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假日酒店,十六樓,一個乾淨的小雅間內。
莫永泰站在一邊,手裡夾着一支香菸,臉色陰沉的可怕。
柳長風,還有兩個蒼龍幫的弟兄,本來他們三個人是輪班監聽的,可是,這個時候,三個人沒有一個人敢躺下,都兢兢戰戰地端坐着,聽着方妙仁和錢遠鵬的對話,大氣都不敢出。
“方先生,我已經安排妥當了!”方妙仁的語氣很是得意,他似乎在刻意壓制着內心的狂喜,“剛剛我再次確定了一下,陸雲青三個人是剛去的溼地公園,最起碼二十分鐘內不會走,我在雲縣的一百個弟兄,也全部集結完畢,擔心李鐵柱會搶到了刀,我讓他們把刀和手纏了起來,刀在手在,刀失手斷。”
“好。”方妙仁的語氣很低沉。
“剛剛我也再次確定了一下,陸雲青三個人是剛去的溼地公園,最起碼半小時之內不會離開,所以今天晚上的事情是萬無一失。不過,我手裡的人到了溼地公園之後,陸雲青一定會發現,並且給他手下的弟兄打電話,他手下的弟兄要趕過去,最起碼也要十來分鐘,十分鐘,足夠擺平場面了。”
“那我們就等消息吧!”
“嗯。看看時間,我手下的人應該趕到了溼地公園。”
之後,再無聲息。
莫永泰的臉色依舊陰沉的可怕。
柳長風和另外兩個弟兄,一個個迷惑不解,按說,泰哥不應該這麼擔心纔對啊!畢竟,自己之前就知道了有人要去溼地公園殺青哥,那個時候做出反應,不僅青哥不會出問題,而且還可以調五百個人過去,把錢遠鵬的一百個手下全部殲滅。兩個弟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由於資格不夠,他們不敢向莫永泰開口,因此,便不約而同地轉頭看着柳長風,意思是要柳長風去做這個出頭鳥。
柳長風吞了口唾沫,硬着頭皮,隨意道:“泰哥,青哥沒有調人過去嗎?”
“調人?”莫永泰的語氣陰冷無比。
柳長風沒有做聲,心裡隱隱有些發毛。
一會兒後,莫永泰搖了搖頭,幽幽道:“青哥說了,這個竊聽器,我們只能利用一次,致錢遠鵬於死地的機會也只有一次!”沉默了下,莫永泰又道,“青哥也說了,他們三個人的命是命,弟兄們的命,也是命。”
柳長風三人身子一震,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現在,錢遠鵬的人已經到了溼地公園,廖勁鬆應該也作出了動作,青哥三人置身險地已經不是秘密,就算天南市這邊再有什麼動作也是理所當然,因此,莫永泰揮了揮手,道:“長風,你去健身房,把寬哥和寒哥都叫去辦公室,就說我有事。”
不多時,洪遠寬和張少寒就去了辦公室。
莫永泰早已經在辦公室等候。
“永泰,你有什麼JB事?”洪遠寬嘴角叼着一支香菸,嘻嘻哈哈。
張少寒見莫永泰臉色不對,雙眼閃出一道寒光,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盯着莫永泰。
“青哥出事了。”莫永泰道。
“什麼?”洪遠寬楞了楞,突然面色激變,雙眼也是精光爆閃,盯着莫永泰,“你說什麼?”
“什麼情況?”張少寒猛地上前一步。
“我和青哥還有鐵柱三人,被關進看守所的時候,還有個陌生人也關了進去,那個人也是在十六樓抓住的,他是別人重金請來殺青哥的殺手……”莫永泰知道,他們現在如何應對也幫不了陸雲青,再說,他一個人也實在是頂不住了,便乾脆前前後後,倒豆子般地講了出來,“寬哥,寒哥,我也知道這樣不可以,可是青哥不讓我說給你們聽,他不讓我說啊!”
張少寒和洪遠寬兩人的臉都綠了,皆是汗溼重衣。
“那你……”洪遠寬吞了口唾沫,“你有沒有偷偷打電話給廖勁鬆?你這麼精,打了的吧?”
張少寒也定定地看着莫永泰,眼神中有期待,更多的卻是恐慌。
“我說了不行的,我也說了我扛不住,可是青哥他拿身份壓我啊!”莫永泰沒有直接回答,把事情全部說清楚了之後,他吞了口唾沫,語氣有些發顫,道,“寬哥,寒哥,能不能傳個話下去,今晚英烈堂開堂收人……”
“開你媽的堂!”洪遠寬大吼一聲,轉身抓取一把椅子,朝莫永泰頭上劈了下去。
莫永泰也不躲,就那樣傻站着。
“哐當!”
