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我怎麼沒想起來。
被沈建南的話一說，黃國強如夢初醒顫抖着拎起來自己的公文包。
但不知道是不是公文包太重還是他年齡太大，帶有暗釦的公文包怎麼也打不開。
“黃叫獸，需不需要我幫你？”
“......”
終於，黃國強哆嗦着雙手從皮包裡拿出了一臺大哥大，但到了這一刻，他卻怎麼也沒有勇氣去按上面的數字。
他的潛意識在告訴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沈建南搞這麼一出就是想羞辱他，想贏了打賭，只要他揭開真相，一切陰謀詭計都會在太陽下煙消雲散。
那可是芬蘭，怎麼可能被一個人把主權信譽打垮。
但他的理智、眼睛又在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
如果打出這個電話，又證實了都是真的，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打，還是不打！
黃國強從來沒有想打，打一個電話居然會這麼難以選擇。
投影機的畫面在一幀一幀繼續播放着，沈建南完全沒有再搭理黃國強的興趣，自由、公平，總是需要強大的基礎，在事實面前，打與不打又有什麼區別。
終於，投影機中畫面的進度到了意大利。
“意大利是歐洲共同體主要成員，我們有足夠信心打垮以沈建南爲首的國際金融大鱷，來保衛里拉的匯率。”
“......”
“德意志銀行總裁施萊辛格表示，匯率機制的穩定，需要一些國家的貨幣爲此貶值，他特別點出了意大利薄弱的經濟基礎。”
“......”
“9月8號，歐洲電訊，意大利里拉當日暴跌百分之二十三......”
“......”
“德國央行出於匯率機制的穩定性，借給了意大利兩百六十億馬克......”
“......”
“9.9日，意大利里拉先揚後抑，單日跌幅超過百分之十八.......”
“......”
“西班牙財政大臣卡洛斯.索爾查加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歐共體代表着歐洲未來的經濟，他強烈譴責以沈建南爲首的國際金融大鱷破壞了歐洲的經濟秩序......”
“......”
“9.10日，意大利里拉暴跌百分之二十三，跌破了歐洲匯率機制下軌。”
“......”
“意大利財政部長喬瓦尼.格利亞宣佈，意大利退出歐洲匯率機制。”
“......”
“意大利銀行總裁卡洛·阿澤利奧·錢皮發佈聲明，央行將放棄盯住馬克匯率，執行自由浮動匯率......”
“......”
“西班牙比塞塔單日暴跌超過百分之四十......”
“......”
歐洲，近代文明的搖籃，現代化革命的源頭，代表着新時代科學，代表着發達和富裕，帶着輝煌和榮譽。
在歐洲，哪怕是一個掃大街的，賺的都比國內領導要多的多。
上百倍之巨。
可現在......
這就是現在的歐洲？
這怎麼可能？
“怎麼沒人說話了？”
“不是說黃教授和沈老師在爭辯麼，怎麼靜悄悄的。”
“讓下，讓下.....”
“擠什麼擠。”
“誰這麼不長眼。”
“......”
樓上的鴉雀無聲令樓下圍觀的學生們察覺到了異樣，但可惜，裡裡外外全都是人，怎麼擁擠也擠不進去。
至於圍在被擠到教室內的學生們，一個個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實在不敢相信發生在熒幕上的一切。
因爲，隨着畫面逐漸推進，交映想錯的自殺新聞、犯罪新聞數據以及破產和遊行示威、暴亂，一幕幕在新聞背後呈現在了投影畫面上。
就像是災難末日一般的瘋狂景象，令人恍如見到了地獄降臨。
突然，投影機的畫面戛然而止，定格在了一段警察和遊行示威人羣的衝突上，地上燃燒着的催淚彈散發着煙塵，令整個畫面都變得猶如夢裡。
也就這時候，沈建南忽然開口了。
“是不是難以置信？”
“......”
