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外面轉了五天四夜,才勉強轉過了一部分東京南城的一些有名的地方。波瀾壯闊的藍江,張家遼闊的跑馬場,香火鼎盛的啓明寺,東京官辦武館等等。
等和小刀約定休息一天後再去北城,二人才略帶倦意地重新回到花滿樓茶園站。姜道從小就被送到了黃崑山,和大多數的修士一樣,習慣了枯燥的,競爭又很激烈的修煉,慢慢在骨子裡養成了那種排斥喧鬧,冷漠的性情也便漸漸滋長。但是自從經常和黃昆這個異類相處,人已經變了很多,就這幾天的遊玩,從他少言寡語到常常主動說話就可以看出一二來。
一般的客棧裡客人們總喜歡把飯叫進房間裡吃,但是在花滿樓客棧,人們卻寧願下樓到中樓的大食堂裡吃。因爲裡有高雅的藝術,豐富的美味。不知道姜道怎麼想,反正黃昆來這裡是爲了後者,當然或許是那裡的鶯鶯燕燕吸引了黃昆。
第二天一早,二人小聲嘀咕着走進了中樓,一樓二樓根本引不起黃昆的興趣,所以二人直接向三樓邁去。但是剛走到二樓,便從一樓傳出一道吟誦聲“仙山靈雨溼行雲,洗遍香肌粉未勻!”
黃昆看了一眼旁邊的姜道尷尬地笑了笑,姜道卻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道:“我不懂詩詞什麼的,但是聽起來你這詩應該是真的不錯。”
黃昆不能說這是人家蘇東坡做的,只得苦笑了一下,但是姜道卻覺得黃昆這人有時候還是有點謙虛的,比如在這文學才華方面。
雖然這只不過是黃昆第二次來這裡吃飯,但是剛到三樓就被幾個侍女認了出來。一個年紀稍大的女孩,趕緊走了過來朝黃姜二人欠了一下身道:“二位公子早安,要坐老位置嗎?”
黃昆和姜道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相視一笑便坐了下來,點了幾道菜,便叫侍女去取。
等到對面女孩遞過來那精緻的綠玉杯時,黃昆才發現對面弄茶的女孩已不是花小小。
本來黃昆沒想過還會再見到那個小姑娘,但是等他發現這個桌子的其他三個女孩子都是和上次同樣的人後,黃昆自然就會覺得對面弄茶的女孩肯定還是花小小。
啜了一口飄着淡淡香氣的綠茶,黃昆隨意向身旁一個侍女問道:“上次那個花小小呢?”
旁邊一侍女微笑着躬身說道:“小小要去二樓做‘茶大家’了。”
黃昆一愣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笑得很有內容的侍女道:“爲什麼,以後不在這邊作了嗎?”
“公子還不知道吧,公子的那首詩,讓小小升了身價,以後誰要是想喝小小的茶,恐怕要另外加錢呢。”侍女帶點酸氣地說。
所謂“茶大家”就是類似那種首席茶藝師,由一般的茶藝侍女一下子成爲“茶大家”,皆因自己一首詩。黃昆苦笑之餘卻又不得不佩服這老闆的魄力。
看到黃昆苦笑,那位侍女以爲黃昆不信,就又壯着膽子說:“莫笑姐姐已經把黃公子贈給小小的詩句裱起來了,並且還請了洪老先生作了序呢,現在就掛在二樓的茶廳呢。”
這下黃昆便有點恍然大悟了,恐怕單單自己一首詩並不能說明什麼。就像花莫笑說的那樣,文學泰斗洪老還有那個神秘的藍依依纔是她們捧出花小小的關鍵,黃昆釋然了,但是卻又有點不舒服。
以黃姜二人的修爲,十天半月不吃飯對他們自己是沒有什麼影響的。之所以來這裡,就是爲了湊湊熱鬧。隨便吃了點東西,在黃昆的提議下二人來到了二樓。
二樓整個是個巨大的廳堂,中間卻有四個大石柱作爲支撐。而匠人們卻別出心裁地建了幾個類似亭子之類的小閣,每個閣子裡有大木桌,可容納十多人。大家或可作詩,或可畫畫,可以下棋,可以飲茶。
靠近東牆之地卻又有一個大型的平臺,就像黃昆他們住宿之樓裡的舞臺一樣。不過臺上卻沒有舞女舞蹈,但卻有五個女孩。一個穿着鵝黃衣衫的俏麗女子端坐在正中央,正在專心擺弄着茶具。身後四個白衣女子也都面帶微笑。旁邊一溜五張椅幾,有三個老者,正坐在椅子上或眯眼品茶,或看着那弄茶的女子撫須點頭。女子身後的牆壁上裝裱着一幅字,仔細一看,赫然是黃昆那首詠茶詩。
只不過詩上已經加了序曰:淡香茶,綠玉杯,小小做茶,嫺熟自然,人茶合一,茶美人更美;黃昆者,才俊也,見茶起意,贊伊賦詩,意境不羈,詩絕人風流。錦上添花,藍小姐代筆,畫蛇添足,洪老朽拙序。——洪斌!
