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嶠真的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從自己的大哥嘴裡聽到這樣的請求。
他大哥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跟他來往,到底是怎麼了這是。
“我要死了。”電話對面,那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沒有什麼波瀾,像是在說某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溫嶠卻注意到,他說的是“要”,而不是“快”。
要死了,說明死亡或許是自己要求的,而“快死了”,這纔是無能爲力的,不可更改的一個過程。
“我上一年的時候查出了艾滋。”
溫嶠嘴角抽了一下。
他這個大哥私生活糜爛不是什麼新鮮事,不過有錢人都怕死,患上艾滋的可能性不是很高,怎麼就偏偏他中彩了?
對面的人很平緩的解釋:“應該是被人中了種。不過這不是什麼重點,重點是我要死了。”
溫嶠生物學博士的知識不允許他聽着自己大哥瞎咧咧:“艾滋潛伏期很長,而且並不是攜帶之後即刻產生效用的病菌,你身體的抵抗力……”
“我知道,但是我早晚要死,早死晚死都一樣。不過現在有個機會,我要是死了,能絆王家一個跟頭。書彥也長大了,他有能力肩負起溫家來。溫嶠,我知道一直以來我對不起你,可是你是書彥的叔叔,這個時候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嘖,又是這樣。
溫嶠有些無奈。
就像他跟自己母親一樣,明明是兩個陌生人,因爲血緣的關係,卻所有人都覺得他倆應該是特別親密的。
“行吧。”溫嶠想了想,隨便把這個侄子放在哪兒好了。
接着溫嶠問道:“不過你多久死?”
“一年。”
“好。”
溫嶠掛上電話後坐在沙發上愣了會神,接着繼續做自己的實驗。
做實驗的間隙,溫嶠象徵性的去看了眼被打包來的便宜侄子,一開始還以爲這得是像是王柏書那樣氣的人心肝疼的混世魔王,沒想到溫書彥看上去極其安靜。
溫書彥那時候才十五歲,毛還沒長齊,但卻已經有了點未來睥睨天下的樣子。
溫嶠問了兩句,他也很認真的答了。
這個侄子不太像自己大哥。
當時溫嶠是這麼想的。
結果隔天,他就發現,溫書彥不愧是自己大哥一手教出來的。
起因是溫書彥在跟自己父親打電話,溫嶠不留心聽了一句,發現兩人正在說着王家的事情。
溫書彥很有自己的見解,看起來也很冷靜。
直到溫嶠聽見他繼續這麼冷靜的跟自己的父親探討着,等父親死了之後怎樣繼承溫家,怎樣將父親的死利用到最大程度。
溫嶠倚着門框,聽完了全程。
那是個少年時候溫嶠想不到的絕好的主意。
溫書彥身上似乎一點屬於“人”的情感都沒有,他能夠完全理智的接受,自己踩着自己父親的屍骨往上爬。
長相俊朗,面無表情的少年,冰冷的像一臺精準的機器。
等溫書彥掛了電話後,他回過頭來,看着溫嶠。
那雙眼睛裡面什麼情感都沒有,完完全全是一片漆黑的湖泊。
嘖,教出個什麼玩意?
溫嶠心裡罵了一句,接着走過去,牽過溫書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