靜。
靜的出奇。
十幾年夢想中瞭解到的世界，忽然發現跟自己想象的好像完全不同，巨大的落差讓所有的學生們都感覺，看到的一切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就像是，做夢一樣，荒誕而又不切實際。
那可是歐洲啊！
歐洲人那麼的高貴，聰明，他們的科技是那麼發達，他們的經濟是那麼的繁榮，他們甚至代表着人類的文明。
要知道，不管是近代工業革命還是現代化的經濟理論都是誕生歐洲，而現代醫學的鼻祖也同樣是誕生在歐洲並且不斷創新。
這樣的歐洲，怎麼可能會像熒幕上那樣陷入地獄的經濟崩潰中。
沈建南這種傢伙雖然沒有孫猴子的火眼金睛，但一雙眼睛也早已能洞察事實、看透人心，看着四周學生們悵然若失、失了魂的樣子，哪裡還不知道這幫傢伙心裡到底震驚到了什麼地步。
對此，他只能無奈嘆息了一聲。
近代西方工業革命沒有打垮國人的自信，二戰讓麻木的人們重新凝聚了強大並且不可摧毀的信心，但戰後幾十年的經濟差距，在某些人或多或少帶着有意無意的反覆思想衝擊下，那種自信一點點被摧毀了。
都是一代天之驕子，真不知道在原本的軌跡中，是怎樣創造出那種奇蹟般飛躍的。
要知道，信心可是比黃金更重要的東西。
人失去了信心，就猶如行屍走肉，國家失去了民族自信，就離任人宰割不遠了。
可偏偏，在普世價值個自由思想的一次次衝擊下，這個國家居然開掛一樣不但沒有就此沉淪，反而猶如巨龍一樣迅速崛起。
這種現象，在全世界幾千年的歷史中，都找不出第二個個例。
沈建南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唐解放，也許正是因爲這種人的存在，才教導出了一批有一批像何援朝一樣的學生，最終撥亂反正，摸着石頭過河也始終沒有讓這個國家被時代潮水淹沒。
“結果是衡量真理的唯一標準，時間是檢驗這個標準的唯一準則。”
“你們想不想知道，爲什麼這些國家的經濟體系會突然崩潰？”
“......”
“其實原因只有一個，自由。”
“......”
“在這之前，黃教授說過，西方國家近十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是建立在金融市場全面的開放中。
沒錯，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
“但自由就是一把雙刃劍。”
“而這個結果，就是自由的代價。”
“.......”
“我之所以能夠打垮這些國家的貨幣，是因爲他們都沒有搞懂金融市場自由的定義，就貿然開放了自由的金融市場。”
“早些年，我就在課堂上說過。隨着時代的進步，金融的威力，甚至比核彈更要可怕。”
“.......”
“那麼大家可以試想下，一個國家掌握了一顆核彈，但卻不知道這顆核彈碰到哪裡會爆炸，最終會帶來什麼後果？”
“......”
“自由，這是強者的定義。在自己沒有搞懂自由這兩個字的定義上就去開放自由，那麼就會被真正需要自由的人所得逞。”
“孫子兵法中提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
“如果這些國家還是像十年前一樣，我和其他合夥人，根本就沒有任何機會。”
“供需關係決定價值？”
“......“
“在公平的原則上，確實是這樣。”
“但如果按照資本的定義，強大要和弱小一樣得到相同的回報，那就是不公。”
“所以，在資本市場上，供需關係決定價值根本就是一個僞命題。”
“就像芬蘭馬克。馬克在三天之內貶值了累計超過百分之五十八，以貨幣的需求量，爲什麼，如果供需關係決定價格，爲什麼會恰恰集中在三天之內爆發，並且如此失衡？”
“.......”
“當然。供需關係決定價格因素的理論是成立的，正因爲有着巨大的賣出而缺少買入，所以馬克貶值了。”
“但爲什麼忽然賣出大增，而買入缺乏”
“這就是資本投機的危害性，儘管，我從中賺取到了很大一筆錢。”
“......”
“因爲芬蘭貿然進行了全面的金融改革，但他們並沒有搞懂這其中存在的風險，投機者才得以從馬克拆借到大量的資本，而進行孤注一擲，”
“......”
“那麼，這樣自由的代價就是，被人洗劫一空。”
“......”
