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休息的張鐸並不知道,離他休息室不遠的房間裡,坐着兩個人,正是昨天跟他一起彩排的兩位嘉賓。其貌不揚帶着眼鏡的叫秦時月,是一名作家,主要寫一些半文半白的歷史演義。而另一個長的則相對較帥,叫齊思遠,是馮玄清的學生,目前在燕京大學歷史系讀研。
秦時月有些擔憂地說:“思遠,咱們這麼幹能行嗎?這可是直播啊!要是不成,咱們名聲可就毀了啊?”
齊思遠嘿嘿笑道:“老秦,別擔心,咱們研究一週多,已經分析的很透徹了。他既要製作電視劇,更新《射鵰英雄傳》,還要上學,怎麼可能有時間讀《明史》跟《明實錄》?他的那部《明朝那些事兒》肯定是抄的,或者說有人代筆也說不定。那孟南星不過是浪得虛名之輩,今天我們就要在天下人面前揭開他的真面目。世人一定會記得你我的壯舉,到時你我二人名動天下,豈不是勝過今日的默默無聞?”
聞聽齊思遠的話,秦時月想到自己一舉成名之後,他的書賣地洛陽紙貴,一冊難求。衆多書迷圍着他瘋狂要簽名,到時候名滿天下,譽滿天下。臉上頓時顯現出一種滿足的神色,剛剛的那些猶豫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看着秦時月的情緒又穩定下來,齊思遠心中鄙夷,臉上卻沒有半分顯露。他是一個野心極大,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時時刻刻想着出人頭地,前段時間《明朝那些事兒》引發爭議,馮玄清撰文抨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孟南星,經過一番計算和推測,他覺得怎麼算孟南星都不可能在製作《天龍八部》和連載《射鵰英雄傳》的同時,寫出《明朝那些事兒》。
他曾對照過《明史》和《明實錄》,發現《明朝那些事兒》的史料沒有任何差錯,這就更讓他起疑了。《明史》兩百多萬字,《明實錄》一千六百多萬字,孟南星能不能看懂文言文先擱一邊,從字數上講他也沒時間看啊!這讓齊思遠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明朝那些事兒》是別人寫的,最大的可能是《松江晨報》的編輯們集體編寫出來,借孟南星的名頭罷了!
而這種推斷卻更讓他痛恨不已,自己身爲燕京大學的高材生,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機智無雙,深謀遠慮,如今卻還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學生。那孟南星不過是個不學無術的高中生,卻著作等身,名滿天下,簡直讓他嫉妒的發狂。果然是滿腹經綸,白髮不第;才疏學淺,少年登科。
如果換成旁人,也許會把自己的推斷寫成稿子發表在報紙上。但齊思遠卻不同,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他可不想這麼輕易就浪費了。他要以一種震撼的方式把孟南星擊倒在地,踩着他的腦袋上位。過去在江湖上,想要出名的最好辦法就是幹掉那些已經成名的人物。特別是那些想要退出,已經沒有了雄心和鬥志的老江湖。所以電影《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任我行對令狐沖說,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出?
齊思遠和孟南星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如此行徑只是爲了出名。自古道名利、名利,先有名,後有利。古代讀書人出名,可做官,可得財,可留名千古,可美人相伴。今天人出名,可商演,可代言,可財源滾滾,可富甲一方。而古今人物爲了出名用的各種手段,那就各有高下了。
秦時月只是一個二流作家,跟齊思遠是一個縣的老鄉。不過他的舅舅可了不起,是京城衛視的臺長。齊思遠想到這層關係之後,先找到秦時月把自己的研究成果說了一遍,又講道弄臭孟南星的好處。聽的秦時月心砰砰直跳,問齊思遠怎麼操作。齊思遠幽幽說道,京城衛視不是有檔直播的訪談節目《夢想人生》嗎?你可以建議你舅舅他們請孟南星,然後咱們也上節目,到時候直播當中,千萬人注視之下,他抵賴不了,名聲自然就完了,我們成了主持正義的英雄人物,自然聲名鵲起啊!
秦時月聞聽大喜過望,跑去跟舅舅晉文和說了一通。晉文和對齊思遠的分析很認可,對他們的做法卻不大讚同。如果《夢想人生》真的揭穿了孟南星抄襲的真相,固然能造成轟動,收視暴漲,可《夢想人生》這檔很有前途節目也就毀了,以後那個嘉賓還敢來參加,誰知道他們是訪談還是打假啊?
