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在吃，樓下也在吃。
華夏傳媒，女生公寓前有一片闊葉林。
秋季到了，黃葉紛飛，樹林中鋪了一地，鬆鬆軟軟的，像中亞出產的黃羊毛毯。
黃葉鋪就的地毯上，顧猛和老畢叉着腿坐在一起，中間擺着三個黃油紙包，一隻燒雞，一包炸面果，一包花生米，旁邊還放着一瓶二鍋頭。
顧猛知道丫頭心中怨氣不小，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他捻着花生米，一邊吃着一邊想着怎麼才能打動王婭，請她原諒自己，可身邊總傳來一些不和諧的動靜。
“吧唧~，咔嚓，唔唔，這燒公雞真香...”
老畢左手雞腿，右手雞屁股，腮幫子撐得老大還不停地朝嘴裡塞東西，手上臉上油跡斑斑，有辱斯文。
要不是沒人陪着，顧猛真不想跟這種毫無形象的人坐一塊兒，太掉價了。
嫌棄！
天快黑了，女生們像是鳥兒，三兩個一簇，唧唧喳喳地說着話，陸陸續續地歸巢了。
好幾次小姑娘們經過樹林時，猛然看到樹下藏着兩人，再一看兩人的形象，一個又黑又壯，盤腿坐着，大大咧咧的，座山雕似的。
座山雕旁邊那個農民伯伯更是嚇人，閉着眼睛吃東西，腮幫子鼓鼓的，嘴巴外還露出一個雞爪子，咔嚓咔嚓~，唉呀媽呀，太嚇人了。
小姑娘們落荒而逃的。
顧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勸道：“老畢，你就不能吃慢點，不夠了再去買麼，怎麼搞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
老畢拿袖子抹了一把嘴，“嘿嘿，跟你說實話，我有七八年沒吃過燒公雞了，這味道真棒！”
老畢啃完了雞腿，又認真地啃着雞爪子，一個金黃雞爪子塞進嘴裡，一分鐘之後吐出一堆白骨頭茬子，嚼得真特麼乾淨。
老畢啃完了雞爪子還要找石頭砸雞腿骨，準備吸食裡面的骨髓。
顧猛看不過眼一巴掌拍飛了。
“你別噁心了好不好。”
“嘖嘖，真可惜吶~”
老畢吧唧着嘴，看着草叢中的雞骨頭有些可惜。
“其實留着煲湯，再下點麪條，做一碗雞湯麪，那滋味，吸溜~”
瞧着他那一副摳搜樣，顧猛十分無奈，你可是未來的央視名嘴，怎麼這副慫德行，太令人失望了。
“你在部隊不還當了一個小官嗎，連燒公雞也吃不起？”
老畢在服役期間當過副航海長，還兼着團高官的差事，算是科級幹部，一個月工資也有三十多塊，不算窮人。
“那點工資夠幹什麼？一隻燒公雞五塊錢呢，也只有你這個大款捨得吃，顧猛，你家裡應該很有錢吧？”
“三代貧農！”顧猛淡淡地道。
老畢嗤地一笑，“一看你糟蹋錢的樣子，就知道你是個大家少爺，還貧農？你腳上的軍靴和皮夾克可都是美式空軍裝備，沒有幾百塊下不來吧？”
“一套五百...”
