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旭小心地進入房間, 然後拿出隨身攜帶的證件給聚集在房間外的衆人看,“我是警察,爲了保護現場, 請你們不要涌進來。”然後對撲在死者身上的徐玟道, “請節哀順變。”
徐玟的眼淚像是流不盡一樣, 哭訴着死者的心狠, 到最後嗓子都快啞了, 被同伴勸離現場,到客廳那邊不再妨礙查案。
等徐玟走了,葉旭纔有時間勘察, 作爲隊伍裡的隊長,雖然不會法醫那套, 但簡單的觀察取證還是會的, 拿着手機在現場來回察看, 拍下現場的每個邊邊角角,生怕有什麼錯過。
沐雲見葉旭帶着溫陵在現場忙活, 自己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下樓看看其他人,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
在樓下大廳裡,幾個人圍坐在餐桌邊,徐玟還是在哭着, 不過沒有像在樓上那麼激烈, 顯然, 再大的悲傷, 也會隨着時間的行走而慢慢地減淡。
而葉玲, 這個案發目擊者,此時正雙手握着一杯水, 低頭不知道想着什麼,也許是在平復突如其來的恐懼感吧。
沐雲和馮峰也坐到了餐桌那邊,不過和他們坐的不近,但就是這樣,還是有人湊了過來。
湊過來的是個男人,沐雲對他有一點的印象,他好像叫趙巍,是富家女那夥人當中性子比較好的人,有些溫吞、猶豫,是個和事老,晚上徐玟的丈夫罵完徐玟上樓以後,其他人都沒有管的意思,唯有他對徐玟好脾氣的安慰,對於這種人,沐雲有一絲欣賞不來,但總的來說還是不反感討厭的。
趙巍過來好像不是他自己的意思,因爲他說話之前隱隱有看了自己同伴一眼,應該是出於他們的授意而來,只見弱弱地問,“這位警官,請問你們有查出什麼線索嗎?”
感情是誤會自己是警察了,沐雲覺得沒意思了,“我並不是警察,只是普通的學生,所以不瞭解具體的。”剛說完,葉旭和溫陵就從樓上下來了。
“死者李智,死因是窒息性死亡,我想問一下死者的妻子,他有沒有什麼呼吸性的疾病?”
徐玟被突然地詢問,當下停止了哭泣,但時不時會打個嗝,“啊智,窒息……病……有,有的,他有肺炎。”
“肺炎。”葉旭唸了念,隨即問道,“什麼程度的,嚴不嚴重?”
徐玟搖頭,“醫生已經給他治療的差不多了,所以我們來這種環境比較好的地方旅遊,想要養好不要復發,按理說不會復發的。”
“你確定?肺炎治療後復發的誘因很多,比如說受涼、勞累、淋雨這些。”
徐玟還是搖頭,“我不知道,勞累……”唸叨着這個,她猛地站起來,惡狠狠地瞪視着葉玲,“是不是你這個狐狸精勾搭着他做那種事情,累到他的?”說完像是着了魔一樣,反覆說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個害人精一定會惹事的,但啊智從來都不聽我的,現在出事了吧。”
這話一下子激到葉玲,“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看是你老纏着啊智吧,自己照顧不好人,還賴到我身上了?這自古以來,不下蛋又不會伺候的母雞哪個不是主動讓窩的,還留着就算不錯了,肯定是你不甘心,主動纏着啊智,榨乾他的!”
葉玲這露骨的話,說的在場的人都有些尷尬,徐玟更是紅了臉,顫抖地指着葉玲,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以一句“不要臉!”來作爲結尾。
沐雲等人都看出了這裡面的複雜性,決定讓所有人回房間,由葉旭上門錄口供,溫陵去護着現場,爲了顯示公平,沐雲以及馮峰也都一起回了房間。
這棟房子是三層小樓,底層是活動的大廳廚房等地方,房間則是從二樓開始有的,每層樓有五間房,樓梯是螺旋式的,上二樓的樓梯在房子結構的左邊,但去三樓就得從頭走到尾,到最右邊纔有樓梯上三樓。葉旭按照順序上門錄口供,從二樓樓梯處開始,由左往右。
第一間房是富家女那夥人中一個比較瘦小的男子入住,這間房偏左,有一個大的陽臺,從樓上遠遠看過去,能看到一片坡地,綿延到海邊,上面生長着大大小小的花朵,是一種有些淡淡桃紅的不知名花,海風一吹,花瓣漫天像是由天上飄落地下了場花瓣雨,漂亮至極。
門沒關,在葉旭進來的時候,瘦小男子就正坐在陽臺遙望那片花海入了神,見葉旭過來,也沒回頭看他一眼,而是說起莫名的話,“那花叫寒若,是島上特有的品種,很漂亮也很霸道,它生長的地方從不允許其他品種的花生長,連野草都少有。而且它的花香濃郁,島民會採來用作薰染衣物,往往薰過一次,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很香,所以島民們都把它看成愛情的象徵,絢爛、美麗、霸道、癡情都在寒若身上體現出來了,寒若,多美麗的名字啊。”瘦小男子讚歎着,眼中散發的是與他身材不符的勇猛光芒。
“是的,寒若十分完美。”葉旭見他那個樣子,雖然不想打斷他,但爲了查案,還是不得不打斷他的抒情,“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年齡職業,案發時人在哪裡?停電之前又在做什麼?”
