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愣愣的看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毫不猶豫的走開,霞妃此刻是什麼心情,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絕望是必然的,只是‘絕望’二字還不足以形容。
愛恨糾纏間,許多可笑,許多悽楚,許多自憐,還有不甘。
直到看見路邊馬車之上,掀簾笑望勤海王的中年女子,霞妃心中的一切情緒化作烏有,只餘空白一片。
雖是已到中年,那女子樣貌依舊美麗,神態端莊賢惠,一顰一笑間無一處不美好。
頭上雕刻着五鳳的金步搖,華貴雍容,彰顯了她尊貴身份;輕垂的金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目金光。
霞妃想到,曾幾何時,她也如那名女子一般美麗尊貴,不同的是那女子因勤海王而尊貴,她卻因他而落入塵埃。
本以爲自己會羨慕她嫉妒她,然而,心中卻始終興不起任何情緒。
霞妃擡頭看向天空。
今日天氣甚好,陽光明媚,晴空萬里,白雲藍天之中,日照正酣。
她看着天空中那枚渾圓的太陽,眩暈之際,心中想到:能在這樣美好的天氣死去,亦是一種幸福吧!
看着看着,她的心臟似乎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隨後揉成粉碎,眼中的風景一點一點渙散,直到最後,黑暗籠罩,如同沉淪深海,一片死寂…
霞妃心竭而死,如她所願,死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
她死後雙目未閉,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天空,身上牢固的鐵鏈,讓她維持這個姿勢死去,也讓圍觀之人一直沒有察覺出她已經死了。
直到青壯男子收攤,將她搬上囚車之時,才發現她的身體早已僵硬!
青壯男子還發現,她的眼角嘴畔都掛着退不去的嘲弄之色,只是不知她在嘲弄何人?
是她自己?亦或者另有其人?
或許只有霞妃自己最爲清楚吧!
……
霞妃死去的這一刻,寧薇正站在不遠處的茶樓窗口。
居高臨下看着霞妃的她,將其神情全數攬入眼中。
霞妃的眼神徹底渙散那一刻,寧薇清楚她終於死了。
這個心思歹毒異常,將前世許多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女子,終於結束了她不堪的人生。
對於她的死去,寧薇心中未曾掀起任何波瀾,全然無視,她此刻關注的是霞妃旁邊的男人。
方纔男人見到渤襄王時的神情,她看得真真切切,她很好奇這個男子到底是何人?
這個問題自然是南夜最清楚了,她沒有多想,便問向帶她來到此處的南夜,“中間那名男人到底是何人?我想來想去,除了齊英之外,想不到旁人,只是齊英明明不在你手中不是嗎?”
齊英是渤襄王的長子,齊玄宸離京之前,將齊英還給了齊文帝,此刻齊英應該在齊文帝手中才是。
且他還是個大胖子,而那個被做成人棍的男人,骨瘦嶙峋,實在找不出齊英的半點痕跡。
“小姐,奴婢也覺得就是齊英。”劍眉出聲說出自己的看法。
南夜笑了笑,欣賞的看了劍眉一眼,得瑟的回道:“別懷疑,他就是齊英。”
“怎麼可能?”寧薇認爲齊文帝不可能會將齊英交給南夜。
南夜並沒想過要爲她解惑,他說了一句‘山人自有妙計’,便轉移話題,說起了齊英的身材。
說起來,齊英會如此這樣枯瘦如材,離不開南夜的手筆。
在南夜看來,之所以會有孌|童之案出現,除了齊玄宇等人貪心不足,圖謀皇位之外,另外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齊英的孌|童之好。
因此,光整治霞妃他們幾個,南夜覺得遠遠不夠解恨,遂想方設法將齊英弄到了自己手上。
齊英一身肥膘,縱使被齊玄宸關起來整治許久,也未曾消瘦多少。
然,南夜爲了讓他變得比較不顯眼,遂想出了一個極爲噁心瘮人的法子替他減膘!
方法很簡單,那就是讓齊英吞下活的蛔蟲!
