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趙浮生總覺得家門口的路很長,要走很久才能到公交車站。長大後這條路很短,從車站估計半根菸的時間就能到家。我們長大了,身邊的人卻老了。
從來都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因爲有人替我們負重前行。
對於無憂無慮的孩子而言,父母是他們最大的靠山和一輩子的依靠,而現在,李媛近乎於交待後事一般的話,讓範寶寶意識到,或許自己將會失去母親。
“媽……”
範寶寶的聲音有些顫抖,已經顧不得剛剛母親對自己說的話了,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帶着母親去醫院。
“傻丫頭。”李媛笑了一下,看向趙浮生:“浮生,以後寶寶和貝貝,就拜託你照顧了。”
趙浮生眨了眨眼睛:“阿姨,這個事情,還是您自己來吧。”
“啊?”
幾個大人全都愣住了,就連範寶寶也愣住了,趙浮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眼看着老媽老爸眉頭緊皺,似乎對於自己在如此煽情的時刻,居然表現的如此輕描淡寫很不高興,生怕二老給自己來個混合雙打的趙浮生連忙解釋道:“阿姨,不管您身體出了什麼問題,咱們到醫院治病就是了。俗話說,船到橋頭自然直,沒什麼過不去的。”
“是啊,李媛,你聽我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們。”
“媽,您快說啊。”
眼看着趙媽和範寶寶一個勁的在勸自己,李媛嘆了一口氣,掏出一張紙遞給趙媽:“你看看吧。”
趙媽接過來看了一眼,頓時就愣住了。
“我得了乳腺癌。”李媛緩緩說,目光卻看向兩個女兒,帶着一絲不捨:“我想着反正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把她們兩個託付給你們,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趙浮生已經插嘴道:“阿姨,您懂什麼是乳腺癌麼?”
“什麼意思?”
李媛一怔,還沒等她說話,趙浮生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乳腺癌是**腫瘤的一種,簡單來說,這種病其實只要不是晚期,都是能夠治癒的。當然,手術的話,是要切除腫瘤的,不過我想您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大概能夠猜到李媛的想法,一聽說是癌症,整個人估計都已經暈了,就想着怎麼安排身後事,怎麼把兩個女兒託付給趙家,估計都沒想過要治病的事情。
事實證明,趙浮生猜的沒錯,在聽完他的那番話之後,所有人包括李媛在內,都是一臉懵逼的看着他。
趙浮生之所以知道這個,是因爲他上輩子曾經拍攝一部關注女性健康的廣告宣傳片,那裡面對於這個東西有着詳細的介紹。
或許別的事情他記憶很模糊,但在涉及到自己專業的方面,趙浮生可是很認真的。
“你的意思是,我媽,不會死?”範寶寶脫口而出道。
趙浮生點點頭:“看診斷書的話,是早期,完全可以進行乳腺切除術。咱們寧海肯定是做不了這種手術的,估計得去濱州醫大附院那邊。”
“浮生,你怎麼懂這個的?”趙爸趙媽一臉奇怪。
聳聳肩,趙浮生故作輕鬆的說:“我最近在練習公益廣告設計,關注女性健康,就看了一些資料啊,誰知道這麼巧,李阿姨偏偏得了這種病。”
這是他能夠想到的唯一藉口,否則根本沒辦法矇混過關。
幸好,衆人的注意力這時候都在李媛的身上,聽到趙浮生的話之後,也沒有多想,範寶寶一把抱住母親,再也控制不住淚水。
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但眼看着母親和姐姐都哭了,範貝貝也哭了起來。
趙浮生無奈的搖搖頭,索性再給她們增加一點希望好了,“而且阿姨你也不用擔心手術費用的事兒,大不了把房子賣掉當手術費用,你和貝貝就住在我家好了。”
“這……”
李媛摟着兩個女兒,看向趙浮生,完全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安排。
反倒是趙爸趙媽連忙點頭:“好好好,就這麼安排。”
趙媽更是笑道:“反正浮生也住校,你和貝貝就住他那個屋就行。”
“那我呢?”
範寶寶下意識的問了一句,然後就看到趙浮生一臉淡定:“寒暑假你就住宿舍好了,學校又不是沒有地方。”
“你!”
被這傢伙氣的無語,可範寶寶卻也知道,這樣的安排是最合適的,不然她和趙浮生如果回家住的話,還真是擠不下。
“可是這樣,實在是太麻煩你們了。”李媛看着趙爸趙媽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趙爸沉穩的開口道。
“是啊,你都把寶寶貝貝託付給我們了,怎麼還見外了呢。”趙媽瞪了一眼自己二十幾年的好姐妹,走過去抱起小丫頭,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水,“我們貝貝這麼可愛,要不要天天住在趙媽媽家呀?”
“好呀,好呀!”小孩子自然是什麼都不懂的,拍着手開心的叫着。
李媛再次看向趙浮生,“浮生,你可別騙我。”
趙浮生嘆了一口氣,苦笑着搖搖頭:“阿姨,你就相信我,明天去醫院,找個認識的婦科醫生,仔細的問問就知道了。”
李媛將信將疑的點頭,事實上她真的就像趙浮生所猜測的那樣,得知自己患了癌症之後,連醫生說什麼都沒聽,渾渾噩噩的就回來了,一路上想的都是如何安排身後事,把兩個女兒託付給趙家,然後找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等死。
可如果按照趙浮生說的,自己還有希望活下去,李媛當然不願意去死。
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在生與死的選擇之間,除了那些信仰堅定的英雄之外,沒有人會選擇隨便放棄自己的生命。
“還用明天干嘛啊,我現在就打電話。”性急的趙媽可等不到明天,轉身就進屋找電話本,開始找人打聽關於乳腺癌的事情。
畢竟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人際關係還算不錯,很快就聯繫上寧海醫學院第二附屬醫院婦科的主任,在聽完趙媽說的那個檢查結果之後,那位主任給出的答案,竟然和趙浮生的一致。
“真的只要切除乳腺,就能治好?”
李媛握着電話,聲音有些顫抖。
“徹底治癒是不可能的,只能說,起碼十年之內,只要調養得當,應該不會有大問題。”主任說道。
“好好好,謝謝您,謝謝您了。”
李媛忙不迭道謝,放下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經歷了生死之間的大喜大悲,她的情緒不可能始終平淡如水,哪怕是趙爸,這時候也長出了一口氣。
唯有趙浮生,始終都是淡然自若的坐在那裡,逗弄着範貝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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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媛母女三人一直在趙家待到晚上八九點鐘纔回家,送走了她們,趙媽這才搖搖頭,感慨不已,“她這命,也太苦了。”
趙浮生知道,老媽說的是李媛。
年輕的時候爲了和範建結婚,與孃家鬧翻了,這麼多年沒有往來。結果範建卻不成器,好不容易琢磨着安安穩穩的生活,自己卻又得了病。
趙浮生有時候就在想,爲什麼好人總是活的不開心,想來想去,他總算明白過來,因爲好人總是爲別人而活,肩膀上揹負着太多的東西。
所以,這輩子,他要努力做一個快樂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