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無需強大
那一天,沈檀夕第一次沒能安撫蕭夏的哭泣。
他知道他是一個脆弱的人,甚至從來都是把他當成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去看待,所以他也習慣性地給予他全方位無窮盡的安全感。
但是這一次,他失敗了。
無論他說什麼,他都不能阻止他的眼淚。
就好像那也是倔強的一種方式,似是要把之後的所有軟弱都哭盡一般。
最後蕭夏累了,就躺在沈檀夕的旁邊蜷縮着睡着了。輸液管限制着他胳膊的姿勢,但他希望自己給予蕭夏的安全感是沒有任何壓力的,所以待確認懷裡的人已經入睡,沈檀夕才自己拔掉了那個東西,然後用堅實地臂膀完全地擁他入懷。
感受到堅實而又熟悉的力度,蕭夏習慣性地在他肩頭蹭了蹭。
未乾的淚水打溼了沈檀夕的肩膀,那滋味令他很難受,就好像被無力感刺中了全身的疼痛神經,比被鋒利的刀刃捅出來的傷口還要疼上百倍。
沈檀夕輕撫着蕭夏的臉頰,心中五味雜陳。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已經捉摸不透他了,以前從來都是精準地找到了令他沮喪痛苦的根源,不需太多安撫,常常點到爲止就已經能讓他恢復活力,但現在……這就是給了他更多自由空間的後果,險些就釀成了大錯!
沈檀夕輕輕地親吻着蕭夏的額角,心中一陣滿是酸楚和自責。
——脆弱單薄?
那就繼續讓這樣好了。
他的夏夏不需要強大,只要他足夠強大,就完全能爲他遮風擋雨,護他周全。什麼預知未來?無關緊要之人的死活,從不在他沈檀夕的考慮範圍,但如若有人敢打蕭夏的主意,那就別怪他心狠手辣!
不要再試圖飛翔……
寧可你羽翼盡褪,只在我懷中安然度活,也不要你再受到丁點磨難。
你必須依賴於我……
沈檀夕拭去蕭夏眼角的淚水,然後擁他入眠。
整整一個下午,別墅裡都靜悄悄的。
掐算着時間,霍敬佟準備進去幫沈檀夕換吊瓶,不過他也知道蕭夏在裡邊,所以猶豫地在門口頓住了腳,然後想了想那頭惡(餓)狼的本性,於是在門口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特別的響動,才輕手輕腳地推門走了進去。
幸好,牀上的二人的姿勢還算正常。
但特殊的腥甜氣味,仍令霍醫生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蕭夏率先醒來,回頭見有人進來,便覺得有些羞窘,於是在不打擾到沈檀夕的情況,他小心翼翼地紅着臉起身,但卻也在坐起來的一瞬間,聞到了撲面的血腥味道。
側躺的姿勢令傷口崩開,繃帶處正不停地往外滲血。
牀單上已經留下了一塊不小的痕跡,霍敬佟眼見一驚,趕忙去做緊急處理,蕭夏在愣了幾秒後也趕忙驚慌着搭手。
接着一羣人兵荒馬亂,最終再一次把沈檀夕送往了醫院……
那時候徐風正在公司忙着善後工作,一聽這事當即就在電話裡大罵‘禽獸’!但在得知並不是因爲強行和諧才導致的傷口破裂後,他沉默了兩秒,然後罵了句‘惡狼’,便草草地結束了手頭的工作,急忙驅車趕了過去。
“不用擔心,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
蕭夏的心情十分糟糕,霍敬佟看在眼裡,忍不住安撫了他幾句——但這也就是沈檀夕現在處在絕對昏迷的狀態,否則給他十個膽子,也萬萬不敢做這等領功的事——安撫低落的蕭夏,那是沈檀夕的獨家權利,誰敢沾染,輕則捱打,重則沉海。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在他旁邊睡着了……”蕭夏沮喪地蹲在門外牆邊上,小小地蜷成了一團,“如果不是他抱着我……”
那是沈檀夕的習慣,只要他睡在他旁邊,他一定會擁住他。
可是他身上還有傷口卻全然沒顧,就那麼壓着傷口躺了幾個小時,流血流到失去了意識,也都沒變換過姿勢。
蕭夏感到十分的愧疚,同時也覺得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壓得喘不過氣來,就好像自己全身上下哪哪都是錯誤,不經意間就會傷害到沈檀夕。
“畢竟人與人不同,沈少爺天生對疼痛並不敏感,忍耐力又極強,就算感覺到流血也會下意識地忽略,可能在他的自我意識裡,並不覺得這種情況會對生命造成威脅,”霍敬佟端起了醫生的架子,半科學半忽悠地安撫着蕭夏,“所以你也不用自責,而且沈少爺現在也沒什麼事了,放心吧。”反而倒是你這樣的,更容易出事。
蕭夏擡頭,眼眶通紅地看了他一眼,仍舊是愧疚和委屈的模樣。
很想讓人摸摸他的頭,再溫言軟語地哄上兩句,但——
“怎麼回事?”溫鈺突然出現,急切高亢的詢問聲,令霍敬佟的手只剛剛擡起就趕忙收了回去,“檀夕怎麼又來醫院了!?”
溫鈺的突然出現,令蕭夏慌忙地擡眼去看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霍敬佟從這個孩子的眼中看到一絲畏懼,又或者說,是恐懼……
“到底什麼情況?”溫鈺沒有理會蹲在角落裡的蕭夏,而是直接詢問了情況。
霍敬佟猶豫了一下,還是先將蕭夏拉起來,然後讓他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上,才轉頭回答說:“已經沒什麼大礙了,就是傷口的線崩開了一些。”
“線崩了?”溫鈺擰起眉頭,“怎麼會這樣?”雖然滿口的疑惑語氣,但他還是狐疑地打量起了坐在一旁的蕭夏,像是心中有了些答案的選項。
果不其然,兩個人的視線一交回,蕭夏就心虛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