“呃~”
真他孃的奢侈。
“外匯券！”
“操！”
絕對是大資本家。
“就這你也敢說自己是貧農？”
“當然是貧農！”顧猛笑道：“都改革開放了，只要有腦子，隨便乾點什麼就能成爲萬元戶，我會花錢，是因爲我會掙錢。”
“你別想忽悠我，錢哪裡有那麼好掙。”
端鐵飯碗的工人公務員每個月領點死工資，物價漲得又快，勉強維持生活，農民種地一年到頭餓不死算是老天保佑。
至於幹個體戶風險太大，現在政策局勢不明，一個投機倒把的帽子扣到頭上，萬事皆休，莫說地方上車費路霸橫行，設路障、下套子、仙人跳、假警察...出門做生意太難，怎麼賺錢？
瞧着他懷疑的小眼神，顧猛很不高興，藉着酒興說，“不是我跟你吹，前段日子，我十分鐘賺了一萬外匯券。”
“噗！！”
老畢直接噴了，十分鐘一萬？還外匯券？
打死我也不信。
“真的？”
顧猛拿出厚厚的錢夾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嘶~
好多外匯券！真是他用了不到十分鐘賺的？
怎麼賺？
老畢開動腦筋，難道是？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他眨巴了幾下小眼睛在顧猛身上打量了幾眼，兇悍的面貌，剽悍的身體，身上還穿着美帝軍裝，電影裡的壞人就喜歡這麼打扮。
我就說怎麼在校門口一看他就想抓住他呢，原來我的第六感是對的，這人太危險了。
他悄悄地朝後面挪了挪屁股。
顧猛吹完了牛，正等着享受老畢的吹捧呢，半晌沒聽到動靜，轉頭一看，只見老畢臉色蒼白，雙手撐地，一寸寸地向後挪。
“老畢，你咋了？吃壞了？”
老畢搖了搖頭，苦着臉說，“顧...顧老大，我很窮，我沒有錢，你放過我吧！”
“啥？顧老大？”
顧猛一扯老畢的腿，哧溜一下又把他拉了過來。
“你給我說清楚？”
老畢都要哭了，挪了半天才挪了那麼一點，剛纔的功夫都白做了。
哎，都怪自己，幹嘛要嘴饞呢？
“老畢，你咋還哭上了？”
“顧...顧猛，你的錢是咋賺到的？”
老畢知道暫時無法擺脫壞人的控制，決定跟壞人鬥智鬥勇，等到對方警惕鬆懈之時，再圖謀逃脫之法。
“哈哈，不能告訴你！”顧猛笑道。
糟了，肯定是搶了銀行！
老畢的臉色更難看了。
“老畢，你咋了？”
老畢的臉上帶着驚恐的神色，見鬼了一般。
顧猛十分疑惑，“你這個樣子叫別人看到了容易產生誤會，還以爲我把你給綁架了呢？”
“沒綁架也差不多。”
“啥？”
“哈哈，沒啥！”
老畢摸了摸額頭的汗水，拿着杯子咕咚咚地灌了幾口二鍋頭。
酒壯慫人膽嘛！
他噴着酒氣說道：“顧猛，這次你來學校幹啥，我們學校的學生都是窮人，沒有錢的。”
顧猛皺了皺眉頭，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我不是說了來找人嗎？”
好嘛！不搶銀行改綁架了。
“王婭家裡很有錢嗎？”
“一般有錢吧！”
老畢明白了，王婭家裡至少是個十萬元戶，這一票幹得挺大的。
不行，作爲一個退役人員，我怎麼能看着老百姓處於危險之中呢？今天我惹得一身剮也要把皇帝拉下馬。
老畢偷偷地瞄了下四周，找一個趁手的武器，眼前的傢伙太壯了，赤手空拳對付不了。
突然眼睛一亮，一尺之外有個石頭，他悄悄地攢在手裡，找到了一點安全感。
拿着石頭他依然很緊張，沒有一點勝算，他想試一試智取，用自己的伶牙俐齒忽悠他去派出所自首。
“顧猛，你現在是萬元戶了，只要過得精細點，一輩子保證吃喝不愁，你不打算收手嗎？”
顧猛掏了掏耳朵，奇怪地看着老畢，“你說話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兒，你們廣播學院的老師就教你們這麼說話的？”
老畢尷尬一笑，跟一個銀行搶劫犯有什麼好說的，他緊緊地握着石頭，勸道：“老古人說，知足常樂，乃是長久之道，兵行險着，小命難保，你真不打算收手？”
噗嗤~
顧猛笑了，“錢當然是越多越好，部隊裡不是有句口號麼，向錢看向厚賺，未來是金錢社會，當然是掙得越多越好，哪裡有收手的說法，又不是混黑道的，還金盆...”
“看！王婭下來了！”
老畢忽然指着公寓大喊道。
哦？顧猛驚喜地轉頭看去，沒有人吶。
“顧猛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