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還來不及去想自己剛剛那有些輕佻的舉動,到底給豆蔻年華的少女帶來了多少的難堪,他就已經被李向東給揪到了辦公室裡面。
好在白青成績雖然一般,卻也並非是老師眼裡那些搗蛋生事的學生,所以對他還抱着幾分想要引導上正途心思的李向東,此時自然是免不了一番教育。
對付學生的辦法,無非就是那幾樣,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先用嚴厲的語氣,營造出你犯了十惡不赦之錯的氣氛,然後再放緩語氣,暗示可以給個機會,等待換來學生感激涕零的洗心革面。
這些都是套路啊。
白青怎麼說也都是在社會上摸打滾爬了好多年,倒也不至於拆穿這些把戲跟李向東對着幹,就算是心中對於李向東的絮絮叨叨腹誹不已,但面上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神色,最終在李向東說教累了之後,才頂着半身唾沫星子,在李向東“回去給我考慮清楚了,再來找我談話”的話語聲中,如蒙大赦般的逃出辦公室。
回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末尾,習慣性的敲敲門,然後推門進去,教室裡瞬間變得鴉雀無聲,白青感覺到,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整個教室裡衆人目光的焦點,就連講臺上正在佈置作業的老師,也是朝着他看了過來。
被叫到辦公室差不多一堂課的樣子,在大多數學生們的心裡,大概都覺得白青一定遭到了慘絕人寰的對待,甚至好些人腦海裡不禁浮現出白青跪在李向東面前痛哭流涕的畫面,看向白青的眼神裡,不由帶上了幾分看戲般的幸災樂禍,當然,還有一些不滿和恨意,這估計都是那些秦甜的仰慕者吧,然而以白青那老男人的心智,又豈會在意這些目光,迎着衆人的注目禮,他昂首挺胸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渾然將自己當成了什麼英雄人物一般。
至於原本坐在他位置前面,情緒已經緩和下來的秦甜,在看到白青那正氣凜然的樣子,心頭一陣委屈,眼圈瞬間再次紅了起來。
白青這個時候再去看她,這女孩子長得確實很漂亮,特別是她的皮膚很白,白的好像巧奪天工的瓷娃娃一般,用冰肌玉骨來形容也是絲毫都不誇張,一副小巧的金絲眼鏡,在襯托出她白的同時,又讓她多了一點書卷氣息,跟別人完全一樣的校服也難掩其天生麗質,不愧是班上號稱班花的存在,也怪不得自己年少時對她魂牽夢縈不已。
當然,漂亮歸漂亮,但以白青現在這種成熟男人的眼光來看,還是太嫩了,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讓習慣了豐胸細腰大長腿的白青,根本難以生出什麼心思來。
放學的鈴聲很快就響了,白青這纔有時間看了一眼擺在桌子上的課本,京師大版初中《幾何》第二冊,《語文》第四冊,再結合自己腦海當中對於今天這事的模糊回憶,讓白青確定了眼下的他,應該正在讀初二下學期,也就是98年上半年的樣子。
白青生於1984年,8月份的生日,也就是說,現在的他,還不到14週歲。
從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到十三四歲的小正太,這突如其來的跨度實在是有點大啊,讓白青一時間頗有一種不適應的感覺。
特別是離開了手機等電子產品,讓他有一種很不踏實的空虛感。
連查一下現在具體的時間都沒辦法,簡直讓人抓狂。
此時教室裡的學生們,已經完全處於了放羊狀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魚貫而出,值日生們則是各自拿起工具,開始對教室做每天例行的清潔工作。
這所有的一切,對於已經遠離校園二十年的白青來說,有一種遙遠的親切感。
“好了秦甜,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你的事兒。”
“是啊,別傷心啦,回頭咱們好好罵他一頓!”
“他那是咎由自取,被老班給抓住了,有他好受的~”
不遠處,跟秦甜要好的幾個女生,正帶圍在她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着她,看起來,她們的安慰還是有效果的,起碼現在秦甜看起來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她用手絹擦了擦自己有些發紅的眼睛,臉上露出了些笑容。
白青也準備回家,順手往書桌裡一掏,便從裡面拽出個山寨的阿迪達斯斜挎包——這好像是當年他上學時最流行的,當然,98年這個時間點上,白青生活的那個五線小城市東武,也基本找不到幾件真的阿迪,畢竟在人均工資不過兩三百的大環境下,動輒成百上千的阿迪耐克,絕對算是奢侈品級別的存在。
曾幾何時,開始癡迷上足球的白青,一直對本地最大商場體育專櫃上一雙標價880的阿迪足球鞋垂涎不已,有事沒事就過去瞅兩眼,在他的眼裡,那雙鞋好像散發着神聖的光暈一般,光是看看,就是一種極大的心理滿足,而事實上,在白青的印象裡,這雙鞋一直襬了小十年都沒有賣出去。
也不知道到底需要些什麼,索性他就把桌子裡所有那些有用沒用的書全都塞進書包,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已然圍過來好幾個身影。
下意識的擡起頭,正是剛剛圍在秦甜身邊的那幾個女生,她們應該感謝秦甜,因爲當年白青的喜歡,所以連帶着對她們也留下些許印象,好歹還能記起她們的名字,讓她們避免了淪爲路人的待遇。
只是從現在她們那一臉同仇敵愾的神色來看,這是要爲自己的小姐妹找回場子來啊。
不過就算她們再怎麼表現出氣洶洶的樣子,但是在現在白青的眼裡,不過就是些黃毛丫頭罷了,根本就沒感受到半點壓力,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怎麼啦,你們有事嗎?”
