說而已。”
柳大偉點了點頭，又開口問蔡前進：“小蔡，事情是這樣的麼？”
“我們當時向李衛東借專利證書來着，他不借給我們！如果他肯把專利證書借給我們的話，那外商就不會走掉了，這筆訂單也簽下了！”蔡前進強詞奪理的說道。
李衛東沒有回答，只是撅了撅嘴，意思是你看這羣人有多無賴！
柳大偉也覺得，蔡前進這話不佔理，他乾咳一聲，開口說道：“蔡主任，既然是別人的東西，那麼借與不借，自然是人家物主說的算。物主肯借給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人家不借你，你總不能巧取豪奪吧！”
然而柳大偉又望向李衛東，開口說道；“李廠長，你做的也有不妥之處，都是兄弟省份，整天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把專利證書借給蔡主任他們用一用又有何妨呢？蔡主任他們又不是不還了。同志之間，團結纔是最重要的！”
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很符合太極拳和事佬的做派。
李衛東微微一笑，接着說道：“領導，先不說這專利證書能不能借，專利授權是要白紙黑字的籤合同才能算數的，我把專利證書借給他們，他們也沒有獲得專利授權。”
“沒授權就沒授權，只要有專利證書，我就能把合同給簽下了，先把外商的訂單拿下再說！”蔣愛國從旁說道。
“我明白了，蔣主任的意識，先騙着外商，把合同給簽了，把錢拿到手，至於外商以後遭遇到專利訴訟要打官司，那就是外商自己倒黴，不關你們的事了！這算盤打得真好！”李衛東給蔣愛國挖了一個大坑。
柳大偉再次乾咳一聲：“做生意還是應該講究誠信的，咱們國家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鑄造了廣交會這面金字招牌，這種坑蒙拐騙的行爲，是絕對不允許的。”
蔡前進冷哼一聲：“李衛東，你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空氣炸鍋的專利在你手裡，是不是要打官司，還不是你說的算，你到時候別去跟外商打官司，事情不就解決了！歸根結底還是你故意搞破壞！”
柳大偉也從旁說道；“李廠長，我覺得蔡主任說的也有些道理，只要你不去追究專利侵權的事情，那外商也就沒有了負擔，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麼！”
“皆大歡喜，我看你們歡喜吧！”李衛東冷冷一笑，他已經看出來了，柳大偉明顯是偏向蔡前進那一邊的。
對於柳大偉而言，要解決問題，要麼是李衛東服軟，要麼就是蔡前進那一羣人服軟。
而讓李衛東一個人服軟，總比讓蔡前進這一羣人服軟要來的簡單。他當然要站在簡單難度的那一邊。
“這個柳大偉，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既然你不能主持公道，那就別怪我把你也拉下水了。”
只見李衛東裝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他開口說道：“領導，我這可都是按照你的指示做的啊！”
“我的指示？我什麼時候指示你去告外國人了！”柳大偉被李衛東說的莫名其妙。
“就在昨天啊！昨天我跟馬主任來找你反映空氣炸鍋專利的問題，你給的指示，說要先找其他參展商協商，協商不成的話再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當時馬主任也聽到了。這才隔了一晚上，您不會就忘了吧！”
李衛東說着給馬德興遞了個眼色。
馬德興立刻說道；“領導，昨天你是這麼說道。”
沒等柳大偉辯解，李衛東接着說道；“所以我昨天從你這裡離開以後，立刻去找蔡主任、蔣主任他們協商，蔡主任和蔣主任表示，沒有什麼可協商的，蔡主任、蔣主任，我說的沒錯吧？”
蔡前進和蔣愛國同時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李衛東的說法。
李衛東接着道：“既然協商不成，那我就只有按照領導的指示，走法律程序了，所以對於那些侵犯我的知識產權的人，當然要去告他們了！”
“那你也不能告外商吧？”柳大偉開口說道。
“領導，你放心，我不光告外商，中國人我也告，我現在已經在請律師了，就廣交會這些生產和銷售空氣炸鍋的企業，一個都跑不了，我全都會告的！您的指示，我一定貫徹落實。”李衛東故意虛壯聲勢的說道。
最後那一句“貫徹落實”，更是直接把柳大偉拉下了水。
蔡前進、蔣愛國等人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柳大偉，心中充滿了疑惑。
“原來這是柳大偉的指示！”
“看來這柳大偉早就與李衛東站在一邊了。”
“我是看出來了，這半天柳大偉是跟李衛東唱雙簧呢！”
柳大偉感受到衆人不信任的眼神，他急忙開口辯解道：“我當時只是給你們一個建議！”
“領導，瞧您說的，您的建議，可不就是指示麼！”李衛東笑盈盈的說道。
“我……”柳大偉頓時百口莫辯。
關鍵是李衛東說的沒錯啊！領導的建議，可不就是指示麼！
比如領導在視察工作的時候說，我建議你們下一步要怎麼怎麼做，潛臺詞就是，你要按我說的去做！
沒有哪個蠢貨會認爲，領導嘴上說的“建議”，真的只是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