從經濟角度，再到市場自由定位上，沈建南一五一十講後三十年曆史中總結出來的經濟規律，毫無保留的向學生們傳授着。
完全超出這個時代的經濟理論，讓學生們像是聽天書一樣，陷入癡迷的狀態裡。
他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簡簡單單的經濟，居然可以演變出來如此繁瑣而又複雜的東西。
“有人說，華夏的經濟水平和理論，還停留在原始起步階段，距離西方國家有近百年的差距。”
“真的是這樣麼？”
“其實不然。政治個經濟是一堆孿生兄弟，這一點，黃教授沒有說錯，他只不過少說了一些東西。”
“道德經中提到，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這一點，適用於任何法則。”
“而經濟誕生於世界之下，必然符合天道規則。”
“那麼，它和政治的核心都是一樣，利益。”
“爲什麼我可以在歐洲市場大獲全勝？”
“很簡單。”
“夫未戰而妙算勝多者，得算多也。如果結合天道法則和自由這個定義，那麼你們就會知道，其實這從一開始就是註定的結果。”
“而這個結果，就跟黃教授告訴你們的一樣，市場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會引導市場走向。”
“也就是勢！”
“......”
“易經中提到，風助火勢，火借風威，當烽火連城之時，就是天威。”
“我就是看到了這點，僅此而已。”
“沒有人可以戰爭一個國家的貨幣體系，我也不能。”
“但金融市場，其實就是一個戰場，我們的老祖宗教會了我該去怎麼玩這場遊戲。”
“......”
“其實經濟很簡單。那就是，不懂的東西，自己先玩懂，玩會，再去跟別人玩。”
“......”
“至於某些大學，他們有名，不代表他們就代表真理。”
“同學們。你們要記住一點，唯有經過時間檢驗的真理纔是真理，什麼所謂的研究、理論，在沒有得到實踐證明之前，是沒有任何可信度的。”
“可以參考，但不能當成真理。”
“什麼是真理？天道法則，就是真理。”
“......”
沈建南這傢伙，如果不當老師，做傳銷頭子，估計也能大發橫財。
先有投影機上的畫面鋪墊，被他引據經典加上一通解釋，在場的學生們立馬就跟被洗腦一樣，眼裡爆發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明亮神采。
原來，在經濟上，老祖宗們留下的東西居然這麼厲害。
沈老師就是研究透了這些東西，纔打垮了歐洲列強的主權信譽。
原來，老祖宗們留下來的東西還可以這樣用。
我怎麼以前就沒想到。
一法通，萬法通。
都是這個時代的頂級精英，相同了經濟，不少人接着又聯想到了國際政治上，如果用過去那些哲學思想來解釋會有什麼效果。
不由自主，一雙雙眼睛狂熱看着沈建南，激烈的掌聲隨之響起。
一張尚沒有畫上太多墨跡的白紙，可以塗畫上更多的東西，但黃國強大半生都在學習研究西方經濟理論，眼見着西方的強大和華夏的落後，那種信念幾乎和教徒朝聖信仰沒有任何區別。
可現在，他的信仰，被沈建南一番話貶的一無是處。
沒有人能夠忍受自己的信仰遭到玷污，更沒有人能夠接受自己的信仰藏污納後。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西方經濟學是全球都一致認同的先進理論，
哈佛大學、劍橋大學，普林斯頓大學所有常青藤大學經濟學教授都一致發表過論文，學術界對此早有共識.
經濟是一門科學，科學是沒有國界的，絕對不是你說的那樣。
在經濟基礎上......”
黃國強像是瘋了一樣衝到了沈建南面前，想要去抓沈建南的脖子質問，但沒等黃國強靠近，就被唐敦厚像是抓小雞一樣卡到了脖子。
對於黃國強的癲狂，沈建南眼裡劃過一道悲哀，但瞬間又全是冷冷的嘲諷之意。
“科學是沒有國界的？你去問問錢老，看他會不會給你兩巴掌。
學術界一致認同？
你口中的哈佛，普林斯頓就能代表學術了？你知道普林斯頓大學是怎麼來的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