看到了這個序,黃昆暗地裡佩服,詞句簡單明瞭,大力贊人卻又極其自謙,很難讓人看出是文壇泰斗的手筆,但是序尾的署名卻又讓人回頭來不得不佩服。這洪斌至少是個聰明人,看來有機會一定要去拜訪一下,說不定對自己此行有一定的幫助。
剛好有兩個位置,與別處喧鬧不一樣,這裡很清靜,唯有品茶聲間或茶杯清脆的碰撞聲,在一個白衣侍女的指引下,二人輕輕地坐了下來。
шшш● ttka n● ¢O
那身着鵝黃色的俏麗女子自然是花小小了,黃姜二人的到來並沒有讓花小小擡頭。一絲不苟的專注,行雲流水的手法,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表現出來,可愛且不失大家風範。不像黃昆那個世界裡的茶藝師爲了表現自己嫺熟的手法,一味地快,就讓人有種浮躁感。
黃昆一臉平靜地看着,心中好像有條溪流涓涓流淌,陽光普照,花兒含笑,“萬物法天,道法自然”。黃昆心中一動,卻不由自主地入定了。
時間慢慢滑過,一個時辰過去了,旁邊的三個老頭已經不是原來的了。姜道也發現了黃昆的異樣,同是修仙人,姜道自然知道黃昆可能處在頓悟的境界裡。所以不敢亂動,同時也警惕着周圍,以防有人打擾。這當中花小小也曾看到了黃昆,本想起身問安,但是在姜道嚴厲的示意中乖乖地繼續弄起茶來,涓涓的流水聲,玉器茶具的輕微碰撞聲,一切都是這麼自然,一切都是這麼和諧。
又一個時辰過去了,正當姜道暗自詫異這傢伙怎麼隨時隨地都能入定時。黃昆突然輕咳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一道平和卻又很堅定的目光,看向花小小。小小此時正覺有異,擡起頭來正碰上黃昆的目光。那是什麼樣的目光啊,和藹,慈祥,堅定!從小便沒有了親人的花小小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哥哥,或者說看到了自己可以依靠的人。平時看起來柔弱,其實內心很堅強的花小小,此時的心就像她的年齡一般脆弱起來,她突然莫名地覺得很委屈,很想哭,很想撲在對方的懷裡哭。
但是僅有的一絲清明警告着她,這不是她的親人,只不過是一個外人。
兩個時辰其實不短了,但是當黃昆看到花小小失了神,微微一笑絲毫不在意自己剛纔的異常,反而又恢復了常態道:“小小,哥哥本來想去三樓去喝你的茶,沒想到你卻來到了這裡。”
旁邊那三個老頭,一聽這話,都側目打量起了黃昆,只是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小小被莫笑姐姐安排在這裡了,以後公子可以來這裡喝茶。”花小小慌忙整頓了一下自己即將失控的情緒,瞥了一樣黃昆已經恢復如常的目光,隨即又輕聲加了一句,“如若公子要專點小小侍茶,或許或許莫笑姐姐會同意的。”說完便紅着臉不再說話,而是又埋頭弄起茶來。
結合樓上侍女的話,黃昆也明白了花小小的意思。那就是自己可能會有面子請得動花小小專爲自己沏茶。反過來,花小小已不是人人都能請得動的侍女了。
姜道在某種方面來講比黃昆更加醉心修道,儘管自己承認比黃昆差的多。還沒等黃昆說話,姜道就迫不及待地用剛學會沒多久且只能在一米範圍內使用的“密音傳語”之法對黃昆說:“剛纔有何收穫,是不是悟出了什麼。咳,還是回去講吧。”
剛纔黃昆確有所悟,必須馬上回去理一理剛纔的收穫。但是卻沒有馬上回答姜道,只對花小小輕聲說道:“嗯,那改天就找咱小小妹妹喝茶啦。”說罷衝着姜道一壞笑,便走了下去。
“小小姑娘,恕老夫多嘴,剛纔那位是什麼人,怎麼話不着調,有些孟浪?”旁邊一老者看着薑黃二人離去的背影道,“這裡可不是因爲有幾個錢就可以胡來,就可以隨便說話的地方。”
