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來時趾高氣昂,歸去一臉懵逼,從張健家裡出來,腦子裡一直裡嗡嗡亂響,半天都沒平靜下來。想不到國內學術圈的人脈這麼四通八達,就張健這麼個三流大學裡的副教授,往上扒兩代,居然都能扒到傳說級人物身上去,簡直堪稱社交奇蹟。總算有點搞清楚,鄧文迪之類的人物,跨階上位背後的一些本源性的問題了。
不過話說回來,也幸好張老頭讓他行的是學生禮,純屬個人心血來潮,擺了個他自己都不懂的花架子——說到底不過就是讓他有個學術傳承的概念,而不是像他和郭鶴齡那樣,形成正式的師徒傳承關係。這樣一來,林淼感覺自己也就不算背叛師門,真是好險好險。
臨走之前,張健對林淼做的事情並不過分,只是給他開了長長的一張書單。
然而林淼現在看到書單就想吐。暑假時郭鶴齡給他開的書單上都還有一大堆沒讀完,自己這麼日理萬機,哪有空再和張健玩文學遊戲。再說了,以他功利的讀書方法,讀再多先秦諸子的經典,也洗滌不了內心,淨化不了靈魂,相反萬一哪天腦洞大開,讀書不一樣的東西,搞不好還會越讀越反張健的動,適得其反……
從樓裡出來時候,門口滑滑梯的小孩們,早就已經散掉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積攢了一整個白天的積雨雲象徵性地漏了幾滴雨水下來,地上稍微有點溼,但又不足以形成哪怕一丁點的水坑。張幼薇擡頭看看天氣,手裡拿着兩把虞煒潔硬塞給她和江洋的雨傘。嘴裡剛唸叨一句應該不會下了吧,話剛落下,林淼就感覺有東西滴在頭上。
第一反應,先是悲觀主義地做最壞判斷,以爲是中了某隻不道德飛禽的找,伸手一摸,發現乾乾淨淨,緊接着就聽見小區裡各幢樓的樓頂,瓦片被雨水敲打發出的叮叮咚咚響聲。
驟雨突至,傾盆滂沱。
江洋和張幼薇忙撐起傘,掩護林淼衝出小區。小樓上,張健和虞煒潔站在窗邊,看着女兒和一個陌生男人配合默契地照顧着孩子,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張健轉頭看虞煒潔,問道:“你嘆什麼氣?”
虞煒潔道:“你嘆什麼,我就嘆什麼。”
張健笑了笑,說道:“我看這個江洋,有點像一個人。”
虞煒潔想了想,記憶中,她和老頭子的朋友裡沒這麼號人,奇怪問道“像誰?”
張健神色一正,卻給了個欠抽的答案:“有點像劉邦。”
虞煒潔直接就翻了白眼。
……
雨勢太大,江洋直接在路邊攔了輛被不懂行的東甌人叫作“飛蝴蝶”的菲亞特出租車。
三個人匆匆坐進車裡,司機先在後視鏡裡看一眼被雨淋得半溼後,身材越發凹凸有致的張幼薇,緊接着再一看臉,頓時連油門都忘了踩。
江洋匪氣十足地皺了皺眉頭,直接吼道:“眼睛往哪兒看呢?”
出租車司機做賊心虛,一聲都不敢吭,回過神來趕緊往前開。
開了有幾十米,纔想起來問江洋要去哪裡。
江洋說了西城街,然後轉頭就跟張幼薇商量:“要不我們先買輛車,以後出門也方便。你學校放學了,我直接開車去接你。”
張幼薇笑道:“湖濱路整條路都要封了,你的車怎麼開進去啊?”
江洋拉起張幼薇的手,摸着說道:“停在路外面嘛,以後你每天放學,我們就當先逛街,從湖濱路出來,再開車回去……”
司機聽到江洋和張幼薇說開車,忍不住又插嘴道:“要買就買富康,以後自己不開,還能租給別人,別人坐着收租一個月都能掙不少。”
江洋卻半點面子都不給,直接讓司機閉嘴:“好好開你的車,我沒跟你說話知道嗎?再吵老子車錢都不給你!”
出租車司機鬱悶了。
開車兩年,江洋是頭一個敢這麼嚇唬他的。
其他客人都生怕被扔半路上呢……
林淼看着出租車司機老油條的樣子,想起重生這一年來,甌城區路上的出租車數量,還真多了不少。話說九十年代末,正是甌城區製造業飛速發展的時候吧。只要有了工廠,隨便做點什麼東西都不愁銷路,有錢人一多,消費水平自然而然水漲船高。
這還不算那些走歪門邪道致富的。
而且說起來要不是老林發了跡,再過兩年,江洋也要走上那條踩着鋼絲線討生活的路,雖然一直沒被抓到,後來也及時收手了,但不得不說,確實是運氣夠好……
林淼都還記得,外婆某短時間一直心驚膽顫的,外頭一旦有點風吹草動,她就嚇得整夜睡不着,生怕哪天就有警察上門,給她帶去不好的消息。說句更難聽的,要不是江洋乾的事,還不足以到槍斃的份,外婆說不定早就連棺材都給他買好了。
其實這個時候,應該先去看看外婆纔對的。
三條巷裡張健家的小區,直線距離也就不到200米啊……
所以果然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嗎?林淼轉頭看看滿臉色情盯着張幼薇的江洋,用小腦思考也知道,等下他們倆回家要做什麼事情……
奶奶的,我還是個八歲的孩子啊!
我爲什麼要洞悉這些需要大片打碼的內容?
完了完了,閱片太多,畫面都快出現了……
林淼捂住了純潔的眼睛。
江洋一把把林淼的手拿開,問:“幹嘛呢?”
林淼唉聲嘆氣:“非禮勿視,我再也不想和你們兩個一起出門了。”
張幼薇摸了摸林淼的頭,笑道:“人小鬼大。”
十來分鐘後,車子就到了明月小區外頭。
林淼拿了把傘,和江洋、張幼薇揮揮手,轉身便朝小區內跑去,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貌似重生回來,改變命運最厲害的還不是他們一家,而是江洋纔對。
24歲,事業、愛情,該有的都有了。
上輩子的話,江洋要到接近三十歲時纔開始明顯發跡。
之前那個舅媽,也是跟着江洋吃了一兩年小苦頭的。
現在呢……
那位估計還要在公交車售票員的崗位上,再等上許久,才能等來她這一世的良人吧?
“好像略微有點作了孽啊……”林淼站在自家樓前,收起雨傘。
按下通話鍵的時候,暗暗這麼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