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文氏一席話,寧薇似乎鬆了一口。
斟酌了片刻,她有些難以啓齒的說道:“你我身患的乃是一種無藥可醫的怪病,多年以來,我遍尋醫方典籍,雖不曾治好病,卻也有些心得。”
“只是…”說到這裡她緩緩將目光移向文氏。
“只是什麼?”文氏心中大急,她不管不顧的詢問着寧薇。
寧薇抿了抿脣,頗有些汗顏的說道:“身爲醫者,本不該說這樣的話,只是在死亡面前,我亦難免心生畏懼,是以就算違背良心醫德,我也只能冒險一試!”
文氏將手中的帕子拽到變了形,她好想吼寧薇一句,讓她趕緊說重點,可寧薇卻是慢條斯理的說了許久的慚愧之語。
寧薇嘴上說着慚愧,心中則暗笑不已。
文氏那樣對待寧雨秋母子,這些心頭上的煎熬也是寧薇給她的懲罰之一!
直到文氏即將抓狂,寧薇纔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她緩緩開口說道:“多年苦心鑽研之下,我終於想出了一套能夠治療此症的針法。然,此套針法每一針都與死穴相連,若是出一絲差錯,便會將施針之人直接送入黃泉,其中兇險實在讓人心驚!”
將文氏一臉不解,寧薇明言道:“我需要試針之人!”
“試針?”文氏重複了一遍,臉色頓時輕鬆了下來,“你是說要我幫你找人試針?”
寧薇艱難的點了點頭,“找活人試針,此舉有違天道,若是一個不慎就會斷送一條鮮活的生命,實在…”
“王神醫,人命有貴賤之分,用幾條賤命換回一條貴命,實在是太值得了,不是嗎?”
文氏打斷了寧薇的話,聽說這是要找試針之人後,她語氣頓時輕鬆了起來,臉上也浮現出血色。
她貼心的安慰寧薇道:“不過是試針罷了,幾條賤命,王神醫你無需放在心上。咯咯~王神醫當真是太仁慈了一些。”
“你需要多少人?只需開口就是,多少都行。”文氏想了想又關心的問道:“不知王神醫要什麼樣的人?是女子還是男子?要老人小孩還是壯年之人?王神醫你儘管說就是,我肯定會將此事辦好!”
將那視人命如草芥的模樣看在眼裡,寧薇的心火直往頭頂竄,好在她向來理智,清楚此刻不是算賬的好時機。
她緩緩閉上眼眸,掩下即將溢出的滿眼殺意。
文氏見狀,還以爲她身子不適,無力支撐,遂立即閉上了嘴巴,不敢多做叨嘮。
良久過後,寧薇再度睜眼,眼中平淡無波,一絲情緒也無。
清冷的目光停留在文氏身上,讓她感覺到了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文氏不自在的側了側身子,便聽到了寧薇淡漠的說話聲。
“此事對你來說或許微不足道,可我是個醫者。”
寧薇眯了眯眼眸,“若是外間有半句對我不利的傳言,損我醫德,相信後果必定不美,文姨娘你說是與不是?”
不等文氏說話,寧薇又陰惻惻的說道:“是藥三分毒,我雖不是藥醫,卻也並非不通曉藥理,文姨娘可明白?”
這幾句話威脅的意味及其明顯,文氏怎麼可能不明白。
文氏連忙陪着笑臉說道:“王神醫儘管放心就是,如今你我同乘一條船,王神醫擔憂之事必定不會發生。”
她笑了笑,話鋒一轉,繼續說道:“只要王神醫能依諾將我的病治好,那麼你我兩不相欠,今日我倆的談話,必定會爛在肚中!”
言下之意,若是不能治好她的病,那就不能保證了。
寧薇勾了勾脣角,“練習針法需時,文姨娘要耐下性子纔好!”
“這是自然!”文氏以爲抓到了寧薇的把柄,態度已然不似先前那般討好,倒是愈發肆意了起來。
寧薇對此毫不在意。
她想了想,又回到了試針之人的話題上:“既然是要試針,就需要各種各樣的人,男女老少,粗鄙精貴之人都要有,越全越好。”
“精貴之人?”文氏皺了皺眉頭,“你的意思是不只要奴才,還需要嬌養的主子?”
