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心裡裝不下事兒的人。雖然昨夜到旅館已經凌晨幾點了,但早上八點還是從牀上爬起來,揉揉眼睛。我沒去刷牙洗漱,而是窩在溫暖的被窩裡抱着後腦勺對天花板呆,四百萬啊,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有見到這麼多錢的機會,一時間。有點雲裡霧裡的感覺。
等我起了牀到衛生間洗妝,網把牙刷塞進嘴裡,仍在枕頭旁的手機突然唧唧喳喳起來。
吐出牙刷丟進牙缸子,我這回到屋拿起電話一看??是老媽打來的喂,媽。”
“還跟杭州玩呢?。老媽的嗓音有點不悅的味道:“磨磨蹭蹭幹什麼呢?不是說幾天就回來的麼?趕緊。今天都多少號了?還兩天就開學了不知道啊!”
雞血石還沒拍到,我自然無法回去呢,便道:“馬上,再有兩天就到北京。”
“還兩天?你不返校交學費了?找揍呢是不?”
“哎呀,您甭管了,反正肯定在這之前回去。”
敷衍了幾句,掛下電話的我繼續回衛生間刷牙,算一算,時間確實有點緊了,恐怕這邊一完事就往北京走,興許能將將趕上返校或開學典禮。洗完臉,我兀自一搖頭,唉。不管了,賺錢要緊,其他事兒先放一放。
從枕頭底下翻出那張被我壓得皺皺巴巴的安票,我往懷裡一揣,開門出屋拐彎走到了晏婉如和蓮蓮所在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咚咚咚。咚咚咚,卻沒有得到絲毫迴音,我就知道她倆還在睡覺,沒再打擾她們,自己出門步行到了廣場附近的工商銀行,把支票的錢轉到了銀行卡賬戶裡,呼,吐出口氣,這纔算踏實下來。
按照昨夜回來的時間算,估摸晏婉如要睡到中午才醒呢,嗯。網早上,乾點行麼呢?
還沒想好注意,無所事事的我在路旁吃了個早點,溜溜達達地走到廣場附近的抱石閣。推門一進店,就見產老闆和他老婆忙忙綠碌地招呼着三個客人,我對他倆點點頭,卻沒說話,隨便在屋裡看着雞血石。
唉,好美,不是一般的美。
我感覺自從自己來了臨安市的那一囊,就一不可收拾地迷上了這種沾着血色的石頭,尤其是血量大、血色濃的雕刻或印章最爲吸引我。
小夥子,來了?”那邊,只剩了一個客人,嚴老闆騰出工夫道:“晏老師呢?”
我放下手裡的一方印章,轉頭道:“晏姐在睡覺,昨天回去太晚了,倒是您,起得真早。”
嚴老闆指指店裡:“沒辦法啊;我們做生意的起早貪黑還不是經常的事,嗯,您來是?”
“哦,我就是想問下,國石村的下次拍賣大概什麼時候開?。昨天韋斌和涼子一鬧騰,加上猛地了筆橫財,我險些把此行的目的忘了,回去的路上纔想起還沒問當地村民下回拍賣何時呢。
嚴老闆一怔。笑道:“你這回賺得不少,我還以爲你們今天就走呢。嗯,下次啊,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一般國石村那裡的拍賣是每隔十天半個月一次的,不過,三天五天的也有,關鍵是看礦區的情況,如果這兩天山上出的雞血原石多了,沒準明天后天還會拍賣一次,都不一定
我哦了一聲要這麼久啊。”
嚴老闆呵呵一笑:“開始拍賣前一天,會有村民在村子裡貼廣告的。像我們這些臨安開店的,也有專人也打電話過來,你跟晏老師如果還想去,老樣子,到時候我給你們打電話通知,耽誤不了。”
“那真謝謝您了。”
“舉手之勞,別客氣。
“對了,如果我要是買了雞血石原石,不想跟國石村當場開,那我去哪裡最好?”