蛔蟲寄居人體,無時無刻吸收人體養分,若是一個人肚子裡的蛔蟲多了,面黃肌瘦憔悴不堪是無可避免之事。
不過,齊英先前那樣肥胖,能被折騰成現在這般模樣,到底吞下了多少蛔蟲,寧薇不敢想象。
聽南夜說起此事,她只覺得異常反胃。
擡起帕子捂嘴乾嘔了幾下,她調侃南夜道:“你這法子倒是與種蠱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齊玄宸昨夜已經將蠱蟲之事全數告訴了寧薇,是以她纔會有這樣的想法。
南夜微微一愣,他倒是沒有這樣想過,只是偶然聽說,有些女子爲了維持身材輕盈纖細,不惜吞食蛔蟲,從而達到體態纖瘦的目的,遂想到了此法。
經寧薇一提,他也覺得兩者的確有相似之處。
只不過,蠱蟲可控,蛔蟲卻是不可控制。
寧薇說出此話之後,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遂立即出聲問道:“體內有蛔蟲,喝藥將蛔蟲殺死便可,蠱蟲應該也是同樣的道理纔對。”
南夜點點頭。
“不錯,只不過蠱蟲沒有蛔蟲那般容易被毒死。能夠稱之爲蠱的奇蟲,要麼本身含有劇毒,要麼百毒不侵,鮮少有與它相剋之物。就算有,體內的蠱蟲是何種類尚且不知,這相剋之物又何從談起?”
“是啊~當真是個刁鑽難題!”寧薇秀眉緊蹙。
斟酌了片刻,她繼續說道:“就算是找到相剋之物,以賀良此刻的情形,也不知能否支撐。說不定,蠱蟲還未被毒死,他就已經先一步…”
想到此話不吉,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南夜和劍眉都是明白人,哪裡可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夜清楚她所擔心的問題,想了想,語帶安慰的說道:“其實也不盡然,有些蠱蟲的相剋之物於人體無害,賀良或許沒有那般倒黴。”
“哦?”寧薇眼睛一亮。
南夜見狀,立即繼續解釋道:“不錯,蠱蟲千奇百怪,多種多樣,相剋之物也極爲刁鑽,令人想都想不到。有可能是一株野草,或者一味藥材,甚至還有可能是一種味道。”
“哎~”聽了南夜一席話,寧薇輕聲嘆了一口氣,道:“這些都是種類繁多之物,就算有心一樣一樣的試,賀良也沒有時間久耗,他遲遲不醒,看來只有寄望於明日了。”
南夜聽言,想到了什麼,默默低頭品茶,沒有繼續說話。
在他看來,就算賀良中蠱是渤襄王所爲,渤襄王也不一定清楚賀良所中的到底是什麼蠱。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看法,皆因南夜對蠱族瞭解頗多。
蠱族人向來與世無爭,單薄功名,隱於深山,極少出世行走。且他們的族規嚴苛,一旦有族人在外胡作非爲,必定會出手清理門戶。
據南夜所知,十幾年前蠱族的少族長失蹤,了無音訊。
賀良所中之蠱應該是出自她手。
然,別人不知,南夜卻是約莫清楚此女去向,他甚至能夠確定,此女絕對從未來過大齊!
南夜還知道,蠱族人會利用蠱蟲的相剋之物,讓蠱蟲陷入沉睡,沉睡之中的蠱蟲沒有任何危險,尋常人也能接觸。
待到種蠱之時,只需用特定之物將其喚醒便可。
喚醒蠱蟲之物和令蠱蟲沉睡之物並不相同。
也就是說,渤襄王很有可能是從別人手中得到蠱蟲的,他清楚喚醒蠱蟲的方法,卻不一定知道令蠱蟲沉睡之物。
至於如何殺死蠱蟲,只怕是更加一無所知了。
南夜雖然心中這樣想,嘴上卻從未提及,若是細說蠱族的一切,他擔心他的秘密會被齊玄宸推敲出來。
齊玄宸心思太過縝密,南夜說的越多,他對南夜的瞭解就愈發清晰。
南夜清楚,告訴了寧薇就等於告訴了齊玄宸。
然,此時他並不能讓齊玄宸瞭解他的一切,是以只得對寧薇有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