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學長才走沒幾步,莊譽就從後面趕上來,粗糙的大手一抓,將伍學長重新扯回陽臺。兩人面對面的站着,怒氣衝衝,四隻眼睛捉對兒廝殺,兇得很。
“文的不成,該動武了是麼?你們當老師的也就這點本事了,說不過就動粗。你等着,體罰學生這種行爲遲早會被禁止的!”伍學長甩掉莊譽的手,惡言相向。
莊譽也在氣頭上,見他這麼不識好歹,被甩掉的手擡起來,作勢就要打。伍學長梗着頭,迎上去,指着自己的右臉讓他打。莊譽氣的渾身發抖,恨恨的將手收回來。
“伍學長,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個學生,在學校要歸學校和老師管的,這麼肆意妄爲,不只是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這幫逆反期的孩子。”莊譽繼續扯着老生常談的道理,一道一道的,聽的伍學長耳朵生繭。
“莊老師,你們的模式已經落伍了,不再適合現在的八零後了。我問你個事兒,你難道希望未來的我們也跟你們一樣循規蹈矩下去麼?這個國家的教育扼殺了多少創新性的思維,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有數吧?”伍學長仰着頭,看向這位自詡偉岸磊落的教書匠。很多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卻因爲周圍的人都這樣做,我們也隨波逐流,跟着這樣做。
莊譽心裡一怔,伍學長的話戳中了自己的痛點。他也年輕過,也有過夢想,但是夢想在現實面前就是一堆臭狗屎。豐滿的理想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被一點點的侵蝕,直至迴歸到骨感的現實中來。
“年輕人,聽我一句話,你改變不了世界的。”莊譽語重心長的說道,話語中帶了些許的哀傷,還有些許的感慨。
“我知道,可是我至少能保證自己不被這個日益浮華的社會所改變,我周圍的人可以在自己年輕的時候輕狂一次,本真的活一次。”伍學長言語硬氣,始終堅持着,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堅持多久。
世界上很多自己執着的事情都是需要孤獨相伴的,紅星社從開始就不被大家接受,不是它不夠親民,而是大家因爲固有的疑慮對它避而遠之,不願意去了解它。伍學長苦苦支撐着,從一個人到現在幾百號人,滿腔的憤懣和不滿沒地發泄,只能自己咽回自己肚子裡,告訴自己堅持就是勝利。
“我最後提醒你一句,你已經休學了,在你休學之前,你爲什麼不把紅星社交給校方來掌控呢?要知道,劉校長跟其他校長不一樣,人家爲名利,他爲的是學生,這是有目共睹的。”莊譽依舊不捨棄,進行着最後的勸說。在他看來,伍學長就是紅星社的領頭羊,如果他不在了,這個社團立馬會分崩離析,這樣對大家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紅星社是紅星人的社團,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更不是學校的。我們沒有權力去主宰它的命運,我在休學前會安排好一切,包括和校方的合作,不老您費心了。”伍學長一句話頂回去,封堵了莊譽想繼續說的意願。
脣槍舌劍之後,兩個人靜了下來。既然誰都無法說服對方,那麼還不如定定心,冷靜的思考一翻。
“好吧,換個輕鬆點的話題,我想知道你和小齊到底是什麼關係?”莊譽沉默了半晌,丟出了一個困擾自己很久的問題。
“這是你說的那個有償條件?”伍學長不答反問。
“是的。”莊譽直言了當,面色坦蕩。
“戀人,不出意外的話,小齊是我未來的媳婦。這樣說您應該明白了吧?我對莊晨玲沒有任何想法,從一開始就沒。”伍學長最後兩句話戳到了莊譽的心坎裡,他知道這纔是莊老師作爲一個父親應該關心的,畢竟不是每個家長都在孩子早戀的問題上放得開。
“謝謝你,謝謝你放過玲子。”莊譽雖然心裡早就料到這樣,可是聽伍學長親口說出來,還是一震。嘴脣一張,有些難以啓齒。伍學長一愣,今天有太多的第一次了。這些第一次讓他看到一個不一樣的莊老師,一個父親和老師相矛盾的那一面。
“不用謝,我也是在解救我自己。我是我自己生活的主角,但不是別人的。莊晨玲還小,她應該有她自己的未來。哦,對不起,我是說她的心裡年齡。”伍學長自感言失,趕忙糾正道,還好莊譽這會兒走神,沒用心去聽。
“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伍學長轉過身子,推開陽臺的玻璃門。拐角處,莊晨玲默默的站在那裡,努力的隱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伍學長望向這個雙馬尾的萌妹子,穿着病號服的她是那樣的消瘦,神色萎頓,一點朝氣都沒。這一切都是拜自己所賜,是自己讓這個陽光可愛的開心果變成今天這副活死人的模樣。他很自責,一咬牙,靠了上去。
“對不起,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心裡已經被小齊填滿,再也容不下別人了。你很優秀,等你考上大學後,你就會發現天下好男孩多的是,與他們相比,我只是個折翼的醜小鴨而已。”伍學長寬慰了幾句,等來的不是自己奢求的諒解,而是莊晨玲掉落在地的眼淚。
淚珠點點,碎成千萬片,就像這個懷春少女那顆脆弱的心。
伍學長最見不得女人流眼淚,在他心裡,這是世界上最具殺傷性的武器。在自己精神和心理未被殺傷之前,他拔腳轉身,匆匆離開。
莊晨玲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灰了,胸口一陣陣鑽心的疼。蹲在地上,任憑淚水模糊了雙眼。突然間,一疊紙巾送了過來,不是自己的老爸,而是一個陌生的人,一個叫秦葉的壞傢伙。