嚴老闆一琢磨:“哦,你是不想那麼多人看到吧?國石村和臨安都有加工房,專門給人解石打磨雕刻的,不過會收取一定費用,一般是按照石頭大小重量算的,嗯,但你如果想解石,其實也可以來我這兒,雖然沒有櫃式的大型切割機,但普通的切割設備我店後面的工作室裡都有。呵呵,也不收你錢。”
我苦笑:“那怎麼好意思
“小事,切個石頭也費不了什麼工夫。”
這時,我見店裡又來了兩個客人。怕耽誤人家做生意,便道了聲謝,告辭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了蓮蓮扯着讓我給她買車子的事兒,知道她是開玩笑,但給她買點禮物也是應該的。從北京到淅江,全是託了晏婉如的福,油錢啊,旅館住宿錢啊。更別說她還因爲我的關係被刮壞了車子,那麼,我給她女兒買點玩意兒也算變相把情換了。
想到這裡,我微微一點頭,走去附近的一個夫百貨商場。
不愧是雞血石的產地,商廈一樓好幾個櫃檯都是賣石頭的,有雞血。有田黃,還有池子較潤的葉臘石雕刻。
我沒停留,而是坐電梯來到三樓賣衣服的區域,挑挑揀揀,專門選了幾件較貴的時尚女裝,連衣裙啊,吊帶衫啊,鴨舌帽啊,按照蓮蓮的體型身材買了兩大包,付過帳,我提着塑料袋下樓準備回旅館。
“你們不是賣雞血石的麼?爲什麼不收?這是我家老頭子好幾年前買的,絕對是真的。”
“大媽,不是真假的問題,是商場沒這個業務,只賣不收的。”
旁邊傳來說話聲,我不以爲然地隨意一瞥。收回視線,繼續往旋轉門方向走,可網走一步,我腳下突然剎車,愕然一回頭,緊巴巴看向那個女售貨員和一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只見。老太太手裡拿着一個黑盒子。外面包着層綢緞紗布,而盒子裡面。居然是方印章,血量很足 大致看看,大約佔了印章整體的百分之八十,絕對算得上中品大紅袍了!
老太太皺眉冉道:“那我該去哪?”
銷售員考慮片刻,指了指外面的廣場:“那邊有雞血石專賣店,您可以去那裡問問,他們肯定會收的。
老太太哦了一聲,把綢布一包,揣着印章走了。
我二話沒說地跟了上去,等出了百貨商場,踱步到了老太太身旁:“大媽,問個事兒
老太太瞅瞅我,警愕地把盒子攥緊了些怎備了?”
我道:“您這方印章是想出手吧?我想買,能不能先讓我仔細看一眼?”晏婉如來臨安沒日沒夜地找大紅袍。奈何價錢太過離譜,如果有機會幫她收一個”我當然不會放棄。
“你想要?”夫概看我還是一個學生,老太太愣了愣你有錢嗎?。
我笑道:“沒錢的話,我也不這麼問您了。”
老太太上上下下瞧了我幾眼。左右環顧四周,眼神最終落到廣場上的一排椅子邊,指着那裡道:“去那兒看吧。”椅子周圍有不少帶孩子遛彎的夫妻,想來老太太是怕我搶她的東西,人多的地方安全點嘛。
我說了聲行,與她一起走過去,扶着她慢慢坐下。
“給,看吧。”老太太盒子沒有離手,只是雙手舉着。
我把綢布撩開,扯了下盒子上的扣,輕輕用指甲蓋掀起蓋子,拿手指肚摸了摸雞血石的幕皮,又翻着個的觀察了一番,嗯,錯不了了,正兒八經的昌化雞血大紅袍,只不過血量跟我方纔看到的有些出入,印章一面血量很足,佔了百分之八十多,但另三面的血稍稍差了點,總體估算的話,這是方血量百分之七十五的大紅袍,雞血顏色很濃,比嚴老闆那方好很多,池子比較細,也比嚴老闆那件好一些,嗯,是個精品,好玩意兒。
“您出個價兒?”我也怕被有心人看到跟我爭,看過後,趕緊把盒子一蓋,讓老太太收好在懷裡。
老太太不確信地瞧瞧我:小同學,你真想買?。
我道:“是啊,那還能有假?”