“不錯,這也是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寧薇眸含深意的看了文氏一眼,“畢竟文姨娘你也是嬌養之人,或是出了什麼差錯…”
文氏手指一緊,她雖不是在王府長大,卻也是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確是嬌養長大的無疑。
爲了自身的安全,她立即打定主意,要爲寧薇找來一個嬌養之人試針。
只不過,渤襄城中,粗鄙之人比比皆是,這嬌養長大的,當真是數的過來。
這事着實不好辦!
她正苦惱着,寧薇再次提出要求,“除了這些,還有一些特例,比如說身患怪病之人,或者中毒之人,總之形形色色人等都要有。”
文氏的眉頭越擰越緊。
寧薇心中冷哼,她無視文氏的糾結,語氣平淡的繼續說道:“我此刻住在廣濟醫館之中,行事不便,還要麻煩文姨娘替我張羅一座宅院,我要的這些人就以下人的身份送進宅院之中。”
“行事務必周全,若是走漏風聲,只怕渤襄城容不下你我二人!”
文氏原本以爲只是需要幾條性命而已,沒曾想,事情竟然這般麻煩。
然,就算是麻煩,爲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也不得不照做。
只不過,既然她爲王神醫做了這麼多,自然不能一點好處都沒有。喝了一口只剩一絲熱氣的茶水,她輕笑着看向寧薇。
“這些事,我都會按你的要求辦好。”
她擡起手帕,按了按嘴角,“在我看來,我倆已是盟友,若是他日我有何難處找你幫忙,不知…”
寧薇看了她一眼,回道:“視情況而定!”
“那就這樣說定了。”文氏輕微的聳了聳肩,“你所說的嬌養之人,我手裡正有一個,只不過她的死法我還未曾選定,原本還在剝皮和凌遲之間徘徊,難以取捨。不知王神醫用來試針之人,是否也會萬分痛苦?”
文氏能最輕易送出的嬌養之人就是寧雨秋無疑,只是寧雨秋壓着她好幾年,她不想寧雨秋死的太過痛快,遂有此一問。
寧薇眸色漸暗,她冷笑了一聲,道:“呵~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藥童毒童,試針之人尤在兩者之上!”
文氏不懂這些,聽寧薇這樣一說,稍微一想,也覺得試針之人必然不會輕鬆。
她臉上迸發出得逞的笑意,心中暗道:寧雨秋,你的運氣當真是極好的,世上最悽慘的死法偏偏就被你遇上了!用你的命做探路石救我的命,這樣的用途當真是最恰當不過了!
隨後,文氏又與寧薇說起了寧雨秋的詳情。
寧薇聽說之後,神情十分愉悅,她表示如寧雨秋這種瘋癲之人最好試針,若是試針後不死,遂讓人服下解藥,再次試針,一人可以當做數人來用。
看到寧薇說起試針時的臉上的興奮之色,文氏更加放心將寧雨秋交給她,想必在文氏眼中,寧薇只怕也是個瘋子。
一個爲了保住性命而瘋狂的瘋子!
……
離開賀府,巧竹將寧薇背到一條小巷之中。
四周無人,寧薇從巧竹的背上下來,正想拉着巧竹回廣濟醫館,突然腳步一頓。
她衝巧竹比了一個別出聲的手勢,閉上眼睛,輕嗅了幾下,聞到一股帶着皂莢香味的血腥之氣。
寧薇笑了笑,轉身看向一個黑暗的角落,說道:“出來吧,於將軍!”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足夠躲在暗處的於亦景聽見。
於亦景動作微僵,心中充滿疑惑,頭腦有些發懵。
她是如何發現的?明明相隔的距離不近,而且他自問並未發出聲響。
見暗處許久沒有人出現,巧竹壓低聲音道:“小姐,你會不會是搞錯了?”
寧薇笑了笑,拉着巧竹大步往暗處走去,眼看寧薇即將走到身前,於亦景這才從拐角走出。
“王神醫的精神頭不錯啊!於某記得你白日好像昏倒了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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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子和姑姑一起得手,不過於亦景這是要幹啥?於亦景會給咱們帶來一個消息…嘿嘿…羣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