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戰場就好似被李丘平的這一喝定住,所有的人都在仰視着他,看着他悍然一劍刺在那塊比人還要大的巨石上。
“鐺”地一聲大響,那塊巨石在彷彿沒有變化的當口,猛然炸開,碎裂成千百塊小石,四下裡飛散開來。
李丘平一劍擊爆了巨石,凌空向後翻了兩個勵鬥,穩穩地站在了陣前。他將手中寶劍遙遙地指向完顏宗弼所在的點將臺,恍若戰場上的魔神。
宋軍見主將如此神威,無不振奮異常,宋非於是趁機高聲呼喊道:“殺啊!”帶頭向點將臺衝去。其餘宋軍於是再不理會空中的飛石,狠命地向還在愣的金軍殺去。李刃則打了個呼哨,帶着風刀七雅兄弟轉了個方向,自往投石器方向猛衝。
李丘平遙遙劍指完顏宗弼,表面上狀如天神,其實卻正在暗暗叫苦。他是爲了激勵起宋軍的鬥志,纔不得已選擇了這麼個最愚蠢的辦法。
那投石豈是說笑的,本來就不是人力所可以抗拒的東西,便是宗唐和無量真人之流在此,也不敢象李丘平一樣硬碰。
萬曆的劍理再高明,那也是要建立在雙方力量差距在一定範圍內的。“化勁爲圓”,那也要有時間去化,假設來勁過巨,自己並沒有充裕的力量和時間去“化勁”,那麼餘下的力量就只能生生受之了!
這投石的巨力何止數倍於狼神,李丘平只來得及化解了大部分的衝力,便逼得以真氣硬破。那巨石雖然被他成功擊碎,他本身卻也立告重傷。手中寶劍也已經寸寸碎裂,只不過仗着李丘平的一股真氣,勉強還連在一起罷了,只要李丘平的這一口氣略鬆。那柄寶劍就會碎裂成數十小段。
李丘平強行壓住胸中各脈穴以及腑臟的動盪,不使其中混亂的真氣衝散了主脈中地混元勁。同時一咬牙,將一口逆血生生地吞回了腹中。這一下更是傷上加傷。
幽幽地一聲嘆息在李丘平耳邊響起,隨即一隻柔若無骨的纖細玉手握住了他地左掌。李丘平只覺得一股清涼的真氣,以沛然莫可抵禦之勢透過手掌直入體內,替他調理嚴重地內傷。
只數息間,李丘平藉着這股外力已成功地將傷勢盡數壓下。
若雨鬆開了李丘平的左手,她身形忽閃下。進退如電,轉眼間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柄戰劍。
若雨有意無意地遮住了戰場的視線,將那柄戰劍換給了李丘平。輕聲道:“勝局將定。能不用真氣,就不要再用真氣了。”
李丘平點了點頭,揮起戰劍。又往人羣中殺去。若雨又看了他一眼,一聲清詫,徑自往新加入戰場的天鷹堂諸高手奔去。
戰局基本上已經一邊倒。李丘平出的那驚天一劍,將宋軍的氣勢送上了頂點。而金軍則因爲本軍投石器地無差別攻擊萌生了退意,士氣低落之極。此起彼落,兩軍的戰力差距已經無可彌補。
那投石器又動了一次攻擊後,便忽然啞了,想是風刀七雄兄弟已然得手。宋軍沒有了飛石威脅,更是打得氣勢如虹。
新到戰場的天鷹堂諸高手,一開始還揮了一點作用,到得若雨和溫瑜帶領五嶽弟子將其盡情抵住以後,已經完全失去了威脅,宋軍已經開始潮水般向完顏宗弼地點將臺起了最後地衝擊。
李丘平劍法精妙,依然無人能當,但在不使內力的情況下,他無論度還是力量都無復先前之威,宋非於是擔任了衝鋒在前的重任。
沒有了天鷹堂高手地阻截,宋非勇不可擋,轉瞬間已獨自衝到了點將臺下。完顏宗弼的親兵不顧一切地將其圍住,宋非直殺得渾身被血浸透,那完顏宗弼的親兵卻是半步也不肯再退。宋非也不再冒險,只管放手殺人,此時勝券在握,只要等得身後大軍衝到,勝局可定。
眼見即將獲勝,不遠處傳來了悶雷般的聲音,大地竟也似乎在隨之顫抖。完顏宗弼的王牌軍,“鐵浮圖”,終於趕到了戰場。