“那”。老太太想了想,道:“你給一百萬吧
我本來還看老太太不懂行,抱着一絲撿漏的心理呢,結果一聽她的價位,就知道她對雞血石應該也很瞭解。或者有別人給她指過價格了。嗯,一百萬屬於市場平均價。不過,由於大紅袍實在難得,這個價錢也不算貴,這章挺不錯的,您怎麼想起賣它了?”
“嗨,我大孫子要結婚,這不,房子價錢太高,買不起啊,後來我就想到我家老頭子原來買的這方印章了,賣了它的話,一套房子也有着落了。”臨安的房價顯然比北京便宜多了。
“這樣啊”我砍價道:“能不能再便宜點?”
老太太堅決搖搖頭:“房子都看好了,一百萬的,少了就買不起了也不知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磨了一會兒她,見老太太說要到雞血石店問問,我便道:“好吧。一百萬就一百萬,嗯,您跟我去銀行轉賬吧。”這章確實不貴,倘若她去了其他地方問,估計這石頭就不是我的了。
老太太會心一笑:“好。”
等從銀行出來,我手中已多了一個黑盒子,把它放進兜口,我步行返回旅館。
走廊裡,我現晏婉如屋子的門是半開着的,就沒回自己房間,走過去敲敲門。
“進吧,門又沒鎖晏婉如正和蓮蓮在沙上打撲克牌呢,我看到晏姐腦門上被貼了兩張白紙條。八成是輸給女兒了。扔下一張黑桃。晏婉如狐疑地看看我手上的包。咦,剛剛敲門沒人答應,我還以爲你睡覺呢,出去了?。
我把門關上,“嗯,出去買了點東西
晏婉如隨手把臉上的紙條扯掉:“不玩了,你跟你靖哥哥看電視吧
蓮蓮不幹,氣道:“媽媽耍賴,輸不起了,哎呀,你快把紙條貼回去。接着玩。”說罷,轉頭對我招招手:“靖哥哥,你也過來玩嘛,誰輸了誰貼紙條,俟?你手裡拿的什麼呀?不是去逛街買衣服了吧?啊啊啊,居然不叫上我?你太壞啦!”
我苦苦一笑:“我早上敲門了,你倆還在睡覺,沒聽見。”
蓮蓮一下子跳下牀,踩着拖鞋跑過來:“給自己買什麼衣服了?我看看。”
“蓮蓮,別瞎鬧,老實兒一會兒行不?。晏婉如瞪瞪她。
我笑着把兩包袋子遞給她,“沒事兒,讓
蓮蓮驚叫一嗓子:“啊?給我買的?”
晏婉如責怪地看我一下:“小靖。你這是幹嘛?淨亂花錢。”
蓮蓮高興極了。抓着袋子就折身跳到了牀上,嘩啦。把衣服一件件從袋子裡取出來,攤平到牀單上,“??哇塞!這是今年最新款侯!媽媽!上回我跟姥姥去北辰遛彎時看到過一回!當時我想買,我姥姥嫌貴。不同意,啊啊,太棒啦,這是我最喜歡的款式,哇!還有這條裙子。是名牌呀!好像要一千多呢”噢!這個吊帶也是大牌子”。
牌子不牌子我還真不清楚,反正都是撿商場裡最貴的買的。
蓮蓮擺着手指頭算了算,自己嚇了一跳,“這麼多衣服,得多少錢呀?”
我道:“沒幾個錢,你待會兒試試吧,看合不合身,不行我再找他們換。”
晏婉如嘆了一聲,摸摸女兒的腦袋瓜子:“還不謝謝小靖。”
蓮蓮嘿嘿一笑,“謝謝靖哥哥。你真大方!”
