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的地方,訂在離少年宮只有不到500米路程外的一家酒樓。
單老師領着林淼找到包房,剛一推門進去,林淼就聽到有人在哭。
百里坊小學出來4個人,現在已知3個人成績,但只有雷瑞瑞被刷掉了。
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一半是氣自己,一半是氣別人——幹嘛全都發揮得這麼好,哪怕多一個墊背的,她也不至於這麼丟臉啊,現在只能指望林淼也被淘汰了,嗚嗚嗚……
一個風度很好的中年男人,坐在雷瑞瑞邊上,笑着安慰她道:“孩子啊,你能來參加比賽,就說明你已經很優秀了,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嘛,將來還有的是各種各樣的機會呢……”
中年男人不說還好,這一開口,雷瑞瑞立馬哭得更特麼嗨了。
林淼站在門口,盯着那眼熟到似曾相識的中年男人看了半天,終於和腦子裡另外一張稍胖一些且年老一些的面孔,成功對接到了一起。他差點就脫口而出:“許人大!”
這中年男人名叫許佳昌,如果歷史軌跡不飄,20年後應該會升任甌城區*******。
實打實的正處級幹部,牛逼得不得了。
“所以這麼說來?我曾經有個學長,是正宗的官二代?”林淼望向許風帆。
恰巧許風帆也看過來,笑着喊道:“林淼!”
他這一喊,許佳昌也就看到了林淼,接着便轉過頭,微笑着問一旁的苗曉秋道:“苗校長,這小傢伙就是林國榮的兒子?”
“對。”苗校長笑盈盈的,向林淼招了招手,“淼淼,來我這邊坐,考過了沒?”
“過了,第24名,踩紅線啊。”林淼笑哈哈地回答,走到苗校長身邊坐下。
雷瑞瑞聞言,突然停下了哭聲。
她眼神呆滯地轉過頭,傻傻地看了林淼幾秒,就在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的那一刻,她猛地又伏下頭,把臉埋在桌上繼續嚎啕大哭起來。
這回是真心碎了。
6歲的小屁孩都過關了,她卻撲在了決賽圈外,心都碎成粉啊!
單老師看不下去了,掏出紙巾走過去,把雷瑞瑞拉起來道:“瑞瑞,控制一下情緒,先吃飯,等吃完飯老師再送你回家。不然你一直這麼哭,大家都沒法吃飯了。苗校長和許風帆他爸爸,他們都餓着肚子在等你呢。”
被單老師這麼一說,雷瑞瑞總算哼唧哼唧地消停下來。
……
菜很快就上齊了。
幾個孩子抓緊吃飯,補充能量,大人們則是談笑風生,不緊不慢地說說笑笑。
桌上除了林佳昌和苗曉秋之外,還有一個百里坊小學的教務處主任,以及今天的開車司機。
司機當然是沒什麼話可說的,要不是沒辦法再另外開一桌,他根本不可能坐到這邊來。
至於教務處主任姜老師,這會兒其實也不怎麼自在,只能聽苗校長和林佳昌你一句、他一句,然而偶爾搭個腔,顯得有低三下四。
許佳昌和苗曉秋聊了一會兒,話題漸漸就轉移到林淼身上。
苗曉秋忽然對林淼道:“淼淼,你知不知道,這個許叔叔和你爸爸是在同一個單位上班的啊?”
啥?
林淼一臉震驚。
爲什麼老林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這件事?