宋非往西邊方向瞄了一眼,那處煙塵四起,金軍的援軍距此已經不遠。他猛一咬牙,臉上露出了決絕的神情。
宋非忽然莫名其妙地手下一緩,圍攻他的金兵大喜,手中兵刃紛紛遞出,轉眼間,宋非身受傷十餘傷。
宋非趁着傷勢,真氣徒然轉換,他猛地一頓足,出了一聲野獸般的怒嚎。圍攻的金兵駭然看到,宋非周身傷口忽然間激射出漫天血雨。這一招,正是當初司徒血施展過的“化血神功”。
“化血神功”的威力,連宗唐的親傳弟子亦不能當之,何況這些個,尋常的金兵!包圍着宋非的衆親兵被血雨一衝,頓時間倒滿了一地。外圍兵丁何嘗見過如此慘烈兇悍的武功,饒是他們悍不畏死,也是不由得楞在當場。
宋非趁外圍兵丁呆住,猛然躍起,奮起餘力甩出鏈子刀,遙遙地朝着完顏宗弼當頭劈下。
完顏宗弼萬沒料到宋非還有此一招,欲要以宣花斧接下,卻已是不及。眼看就要被這一刀劈爲兩半,旁邊忽然暴起一人將他推開。
此人渾身浴血,正是那隨軍漢人蔘謀程邑。
風刀七雄殺奔投石器陣地,程邑眼見陣地已經不保,便即回到點將臺,想要再次勸完顏宗弼撤退,卻沒想到正好趕上宋非這絕命一擊。程邑於是想也沒想,奮力救主,將完顏宗弼推開一邊。
宋非將“化血神功”的餘威,盡數蘊含在這一刀裡,休要說一個參謀,就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接不下這一刀!程邑豪無滯礙地被寬面大刀劈成兩片,那鏈子刀餘力未歇,狠狠地斬在點將臺上。
“轟”地一聲,點將臺正正被劈中了承重主樑,竟然倒塌了下去。
李丘平在不遠處看得真切,心念微轉。於是大聲喊道:“金兀朮死了,咱們勝利了!大夥殺啊!”
其實宋非與李丘平都知道。完顏宗弼並沒有死。
點將臺倒塌的那一刻,有一個人影在電光火石中搶走了完顏宗弼。宋非不認識那人。但李丘平只是看那動作就知道,此人就是一直未曾現身的狼神,不知道他爲什麼這個時候才趕到,卻是正好又救走了完顏宗弼。
不過,完顏宗弼是被救走還是被當場擊斃,對眼前這一場戰役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李丘平身邊的人也跟着他一起高喊:“金兀朮死了,咱們勝利了!大夥殺啊!”
不一陣,這個聲音就傳遍了整個戰場。點將臺已塌。帥旗已倒。這比什麼都來得更有說服力。宋軍的喊聲只不過是到了提醒地作用而已,金軍看到了點將臺倒塌,在霎時間就已經崩潰!
金軍新到了兩支精銳“鐵浮圖”和“拐於馬”,然而大廈已傾,任什麼精銳兵種也無法獨力迴天。更何況,這兩支兵種早已在李丘平的算計之中。在李丘平操練地利斧軍的衝擊下,這兩支完顏宗弼寄予了厚望地王牌軍,不到一刻鐘就上崩瓦解!
南門金軍往西路潰敗,李丘平等率衆在後掩殺。潰軍不多時衝到順昌西門,頓時將西路友軍衝得七零八落。
李丘平與西門宋軍合兵一處繼續追殺,金軍倉皇向北逃竄,北門金軍爲防被友軍衝散,主動後撤十餘里。
李丘平見金軍已經穩住了陣腳,便不再貪功冒進,收兵返回順昌城。
這一戰,宋軍大獲全勝,繳獲糧草軍械無數。金軍死傷數萬,且後勤不繼,完顏宗弼爲防岳飛,韓世忠部趁勢經略河南,不得已於六月末率軍狼狽地撤回開村。
至此,順昌之戰以宋軍完勝而告終。
大雨初睛,順昌府內歡聲雷動。
劉錡與知府陳規大擺慶功宴,而主要的功臣,李丘平等一干人等,則於前夜裡不辭而別。
劉錡早知有此一事,在慶功宴上設了三十餘張空桌椅,親自替這三十餘張空桌上的酒杯斟滿了酒。他也不說話,第一杯酒,就對着南方遙祝,衆將士也不言語,便跟着劉錡往南方敬酒。衆人都很清楚,這第一杯酒是敬給什麼人的!