“嗯,李老弟說的對,不過我看小小姑娘並沒有生氣,難道?”另一個看上去年紀稍微大一點,白頭髮多一點的老人端起一杯茶道。
“嚴老,李老,請您不要誤會。這位就是黃昆,就是就是寫這首詩的人。”說着翹起一根玉蔥般的手指向後指了指說道。
“哦,怪不得,倒和這首詩的口吻相同了。”老者訕訕說道。
剛進入房間,姜道便迫不及待地問道:“怎麼樣?”
黃昆白了一眼姜道,不慌不忙在那把大椅子上坐了下來道:“確有所悟,但還不明確,好像是自發的,不過還是感謝花小小這女孩的弄茶手法。”
姜道在一旁另一個椅子上也坐了下來盯着黃昆道:“是花小小的茶藝啓發了你?”
黃昆點了點頭。
姜道疑惑地問到:“一般而已,我怎麼看不出有什麼可取之處,雖然我承認她做的確實很熟練,或者說是很巧妙。”
黃昆看向窗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老薑,我知道你一心修煉且想早日突破的心情,但是你不得不承認,你之前的所作所爲和你所取得的成果,卻有點背道而馳。”
說完,黃昆看向姜道,等待姜道的回答。黃昆一直是很少和姜道談論修煉這個問題,但是每次談論卻使姜道必有收穫。
姜道聞言,微皺眉頭,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似乎有些痛苦地喃喃道:“是的,我早幾年前何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後來我卻不敢想了。”說着,一臉迷茫地看着黃昆繼續道,“你說,是不是我的資質我的資質差到不能再差了吧。”
黃昆呵呵一笑卻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雖然我修煉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年。但是我卻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一般人的仙骨道根不足以從根本上影響一個人的修煉成果。”
稍稍考慮一會,姜道仍舊迷茫地看着黃昆道:“那你說,是什麼?”
“兩個因素,悟性,勤奮。”黃昆盯着姜道說:“你很勤奮,但是缺少悟性。”
姜道撓了撓頭道:“悟性悟性,什麼是悟性呢?”
黃昆笑了笑,也撓撓頭說道:“這是個大問題,我們只不過在這漫漫修仙路剛邁出了第一步,我可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
想了想又道:“就像我剛纔看到小小在弄茶時,看到小小的手法:手和杯,茶和水都配合的那麼自然,渾然天成。我就想到了我們‘黃昆訣’中‘萬物法天,道法自然’的總綱,結合我們的修煉,我當時就有種想衝擊最後兩道氣海的衝動,不過還是失敗了。”
“這也太玄了吧。”姜道狠狠地錘了一下桌子道。
“兄弟,現在我們的修煉沒有師傅指導,全靠自己根據‘黃昆訣’摸索,是挺難的。”
黃昆託着下巴,看了看姜道又說:“我對你的建議就是,不要急於修煉,欲速則不達,這個道理你懂得。另外就是不管做什麼事情,哪怕這些凡人瑣事,你不止要用心去做,還要用心思考。”
姜道聽罷,點了點頭,但是好像想了一會卻道:“可是,我也沒見你有多專心啊。”
黃昆撲哧一笑,旋即又想了想說:“我是專在心裡,你是專在表面,只要時刻不忘‘黃昆訣’總綱的‘道法自然’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