對了,一定要面子不肯說。
許佳昌和林國榮年紀差不多大,但是後來的人生軌跡,一個在天,一個在坑,依老林的性格,肯說這件事纔怪了。但話說回來,老林對他在西城街道的另一個女同事,倒是經常提起。
那個女同事名叫胡劍慧,因爲同時滿足了“高學歷”、“女性”、“少數民族”、和“無黨派或少數黨派人士”這四個條件,仕途上一直非常順利。在林淼大學畢業後還在甌城區南城街道當臨時工的時候,胡劍慧就已經是東甌市的副市長,後來退入市政協,也還有個副主席的位置,在地方上算是顯赫一時。
林國榮中風癱瘓之後,腦子一度不太清醒,偶爾有清醒的時候,總會後悔當年沒抱緊胡劍慧的大腿。說起來,他這個城管科科長,還是胡劍慧當街道副主任的時候,被她一手提拔起來的。
林淼這麼想着,不禁就有些納悶了。
一個許佳昌,一個胡劍慧。林國榮放着眼皮子底下這麼好的政治資源不用,卻整天往一些看似牛逼實則和他根本不搭邊的領導身邊跑,這不是捨近求遠,花式自殘嗎?
“叔叔好。”林淼回過神來,趕緊裝出一副賣乖的模樣,向許佳昌惡意賣萌。
許佳昌卻顯得不怎麼在意,淡淡笑道:“不錯,比他爸懂禮貌。”
林淼一聽這話,頓時心都涼了。
不用說,老林肯定一早就把人家給得罪了。
怪不得從來不提呢,感情不但是面子問題,關鍵是早就關係破裂了啊!
中午一頓飯,林淼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等填飽肚子,單老師就先領着四個孩子走了。
先把林淼、許風帆和樑歡歡送到招待所,等三個孩子都進了屋,然後才送雷瑞瑞回家。
招待所的房間就是最普通的單間,一張單人牀,外加一個衛生間。
衛生間看着倒還挺新,沒有浴缸,但可以站着淋浴。
不過林淼現在沒這麼需要,洗了把臉,稍微坐着放空一會兒,等到12點左右,就倒頭睡了。
午睡時間,一直持續到下午1點半左右,林淼被許風帆敲醒了房門。
林淼開了門,許風帆和樑歡歡就跑了進來。
許風帆見林淼頭髮亂亂的,牀上的被子也是散亂鋪着,就知道他是剛睡醒,奇怪地說道:“你怎麼還能睡得着啊?我一直醒到現在。”
“中午不睡,下午崩潰。”林淼打着呵欠,看看手錶,見睡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穿上鞋子,走到衛生間洗臉刷牙。
樑歡歡坐下來,捧着臉道:“我也沒怎麼睡好,根本睡不着,一閉眼就腦滿子各種想法。這比賽搞得我緊張死了。”
“別緊張了,至少已經有個三等獎了。”許風帆笑着說。
“屁的三等獎,這個三等獎就是個安慰獎,我纔不稀罕呢!”樑歡歡道,“而且聽說只有一等獎能代表區裡去市裡比賽,我還想去市裡比的。”
“去了市裡還有省裡,去了省裡還有全國比賽,全國比完還有世界比賽,不要貪心了,有個全區二等獎就夠了,又不可能人人都像林淼這樣,從小就是個天才。”許風帆嘆道。
“說我什麼?”林淼在衛生間裡沒聽清楚,滿嘴泡沫地走出來問道。
樑歡歡故意道:“他說你是個笨蛋!”
“哦,行啊,挺有眼光的,被你看穿了。”林淼笑着對許風帆道。
樑歡歡一臉懵逼。
許風帆哈哈大笑:“你看,他根本都不理你!”
林淼洗漱完畢,整個人精神了許久。
他坐下來,就裝得很隨意地問許風帆道:“阿帆,你爸爸是街道主任嗎?”
“不是。”許風帆道,“好像是紀律書記什麼的……”
林淼馬上道:“紀工高官對不對?”
“對對,就是這個,我老是說不順這個詞。”許風帆道。
林淼心裡都快哭了。
老林啊老林,你特麼得罪誰不好啊,就你那習慣性貪贓枉法的尿性,得罪了自己街道的紀工高官,你特麼能升官就見鬼了啊!
三個小孩坐一屋,各懷心事地聊了大半個小時。
等到2點多,中午繞着甌城區跑了一大圈單老師就來敲門了。
下午的考試時間是3點鐘,但是也得提前一點過去,免得出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