瘦小男子被葉旭詢問地意興闌珊,但又不能表達不滿,只好說道,“我叫於勇,三十五歲,職業是公司職員,案發時在修電閘,停電前剛好從外面散步回來,遇到下雨才趕了回來,沒想到回來後,回房換了件衣服就停電了,因爲會一點電工,換件乾衣服後我就去下樓修電閘了。對了,我是跟胡睿一起去散步的,就往花海那邊走的,他對島的歷史很有見聞,我們就着這個話題聊的。雨剛開始下的時候只是毛毛細雨,我們躲在樹下,後來慢慢變大,擔心會打雷,所以我們趕回來避雨。胡睿就是我們這夥人唯一戴着眼睛的那個男人。”
“你覺得李智的死是意外還是他殺?”葉旭問了一個十分尖銳的問題,讓於勇頓時變了臉色,“這你讓我怎麼說?兩種可能都有,畢竟他有肺炎,意外可能很大。又有那暴脾氣,得罪人那麼多,難免有衝動的人想出氣的。”
葉旭見這個方向行不通,轉而問,“他很會得罪人?什麼方面?”
“他的脾氣爆你也能看出來,動不動就拍桌子嚇唬人,還愛打架,人又小氣的很,這種人得罪人能少嗎?”
於勇口中的李智好像一無是處一般,這讓葉旭很奇怪,“既然他那麼不好,你怎麼還和他來往?”
“縱有千不好萬不好,但他命好有錢,爲什麼來往還用說嗎?不都這樣?”
葉旭在口供本上將於勇敘述的話理一遍,然後遞給他,“如果覺得沒問題就籤個名吧。”
於勇仔仔細細地看了下去,見沒有地方不對,簽下了名字。
於勇隔壁住的人是趙巍,沐雲剛剛和葉旭說了一耳朵悄悄話,其中話裡就說過他,沐雲對他的總體評價就是和稀泥的人,讓葉旭對他的口供既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純粹是沒思緒了把他的話翻翻找靈感就可以。
想着這些,葉旭敲了敲門,裡面的人立即開了門,把他迎了進去。
進門之後葉旭沒有繞圈子,直接問了之前問過於勇的問題,姓名、年齡、職業、不在場證明、死因以及對死者的看法。
一套問題下來,葉旭覺得沐雲對趙巍的評價簡直是對極。首先名字不談,年齡和於勇一般大,職業是搞創作的人,在雜誌社工作。案發的時候一個人在房間裡,至於有沒有離開,並沒有人能證明,那麼他是第一個確定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於勇的話還需要和胡睿確認。
對於李智的死,趙巍的看法是意外,因爲他有肺炎,在船上的時候好像還受過涼,來到島上之後除了剛到的那個下午,其餘天氣都是陰沉下雨,對他的病很有影響,再加上今天一天都沒吃好飯,身體出問題很正常。
到了最後一個問題,趙巍就沒之前侃侃而談的樣子了,而是變得極其小心,對李智的評價,多是雖然脾氣不好,但心並不壞,喜歡拍桌子嚇唬人不過至少沒直接動手,人是小氣,但另一方面來說也是節儉,總的說法就是,李智,有大大小小的毛病沒錯,但問題都不大,還是個不錯的男人。
這到底是趙巍真實的想法,還是胡編亂造的,葉旭並不清楚,但這不妨礙他錄口供,還是和之前一個程序,交給趙巍確認簽名。
走出趙巍的房間,葉旭有一種糟亂的感覺,每個人說的話相同又不相同,真實又虛假,可能兩個對立的說法都是假的,又或者都是真的,想從這些話中找線索真的不怎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