秦時月跟晉文和哭訴了三天,要死要活,一定要舅舅幫他,晉文和的心也就軟了。他無兒無女,把外甥當成親兒子一般看待。他有心讓外甥到電視臺工作,可秦時月執意要當作家,也就由他了。如今外甥想要以個轟動的方式出名,自然也由他去。一檔很有前途的新節目,一個人氣作家的未來,終究比不過自己外甥的一個小小心願。
對這一切茫然無知的張鐸,悠閒地呆在休息室裡,等待着節目的開始。他忽然發現李*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眼神之中似乎帶有一絲可憐。
張鐸起身笑着說:“你好啊,大主持人!”
李*淺淺地笑了下說:“你好啊,大作家!”
張鐸謙虛地說:“當不得如此誇獎,叫我阿鐸或是星仔就好!”
李*笑了下,沒接張鐸的話茬,而是說道:“節目要開始了,我們過去吧!”
兩個人進了演播大廳,現場已經坐滿了觀衆,三臺攝像機後都坐上了攝影師。兩個人走到沙發上的既定位置坐下,有工作人員爲張鐸帶上耳機,兩人試過音後,坐了不到十分鐘,製片主任於學仁在一旁喊:“各部門注意,各部門注意,燈光、攝影都準備好,直播馬上開始,10、9、8、7、6、5、4、3、2、1,開始!”
李靜蘭原本淡漠的臉上瞬間洋溢起熱情的微笑,她用極富情感的聲音說道:“人生成就夢想,夢想改變人生,歡迎大家收看本期的夢想人生。我們今天邀請到的嘉賓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年紀不大,本事卻不小。一本言情小說,掀起“純愛”狂潮。一部武俠經典,鑄就不朽傳奇。明明是個高中生,卻扛起攝影機當了導演,他就傳奇作家,國內年齡最小的導演——孟南星。”
張鐸立刻向前方揮手說道:“電視機前的觀衆大家好,我是孟南星。”
李*就像個老朋友一樣,很自然地說:“哎,南星,你知道我最初看到你名字的那一刻想到的是什麼嗎?”
張鐸說:“什麼呢?”
李*一副非常好奇的表情說:“我就在想孟南星這個筆名有什麼寓意,是怎麼想到的呢?”
張鐸笑着說:“這個筆名源於我之前偶然想到了幾句詞,叫‘千年帝王師,一枕黃粱夢,水湄有佳人,等我已三生。誰見那春與秋凋盡了世間花,任憑這功和罪冷落了枕邊情。’可惜我纔能有限,只想到這幾句。卻堅信人生如夢,只願噩夢不再,好夢難醒。”那幾句詞出自前世慕容雪村所著的《原諒我紅塵顛倒》,是張鐸很喜歡的一本書。這個世界卻不曾出現,他便把幾句詞竊爲己有了。
李*很誇張的說:“哇,好淒涼,好悲傷的詩句啊!那爲什麼沒能寫完呢?”
張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說:“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不過是一時傷感,偶然想到,如今卻很難體會到那種意境了。”
李*心中可憐他,暗想估計以後這種詞你想寫多少就能寫出多少!嘴上卻講:“那倒是,南星,你現在可以說是絕對的少年得志,那我想問你,你從前是一個很悲觀的人嗎?從我們得到的資料看,你雖出自農村,家庭條件卻是相當不錯的!”
張鐸笑着說:“我從前確實是一個非常悲觀的人物,不過後來就變得積極樂觀了!”
李*問:“是因爲成爲作家的緣故嗎?”
張鐸說:“並不是,而是久病成良醫,我把自己給治好了!”
李*會心一笑,現場的觀衆也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她繼續問:“那爲什麼那麼悲觀呢?從我們得到的資料上看,你有一個非常和睦的家庭,無比幸福的童年。你沒有像其他名人那樣小時候過得非常苦,放牛啊,撿煤球啊,沒吃沒穿什麼的!那你的悲觀來自那裡,這樣的童年對你的一生有怎樣的影響呢?”
張鐸表情變得嚴肅說:“我的悲觀,源於內心,而非外在。所謂幸福就是內心慾望得到滿足時的一種狀態,也就是說幸福不在於你有什麼,而是你想要的東西,通過努力就能得到。在得到的那瞬間,回顧你爲之奮鬥的過程,幸福感便油然而生了!”
這個世界的華夏國學氛圍濃厚,前世從西方傳來大行其道的“成功學”、“勵志學”之類的“心靈雞湯”,這個世界華夏的觀衆大都還沒接觸過。其實張鐸的說法在前世不說爛大街也差不多,可此時的觀衆聽了,卻覺得極富哲理。現場瞬間掌聲雷動,電視機前的觀衆也紛紛叫好。
張鐸的父母在電視機前激動的熱淚盈眶,朋友們爲他自豪不已,秦蘭幸福地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着心上人在電視中,千萬觀衆面前侃侃而談。金玉芝蜷在沙發上,望着電視裡的張鐸出神,便是此刻的李*,也有過一瞬間的心動和無比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