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夏至,金陵,高華網谷B座。
雷鳴齊聲,雨水如灌濤江河,門窗已是噼啪作響,空氣中瀰漫着陣陣土腥味。
“老葉,今晚加班,辛苦一下。”
圓框眼鏡,西裝革履,油頭面發,笑着嘴拍着葉臨安的肩膀。
“何總,又加班?昨晚就是我加的班。”
“這不是到月底了嗎,客戶那邊催得緊,加加油,這個月給你發獎金。”
說完提着公文包出去了。
葉臨安看着離開的背影,又看着桌面電腦的程序,嘴裡嘟嚕着。
“每個月底都這樣,就不能招點人?每回都說發獎金,給的卻是超市購物卡,唉。”
說着手裡拿起了鼠標操作。
葉臨安,是比特幣生產與交易員,就是挖礦。
2035年的挖礦已經形成了一個產業鏈,是一個很常見的行業了,一般大的公司有負責專門人工挖礦,市場分析,市場交易,售後服務的。
葉臨安所在的公司叫騰飛互娛,公司就兩間房,一間總裁辦公室,一間就是他的工作地點,裡面堆滿了電腦,還有顯卡燃燒的味道。
電腦很多,工作人員就兩個,葉臨安和另一個剛來沒一個月的實習生李銘,葉臨安還是李銘的師傅。
算是老師傅了。
葉臨安上個月剛滿33歲,未婚,已經在這裡幹了有整整5年了,從被何易忽悠來做礦工到現在公司僅僅只增添了一名員工。
電腦到是肉眼可見的增多。
美其名曰,不都是爲了公司嗎,低成本,多數量,不就等於高薪資。
葉臨安的工資確實增加了,從最開始的5千,到現在的1萬。
可加班也越來越多,假期越來越少,每天面對的都是挖礦程序,甚至做夢都能夢到自己還在挖礦。
未婚能怪他嗎?
拼命的工作,髮際線後移的像個清朝阿哥,他不得不用劉海來掩飾。
抓了抓散亂的頭髮,但手裡也留了十幾根。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禿,但這一切都在宣告者。
你禿了。
10年前,葉臨安母親腦內突發惡性腫瘤,家中所有錢都用來手術治療了,能借的都借了,後期化療母親只堅持了一年,最後還是撒手人寰。
原本無憂無慮混沌的葉臨安因爲母親的去世也清醒過來了。
沒錢真的不行。
大學的荒廢無度,什麼證書沒考,專業也不好,畢業後找了一年的工作沒找到自己合適的,期間渾渾噩噩。
原本以爲就這樣與遊戲陪伴虛無一生了。
但是母親生病期間,他也知道了家裡缺錢,開始瘋狂的打零工,進廠上班,什麼工資高,他就去應聘,什麼活好來錢,他就去學。
可小錢治不了大病。
母親去世後,一直打工還債,直到6年前。
父親爲了照顧母親,辭去了工廠的安逸生活,母親去世後,爲了還債,不得已去工地做小工。
那天也像今天一樣,突降大雨,傾盆而下,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工友們都收工準備回家,下雨是不出活的,父親也收拾東西。
可雨實在是太急,父親腳一滑,摔了出去。
8樓!
葉臨安趕到時,雨早已不下了,地上連父親的血跡都被沖刷了乾淨。
他收到了死亡通知單,和工地的工傷賠款50萬。
父親死後沒幾天,要債的紛紛來電話要求還錢,那些借錢公司就算了,讓人心痛的是還有葉臨安的親戚。
50萬足夠把債務還光了,葉志也辭了職,也算是一生輕鬆了。
母親去世花光了所有的錢,父親去世拿了錢,最後還是一無所有。
賺錢是要命的。
這是他領悟的道理。
緊接着就是全球金融風暴,比特幣大跌,一瞬間從高高在上的1:6萬美元到2035年的1:1美元。
全球轟動。
葉臨安也感興趣,大學的計算機社團讓他成功應聘了現在的這家公司,這期間比特幣也好挖了,從原來的質量到現在的數量,張誠私下自己也會挖礦,幹了這麼多年,流程他都很熟悉。
不知何時窗戶的噼啪聲停了,耳邊只傳來空調的呼呼聲,安逸的環境讓他睏意來襲,疲勞感頓時從滿全身。
昨天加班葉臨安回去只睡了5個小時,今天又加班。
眼睛眯噓,眼皮上下跳動着,不知不覺趴在鍵盤上睡着了。
忽的,葉臨安的電腦屏幕出現黑屏,又閃現出一陣陣漩渦,像是吸附着什麼。
好巧不巧的是,葉臨安臉趴在鍵盤上,鼻子正好戳在了回車鍵上。
“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別爲我擔心....”
睡夢中的葉臨安腦海裡突現音樂。
“哪來的bgm?”