椅子的坐板從中開裂,莫永泰頓時就頭破血流。
“你媽的,骨頭硬了?可以自己做主了?青哥拿身份壓你?那青哥讓你捅他一刀,你是不是也要去做?”洪遠寬紅着眼睛,伸出手指對着莫永泰虛點了幾下,“你等着,等着!要是青哥有個什麼閃失,老子就要拆了你的骨頭。”說完,轉身就衝出了辦公室。
張少寒轉過身,看見柳長風站在門口,微微點頭,然後大步離去。
柳長風示意,抖抖索索地進入辦公室,見莫永泰血流不止,忙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按住莫永泰的腦袋,聲音帶着哭腔,道:“泰哥,泰哥……這不能怪你啊!泰哥,我送你去醫院……”
莫永泰也不說話,也不動,整個人呆若木雞。
柳長風用力扯了扯莫永泰的身子,沒扯動。
洪遠寬和張少寒又不在,柳長風突然變得很害怕,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又扯了幾下,然後立馬就跑到莫永泰的對面跪了下去,哽咽起來:“泰哥,我求求你了,這樣你會死的,去醫院吧!”
見莫永泰還沒動,柳長風也不敢去拉,從口袋裡面摸出煙盒,把裡面的十來根香菸全部摸了出來,放進口裡亂嚼幾下,然後吐出來,全部按在莫永泰的頭上,轉頭朝辦公室門口大吼道:“就說有人摔破了頭,去附近醫院叫一個醫生來,帶幾個弟兄去叫,他不來就殺人。”
……
雲縣,溼地公園。
陸雲青和李鐵柱兩人守在寺廟大門口。
陸雲青沒有說話,手持菜刀,面沉如水。
李鐵柱也沒有做聲,臉色有些嚴峻,但更多的還是那種發自骨子裡面的憨厚。只是,李鐵柱雖然憨厚,但是他不傻,他知道,陸雲青絕對可以從容逃跑,陸雲青之所以選擇留下來,自然是因爲李乙菲。
不多時,一羣持刀的漢子已經圍了上來。
生死搏殺,根本就不需要一句廢話。
跑在前面的幾個大漢,舉起手裡的刀,就朝陸雲青和李鐵柱兩個人砍了過來。
陸雲青看得真切,這些漢子手中的刀,全部用布條纏在了手中,也就是說,無論是陸雲青還是李鐵柱,想要奪一把砍刀過來都不太現實,縱然是把對方的胳膊切下來,那刀柄也是纏在人家手心裡面的,根本不好使喚。
眼見刀光就在眼前,陸雲青上前一步,手中的菜刀也剁了出去。
李鐵柱和陸雲青並肩作戰不是第一次,他知道自己沒有順手的傢伙,殺人不如陸雲青快,因此,也不上前,只是雙手握住鋤頭,砍刀有人想接近陸雲青,就是一鋤頭鋤過去。
一時間,場面混亂不堪。
陸雲青毫不留情,下的就是死手。
可惜的是,李鐵柱的鋤頭用的太不順手了,而且,那東西的殺傷力不大,一鋤頭鋤死一個人的時候,鋤頭陷入人的身體內,往往都很難拔出來,這讓李鐵柱的戰鬥力大減!
錢遠鵬的手下,卻是不要命一般地朝前面衝,亂刀就殺。
由於李鐵柱戰鬥力大減,站在前面的陸雲青身上壓力增大了很多,雖然他的實力較之以往有了很大的提升,可是,他面對的,可是上百個養精蓄銳、凶神惡煞一般的刀手,再加上陸雲青用的是菜刀,這玩意兒除了抹脖子之外很難一刀致命。
陸雲青很快也陷入了被動。
雖然他很小心,也很盡力,可是對手的攻擊太猛,短短二三十秒鐘的時間,陸雲青就招架不住,被迫後退,後退的時候還給人用刀在腰上劃了一下。
陸雲青心中苦澀無比。
沒有想到,那鋤頭在李鐵柱的手裡,還不如一根木棒來的實在。原本,自己以爲依仗地理優勢,拼着重傷,也能堅持到廖勁鬆帶人趕過來,看樣子是不行了。
李鐵柱也憋屈的要命,看到有人用刀去捅陸雲青,他一鋤頭鋤下去,鋤的太深,一下拔不出來,加之陸雲青又撤退了,一時間,就有兩個人抓住機會砍了李鐵柱兩刀。
陸雲青見狀,只能再次上前,化解了李鐵柱的危機,不過,肩膀上卻是硬生生又捱了一刀,雖然陸雲青躲閃及時,還是被削掉一塊肉。
李鐵柱的臉上出現了些許不安,他本身不怕死,可是他擔心陸雲青,擔心李乙菲。
突然,李鐵柱把手中的鋤頭往前面一杵,杵倒幾個人之後,反身就跑進了廟堂裡面,抱起一尊不下兩百斤重的菩薩,狠狠地朝門口砸了出去,硬生生把圍攏在門口的刀手砸出一個豁口,有兩個人直接砸死了,還有一個人被砸倒在地上,讓菩薩壓住了腿,滿臉痛楚之色。