“白青,我們警告你,以後離秦甜遠點兒,不知道秦甜根本就不喜歡你麼!”其中長得最高的一個女生,上來就劈頭蓋臉的對着白青一陣發難,語速猶如連珠炮一般,一臉的盛氣凌人。
白青記得她,這是張筠,秦甜最好的朋友,她自然也是最打抱不平的那個。
“白青,你膽子也真是夠大的,你就不怕莊鵬飛找你麻煩嗎!”另一個名叫曲琳的女生緊接着附和道,跟張筠的咄咄逼人不同,她倒是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模樣,似乎是已經預見到白青即將倒黴的情景。
莊鵬飛是五班的班長,個高人帥,打的一手好籃球,學習成績穩居年級前二十,家庭條件也是相當不錯,雖然不知道他父母具體是做什麼的,但是從他的穿着上就能判斷出來,畢竟在這個年代,一身李寧就足以是土豪才能穿的起的。
用以後的話來形容就是,妥妥的高富帥,標準的校草模板。
雖然初中生還不會像高中學生那樣明目張膽的戀愛,可到底正值荷爾蒙旺盛分泌的年紀,再加上什麼瓊瑤、席絹的愛情小說以及各種電視劇的影響,讓他們心中對於情啊愛啊的東西也是充滿了一種懵懂的渴望,對於人和人之間的八卦也是流傳的神乎其神,而傳說中,秦甜和莊鵬飛就是一對,哪怕這個消息並沒有得到過當事人的肯定。
畢竟初中生就是這麼矛盾的羣體,哪怕心如猛虎躁動,可卻又極力的掩飾。
聽到曲琳的話,白青皺了皺眉,上輩子發生這件事的時候,年少的他因爲害怕所以在辦公室裡極力否認,被李向東教育到很晚纔回家,像剛剛的那些對話,並沒有發生,但是上輩子這件事後,還真是被曲琳給一語成箴。
當時,還給白青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可現在的白青,早已經不再是那個還有些懦弱的十三歲少年,他只是略一皺眉,並沒有往心裡去。
笑話,一個老男人,還會被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給嚇住?
“就你,也想追秦甜,做夢呢吧~”最後一個滿臉傲嬌的女生對着白青說道。
看到她,白青心神不由得微微一動。
她留着跟其他女生差不多的齊耳短髮,劉海有些長,看起來普普通通,並不如秦甜的長相精緻。
可在白青眼裡,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上面是又長又翹的睫毛,雖然長着一張娃娃臉,卻能看出正在朝着瓜子臉進化的痕跡,就算穿着一樣的校服,卻架不住那兩條遠超旁人的大長腿,絕對的九頭身比例。
這纔是符合他此時審美的存在啊,前世自己怎麼放着這樣的潛力股不要,反而喜歡秦甜那樣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光長了張還不錯的臉蛋的丫頭片子呢。
有眼無珠啊,白青簡直忍不住捶胸頓足的悔恨交加。
她的名字叫蘇靜。
前世的蘇靜,到了高中時跟白青同樣也是藝術班的同班同學,但是那時候已經逐漸長開了的她,開始成爲無數男生傾慕的對象,身爲音樂生的她也在各類演出當中嶄露頭角,成爲名震全校的“校花”,高二時提前參加高考就考入上戲,再往後,她就只存在於同學間斷斷續續的小道消息以及企鵝空間的動態裡,人越來越漂亮,衣着和背景越來越奢華,再接着,演戲、灌醉後被輪、墮胎以及——自殺。
白青對她的最後記憶,永遠定格在那張無比美麗又無比冰冷的黑白照上,讓他唏噓不已,卻又轉眼忘記,畢竟,雙方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而已。
“你眼睛往哪兒亂瞅呢!”白青那老男人特有的目光,讓蘇靜有些不舒服,哪怕穿着衣服,卻彷彿毫不設防的暴露在白青面前似的,讓她忍不住羞惱的奚落道。
白青不以爲然的嘿嘿一笑:“對了美女,知不知道今天幾月幾號?”
“你神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