晏婉如埋怨地看向我:“下回別亂買東西了哦,你還在上學,掙點錢也不容易。”過了會兒,見蓮蓮愛不釋手地對着鏡子試着新帽子,她道:“你跟小靖玩吧,我出去找找大紅袍,唉,兩天了也沒個影兒,估計是沒戲了
我纔想起忘了件事,“晏姐,你別毒了
晏婉如奇怪地眨眨眼:“怎麼?”
摸出兜裡的黑盒子,我撩開上面的綢布,把盒子打開,“給您買到了,您看這個行不行?”
“大紅袍!?”晏婉如愣住,擡臂拿在手裡,愛不釋手地反覆看着:“怎麼會?我找了那麼久也沒有肯出手的,你跟哪弄來的?。
蓮蓮也呆呆地望了過來:“我了個乖乖,大紅袍?”
我道:“趕巧了,給蓮蓮買衣服時。跟百貨商場看見一大媽拿着印章要賣,售貨員不收,我就跟過去問了問價兒,結果價錢挺合適,就買下來了,嗯,您覺得這章還行嗎?”
晏婉如吸了口氣,“豈止是還行,無論血量還是池子,都接近上品大紅袍了,比嚴老闆那方淺色血的印章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血也豔,且比一般印章還要高上一些,寬一些。嗯,好,真好,咱們跟臨安轉了這麼久,就屬這方印最出色了。”
“呵呵,您喜歡就行,我還怕買了不和您胃口呢。”
“實話說,我來之前可沒期盼着能買到這麼好的印章,能有嚴老闆那方我就知足了小靖,謝謝你了。對了,多少錢買的?”晏婉如擡頭盯住我的眼睛:一百二?一百三?一百五?”
“呃,沒那麼多,一百萬而已
晏婉如呆了呆:不能這麼便宜吧?才一百萬?”
我點頭道:“那大媽好像急着要錢買房,再說這是私下交易,也沒店鋪租金,沒水電費,沒稅,自然比雞血石店便宜不少。”曾經我倆跟臨安一家店裡看到過類似品相的大紅袍印章,對方店主獅子大開口,上來就要一百五十萬的。
晏婉如不是很確信道:“真是一百萬?你可別蒙你晏姐?”
我無奈一笑:“是真的。”
晏婉如莞爾笑笑:“主要是你這人太客氣,上次的鎮紙還記得麼。非死活便宜賣我,呵呵,現在可把我弄怕了,走,咱倆先去銀行把錢算了吧,嗯,我按一百一十萬給你,這東西本來就值這個價兒。”
我臉一板:“晏姐,你寒磣我吶?”
“呵呵,我不是怕你自己加了錢麼?。
“汗,真是一百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我騙您幹嘛呀?”
“行,不說了不說了,反正我欠你一份情
之後,晏婉如拿上車鑰匙要和我去銀行轉賬,我說不着急,她卻不幹,非得拉着我出了旅館。等從銀行辦完轉賬,晏婉如的手機響了。
“喂,哦,嚴老闆,有事麼”是嗎,這麼快?嗯,你稍等,我給你叫小靖聽電話”晏婉如把手機往我眼前一遞:“抱石閣嚴老闆的。”
我接過手機放到耳邊:“嚴老闆。您說。”
“小夥子,剛剛接到通知,舊號礦和醜號礦挖下來兩塊大雞血石。”
“剛挖到的?”
“那倒不是。幾個月前就炸出來了。不過要一點點開採分離,這是比較費工夫的,所以才拖了這麼久,嗯,兩塊石頭雖說沒之前那塊重。不過也有近百斤了,大約晚上能到玉巖山腳下,所以幾個當地人和礦主一商量,就打算趁着那些南方北方的大老闆沒走,趕緊拍賣了。
我眼眸一動:“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七點半,老時間,老地點。”
“好,我知道了,晚上一定去,謝謝您
本還以爲要等幾天的!
就是這場拍賣!
來了!
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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