李丘平一衆靜靜地站在城南郊外,這裡聳立着七座新墳。
戰爭,始終都是要死人的,任你武技通天,在戰場上也難免身遭不幸!
風刀七雄兄弟,在突襲金軍投石器陣地的時候遇到了天鷹堂地高手,兄弟七人戰死了四個,最終搗毀了這個陣地,爲宋軍獲勝奠定了基礎。五嶽派衆弟子,在惡戰天鷹堂高手的時候,陣亡了三人,重傷十一人,抑制住了天鷹堂高手的作用,亦是爲戰鬥地勝利立下了大功。 ωωω _Tтká n _c o
戰後,李丘平等將衆人地遺體找了出來,安葬在了這座戰場的附近。憑弔以後,衆人便打算離開順昌。
“李大俠!”
李丘平等人轉過身來,只見宋軍的二號人物馬眺正在不遠處向衆人行禮。
馬眺抱拳道:“劉帥和陳大人知道各位要走,馬眺奉命特來爲諸位送行!”
“不敢,丘平等不過是江湖草莽,何勞馬將軍親送。
“李丘平還了一禮說道。
“不然。各位不爲名,不爲利,出生入死,就只是爲了我家國天下,真正當得起一個‘俠’字!我大宋江湖,若是都與諸位一般,何愁韃子不滅!若非今日開慶功宴,劉帥和陳大人非親來不可!馬某人有眼無珠,不識真英雄,前日裡多有得罪,今日一併向各位道歉了!”
馬眺說完,恭恭敬敬地向李丘平等作了一揖。
李丘平心中感慨萬千,對着馬眺還了一禮。
雖然衆人不爲名利,卻始終還是希望得到旁人地認同。這馬眺雖然官職不高,卻代表着順昌府的軍政兩界,有了他的這番話,死去的這七位兄弟也就真正地沒有遺憾了!
馬眺接着問道:“劉帥要馬某人問諸位,看看諸位可還有什麼需要,我順昌部必盡全力替各位辦妥!”
李丘平心中一動,指了指那七座新墳道:“這七位兄弟,是爲了我大宋而戰死的真英雄,丘平拜託將軍,有空時可代爲打理,毋要使野草雜生,則於願足矣!”
“好!”馬眺慨然道:“這個請李少俠及諸位放心,我順昌部旦有一人活在世上,每年祭拜,絕不使這七位英雄的墳頭上有一根雜草!”
李丘平不再多言,又向馬眺施了一禮,隨即與衆人一齊上馬,馳騁而去,不一陣便消失在了馬眺的視線中。
馬眺對着那七座新墳各個祭拜了一下,望着李丘平等人離去的方向又感慨了一陣,便自回去順昌。而後,這七座無名英雄的墳墓,果然年年受到劉錡軍的照顧祭拜,香火一直未有斷絕。
李丘平一衆傷者頗多,宋非尤其傷重,連馬也不能騎得太久,衆人行了一陣便即找了一處客棧休息。休息時,李丘平便正式邀請溫瑜,宋非,李刃幾兄弟去揚州,參加以他的名義舉辦的英雄大會。
衆人左右無事,加之大家一起出生入死,彼此已經有了深厚的情誼,實在也不捨就此分離,於是一齊應允,爲英雄會一壯聲勢。李丘平欣喜之餘,第二天便着朱遷兆到集市中買了幾輛大馬車,讓傷重的弟兄們可以一面趕路一面療傷。
此時,岳飛,韓世忠,吳氏兄弟等大將都還沒有出兵,局勢雖然緊張卻沒有戰事。一衆人也是悠悠閒閒地往揚州進,到了揚州時已是七月下旬。除了宋非,李丘平和其餘諸人的傷勢也差不多都已經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