“誰惹你了,我去教訓他。”秦葉被莊晨玲盯得很緊張,剛說了一句話,就發現不遠處的陽臺門被推開,莊老師向這邊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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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學長低着頭下了樓,心神有些恍惚。以前被女生傷過的他沒想到今天也傷害了一次女生,世事無常,有誰會料到這樣呢。
自嘲的一笑,掏出手機給小齊發了條短信。沒一會兒,小齊站到自己身邊,關切的前後左右上下的打量自己。
“他沒打你吧?”小齊看了半天也沒覺得哪裡不妥,但是伍學長的表情很古怪,跟欠了別人一屁股債一樣,六神無主,蔫蔫的。
“沒有,走吧,去吃飯。我的大美女,你想吃什麼呢?”伍學長揉揉臉頰,長舒一口氣,收拾心情,換上笑臉。自己的心情可以不好,但是小齊是無辜的,可不能連累她。
“我給你做西紅柿蛋炒飯啊,我跟林青才學的。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吃麼,現在回去我給你做。”小齊挽着伍學長的胳膊,兩人向外走去。
“時間不夠了吧?再說,你這新學的,拿我做實驗啊。”伍學長苦着臉,心裡美滋滋的,被人關懷的滋味真好。尤其是自己心愛的人。
“吃不吃,不吃我找七喜試吃了。”小齊嘟着嘴。
“吃,老佛爺給咱臉,咱說什麼也得兜着啊,是不是?”伍學長臭貧着,揮掉心裡的那絲陰霾,招手打了一輛的士。
醫院病房樓的陽臺上,莊譽帶着莊晨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至於秦葉,早在莊老師出門的那一剎那就溜得沒影了。
“爸,我懂了,你放心,我不會想不開的。”莊晨玲心裡羨慕嫉妒恨,可是面色如常,彷彿真的看開了。莊譽摸着女人的頭,很欣慰,至少表面看來,女兒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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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學長吃完午飯,下午回到學校,上完最後的兩節正課之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桌。很快的,大家都察覺到了異常,圍了上來。
“幹嘛呢,幹嘛呢!都回去坐好了,等會陳老師要來開班會。我不是說了麼,我家裡有事,我要休學一個月,又不是退學,瞧你們像掛了親人一樣的看着我,我心裡瘮的慌。”伍學長將衆人拆散,一腳踹在李飛的凳子上。
“班長,有事您說話。”李飛手裡轉着中性筆,一副知心人的模樣。
“等會放學去宿舍開個會,你通知一下何錚他們。”伍學長言簡意賅,說完就讓他轉回頭,因爲陳光明已經推門進來了。
“起立!”伍學長朗聲喊道。
“老師好!”六十多人齊聲叫道,精神面貌很好。
“同學們好。”陳光明盯着伍學長,神情黯然,他動用了一切能量來保護伍學長,到頭來還是被強迫休學。這個結果不算好,也不算壞,只能是差強人意。
“坐下!”伍學長精神飽滿,對着陳光明笑,很陽光。
陳光明站在那裡,直視着伍學長。這個學生讓他捉摸不透,尤其是那種面對不公正對待時的泰然,更不是這個年齡段應該有的。伍學長過於的少年老成了,老成到像個老狐狸,從來不把尾巴輕易示人。
“陳老師,陳老師!”前排的幾個學生小聲的叫道,試圖把出神的陳光明挽救回來。更多的人則隨着陳光明的目光指引的方向望去,五六十雙眼睛,齊刷刷的望向伍學長。
“哦,不好意思,個人情感出了點事,有些帶情緒了,大家別見怪。今天沒上早自習,輪到誰唱歌了呢,先唱個歌吧。”陳光明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很乾硬。
“輪到伍學長了。”林天想都沒想,直接吼了一句。
“輪到伍學長了!”大家一愣,旋即明白。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我記得上星期一才唱過,你們數學只有幼兒園水平呢,還是提前老年癡呆?”伍學長擺着手,推諉着。
大家鬨鬧着,管他願不願意,反正就是鬧,鬧到他唱爲止。陳老師站在講臺上,無奈的聳聳肩,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那唱首新歌吧,***的《倔強》,估計你們都沒聽過呢,我是從秘密渠道找到的。”伍學長撒個謊,作爲臺灣藝人,***的演唱會 輪到內地那要等一段時間的。
“別墨跡了,麻溜的!”李飛等人鬧騰着,支起耳朵開始聽。
“當 我和世界不一樣 ,那就讓我不一樣; 堅持對我來說, 就是以剛克剛。
我 如果對自己妥協,如果對自己說謊 ;即使別人原諒 ,我也不能原諒 。
最美的願望 ,一定最瘋狂 。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在我活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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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調由低到高,漸漸變成嘶吼,伍學長髮泄着自己心中的一腔情緒,宣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