夢中的葉臨安也是疑惑。
忽然天空晝亮,只是一瞬間,隨即雷聲轟隆,貫穿耳膜,讓人心悸。
“轟”
一聲驚雷,如醍醐灌頂般猛的驚醒
下一秒就是瞬間愣住。
寬大的黑板,連排的桌椅,還有老式的投影儀。
面前坐着3排的人,有男有女,在聽着最前方的人講話。
學生?老師?
我不是在加班挖礦嗎?怎麼在這裡?這一定是在做夢。
可這夢怎麼這麼真實啊。
等等,這人有點熟悉啊?
這不是我大學輔導員樑憶嗎?
隨即又看向周圍人,他在最後一排。
左邊的面孔沒什麼印象,再往右邊看去。
我擦,老張!
張建成,是他大學裡的死黨,也是爲數不多的好友了。
“老張,你怎麼在這裡?”
葉臨安情不自禁開口,從畢業後基本就沒怎麼聯繫了,只知道是在一家銀行工作。
“你認識我?”
“廢話,哥們不認識你,誰認識你,這麼多年不見你傻了?我都認不出來?”
葉臨安擡手就拍了他一下。
“你是?”
“別裝了,唉?你怎麼一點沒變啊,還那麼黑啊。”
說完後,葉臨安就有點愣了。
黑黑的,頭髮刺立,帶着黑色方框眼鏡,有點小胖,但臉部繃得很緊,除了像是看腦癱的表情外。
這特麼不就是大學時候的老張?
十幾年時間一點沒變?
不是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嗎?
再摸摸自己的,歲月的痕跡...
等等,這臉,這手,這頭髮。
葉臨安隨手拿起桌面上的紅色iphone7,習慣的解鎖,打開相機。
修長的劉海被寸頭取代,髮際線剛好,臉部白淨有點剛硬。
活生生的一個清新硬漢小生。
手機裡的葉臨安,瞳孔放大,嘴角也在慢慢張大。
低着頭,桌面擺了一堆書,很新。
我擦,這不是我大一的課本?
雖然隔了很多年,但是對葉臨安來說依舊記憶猶新。
忽然,熟悉的大學生活記憶撲面而來。
葉臨安環顧四周,稚嫩的面孔逐漸一一熟悉起來了。
手機裡18歲的葉臨安相貌,還有稚嫩的老張,年輕的大學輔導員,周遭熟悉的同學面孔。
我穿越了?
教室裡很安靜,臺上的輔導員樑憶在說着新生注意事項,這讓葉臨安有點相信他穿越了。
不是說時光機會在未來五年內研發嗎?我也沒用它啊,真給哥們整吐了呀,我還要回去挖礦呢。
葉臨安心中不斷吐槽道。
有點不可思議,起身在同學和輔導員的目光中跑出教室。
寬敞的走廊,有點陰暗,s307教師牌無力懸掛在門框邊,這正是他大學的教學樓s樓。
習慣的抓了抓頭髮,有點刺手,手裡也沒留下發絲,隨後又跑出教學樓。
陽光照射,有點刺眼,嘰嘰喳喳的吶喊聲不斷的傳來,青春的氣息也撲面而來。
更寬大的室外籃球場,排球場,網球場,一一具現,有不少人在裡面打球,從吶喊聲可以聽出還是很激烈的,遠處還有一個室內體育館。
這正是他的大學母校金陵體育學院的場地和設施。
這些更加讓葉臨安相信他穿越了。
穿越到2020年,夏天新生入學季。
他18歲,大一,社體專業。
疑惑又激動的葉臨安跑回教室,習慣的走回座位上,同學們都好奇的看着他,臺上的樑憶只是看一眼就繼續講自己的東西了。
有點瘋狂,但看着同學們認真聽講的模樣,葉臨安不得不相信他穿越了。
“喂,剛纔你出去的時候輔導員讓我們互相介紹認識,我叫張建成,你叫什麼?”
旁邊的張建成歪着身子低着頭對葉臨安說道。
葉臨安看着一臉無害的張建成有點好笑,大學四年裡,整個班就數他最皮了,與現在的模樣太反差了。
“哦,我叫葉臨安。”
葉臨安笑着回答。
“你之前說認識我?我怎麼對你沒印象?”
“我隨口說的,華夏姓張的那麼多,沒想到真給我蒙對了。”
“害,我還以爲你真的認識我呢,對了,你宿舍多少?”
“s209”
葉臨安脫口而出,畢竟是陪伴了四年的小窩,宿舍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
“我s207,就在你隔壁。”
葉臨安給出一個明白的眼神,張建成也回過身繼續聽樑憶講話了。
他是聽不進去的,把玩着手上的手機,輸入自己從未改過的密碼,很新,裡面沒什麼東西,但他的手指卻不停的滑動。
他在思考,腦海裡閃現一段又一段的畫面,有快樂,有遺憾。
突然葉臨安手指停下,息屏手機。
既然已經穿越,那就接受現實,重新生活,給了第二次機會,那就把不可能變爲可能,把遺憾撫平,邁出步伐,做出自己以前不敢做出的決定。
葉臨安在心中暗下決心。
大學,我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