李鐵柱沒有錯過這個機會,身子一弓,嗖地一下就竄了出去。
陸雲青心中驚異萬分。
李鐵柱憨厚,但不傻,他應該知道出去找救兵沒有任何意義,如果說他是要逃跑,陸雲青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李鐵柱在跑出去的路途中,立馬被幾個漢子抓住機會殺了幾刀。
“啊啊啊啊……”
不過李鐵柱沒有倒下,他開始放聲狂叫,猶如一直髮狂的犛牛,用自己的身體撞開一條路,直接跑去了寺廟門口的一根電線杆下。
被李鐵柱這麼一鬧,陸雲青這邊壓力大減,不少大漢,都朝李鐵柱涌去,倒不是他們就願意放過陸雲青,只是因爲他們都得到了命令,李鐵柱一定要殺死,女的活捉,陸雲青殺倒就可以,而且還要送往醫院。
看見那麼多人舉刀朝李鐵柱圍去,陸雲青第一次感覺到有些無力,而且,他仿若是明白了李鐵柱要幹什麼,這個時候,他也沒工夫去想李鐵柱是不是聽得見,一邊用刀殺人,一邊後退,口裡更是竭斯底裡地大喊:“跑啊!快跑啊!”
跑?
不好意思,李鐵柱聽不見。
就算聽得見,李鐵柱又會跑麼?
李鐵柱已經跑到了電線杆下,他沒有去看圍過來的刀手,沉腰錯步,雙手抱住電線杆,然後,口中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巨吼!
“啊……”
那些漢子看得真切,他們也懶得管李鐵柱要做什麼,也不會錯過眼前的機會,舉起手裡的刀,就朝李鐵柱身上胡亂砍劈,短短時間李鐵柱便成爲了一個血人。
“啊……”
李鐵柱也不理會,口中狂叫,只是死死地抱住電線杆不放。
在李鐵柱跑出去時候,李乙菲看的真切,有人用刀殺中了李鐵柱,她什麼也沒有想,當時就很乾脆的暈厥了過去,所以,眼前悲壯慘烈的一幕她沒有看見。
但陸雲青看見了。
除了李鐵柱,也只有陸雲青知道李鐵柱在幹什麼。
陸雲青面色如鐵,他不再後退,而是竭盡全力地上前,拼着深受重傷的代價,他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到李鐵柱的身邊。
陸雲青衝出了寺廟的大門,殺死了十一個刀手。
不過兩三秒鐘的時間而已。
陸雲青自己也身中六刀,雖然他極力地避開了要害,不過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衝不上前,只能手握滴血的菜刀站在原地。
刀手也不主動進攻,他們想留陸雲青一個活口,大家心裡都明白的很,蒼龍幫的人一定在趕過來的路上,如果陸雲青真斷了氣,他們也休想離開溼地公園。
“啊……”
李鐵柱依然在叫,抱住電線杆不肯放手。
驀地,被李鐵柱死死抱住的電線杆好像鬆動了下。
一個帶頭的人看見了,心中突然間明白了什麼,他驚駭李鐵柱的忍耐力,忙大步上前,大聲喊道:“不要砍,快用刀殺,殺他的頸。”看見電線杆搖晃的厲害,他急了,衝上前,推開圍住李鐵柱的刀手,就是一刀朝李鐵柱的脖子捅了過去。
陸雲青用最後的力量,拋出了手中的菜刀。
“叮!”
帶頭的漢子手裡的刀,被空襲過來的菜刀打偏,殺到了一個自己人的肩膀。
這漢子也懶得多想,抽刀回來,又準備給李鐵柱一刀。
但。
李鐵柱終於昂頭。
“啊……”
隨着他抓狂的嚎叫,電線杆拔地而起!
下一瞬,李鐵柱把長五六米,重達四五百斤的電線杆抱在了手中,一個橫掃,不知道多少漢子被當場打的腦漿迸裂,隨即邁開大步朝陸雲青的位置走了過去,走到陸雲青身邊之後,又是一個橫掃,鮮血飆射,不知道打的多少人哭爹叫娘。
每一次橫掃,李鐵柱背上的創口裡,鮮血都是噴涌而出。
掃退了陸雲青身邊的刀手之後,渾身是血的李鐵柱,橫抱住電線槓,如來自地獄的修羅,捍守在陸雲青的身邊,銅澆鐵鑄一般,一動不動。那鐵塔般的身影,亦是巍然如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