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勤帝的神情,他似乎真的想要說出寧韋之死的真相。
寧薇不明白勤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可不會相信勤帝是不忍看齊玄宸辛苦才主動提起的!
勤帝想了想,道:“其實想告訴你們真相的,又何止朕一人?武親王妃自以爲是,想借萼兒珠兒兩女之口說出真相,只可惜,安排太過草率,華瑾大公主洞悉她的意圖,自然不能容許她作亂。”
“你是說萼兒和珠兒離開冠雲園,與華瑾大公主有關?”寧薇微微蹙眉,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勤帝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在西魏這裡,華瑾大公主想要掩蓋之事,無人能夠查的出真相,如若齊玄宸可以翻出真相,朕又何必多言?”
“你到底想怎麼樣?”寧薇不明白他爲何如此想要讓真相大白於天下,他到底所圖何事?
“朕不過是想要皇城亂而已。”勤帝臉上漫出一絲近乎變態的潮紅。
作爲一國之君,他竟然可以輕鬆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八娃和尚說什麼來着?說此人是個明君,說此人受盡了苦難,是個可憐之人!
難道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勤帝眼睛不眨的看着寧薇,在她平靜無波的神情中,銳利的看出了她眼底深藏的鄙夷。
對此,勤帝並不在意,又道:“你的祖父寧韋有功於大齊社稷,他文韜武略,是千年難遇的奇才。若無寧韋,便無大齊今日,他的存在是大齊子民之福,他是大齊走向強大至關重要的一人。若是他沒有英年早逝,大齊的今日會更加輝煌!”
寧薇抿了抿脣,目光之中充滿了懷念。
正如勤帝所言,她的祖父的確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奇人,祖父的死是大齊之痛,是大齊百姓之痛。就算祖父死去多年,他依然活着許多人的心中。
“你祖父寧韋是怎麼死的,相信你早已清楚,蠱毒妖異,防不勝防,縱使是寧韋也難逃劫數!就算當日賀良並未將心中懷疑告訴你,只告訴了齊玄宸一人,你心中就沒有一點懷疑麼?畢竟蠱毒出自西魏,渤海那位王爺是如何得到蠱毒的,你真的沒有想過麼?”
勤帝知道的事情不少,他似乎將齊玄宸與寧薇的一舉一動皆看在眼中。
他的質問讓寧薇面色大變,杏眸微眯,寧薇坦然承認道:“不錯,我有過懷疑,我懷疑始作俑者便是你們西魏皇族,此次前來西魏,我也想查明此事,我想知道,到底是誰想要祖父性命!”
寧薇心中的確有這樣的想法,只是她如今身懷有孕,不願冒險,爲求穩妥,她打算等生下孩兒之後,再另行查探。
因爲齊玄宸與華瑾大公主的關係,她不想讓齊玄宸插手這件事,只是她沒有想到,齊玄宸早已暗中着手查探此事。
她還以爲齊玄宸派出暗衛,只是爲了查清楚華瑾大公主當年未曾跟齊文帝離開,是否有所隱情和苦衷!
勤帝勾了勾脣,理所當然的說道:“你是寧韋的親孫女,想要爲他復仇,理所應當,既然如此朕便告訴你真相。”
頓了頓,勤帝看着寧薇,一字一句的說道:“若是你知道了真相,那麼你就知道,沒有華瑾大公主的許可,你根本就報不了仇!因爲你的仇人,當年處心積慮害死你祖父之人,正是華瑾大公主的生母,西魏至高無上的太皇太后聞氏!”
不管寧薇的驚愕,勤帝繼續說道:“大齊曾經不過是西魏的附屬國之一,地大物博,卻因西魏的強壓,而窮困不堪,大齊最好的東西,從來都是西魏的囊中之物。偏偏大齊出了個寧韋,出了個齊文帝,他們二人雙劍合璧,竟然掙脫了西魏的掌控。掙脫了西魏的掌控,便是掙脫了聞氏的掌控,她如何能嚥下這口氣?
聞氏手下有一名蠱族之女,下嫁於武親王爲妃,此女生前專爲聞氏剷除異己,死在她蠱毒之下的人不計其數,寧韋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蠱女製作蠱丸,葉家家主葉雄親手將蠱丸送到渤海王爺手中,爲確保萬無一失,交給了渤海王爺兩顆蠱丸。”
說完這些,勤帝深吸了一口氣,面上潮紅漸退。
“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據我所知,西魏太皇太后不止是華瑾大公主的生母,還是你的皇祖母!”寧薇看向勤帝的眼中不無疑色。
“你認爲聞氏做事,會留下證據麼?”勤帝反問道。
他諷刺一笑,又道:“你若不信,可以去問問齊貴太妃,她是你們大齊的公主,也是齊玄宸的皇姑姑,她必定不會騙你們。又或者,你們可以去問問華瑾大公主,聽聽看她會如何遮掩此事!”
沉默了許久,寧薇拂了拂手腕上的冰玉生花玉鐲,冷不丁的問道:“你所說的這些人,都是你的血脈親人,你與她們究竟有何仇恨?”
勤帝微微一怔,看着寧薇許久沒有言語,以爲他不會回答之際,他突然輕聲說道:“朕不願與聞氏共存,既然你能爲朕治好惡疾,那麼朕,便要聞氏塵歸塵土歸土!”
是什麼樣的仇恨,讓勤帝竟然想要嗜殺祖母?
寧薇不知。
但是,從勤帝的神情之中,她讀出了堅定和必須。
“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思,爲何不自己動手?你明知阿宸與華瑾大公主的關係,你自己不願做的事,爲何要他來做?”說到底勤帝與齊玄宸也是表兄弟,寧薇以爲勤帝不願揹負嗜殺祖母的罵名,今日才特地說出舊事。
勤帝低下頭,低低的笑了。
“朕說過,沒有華瑾大公主的許可,任何人都動不了聞氏,朕是如此,齊貴太妃是如此,齊玄宸和你又怎能例外?”
寧薇聽言,立即反問:“連你這個皇帝都做不到的事,你以爲阿宸與我能做到?”
沉默許久,勤帝滄桑的看了寧薇一眼,淡淡說道:“事在人爲,朕與齊玄宸是兄弟,然而,他比朕幸運許多,朕做不到的,或許他能夠做到也不一定。”他的話很是矛盾,可寧薇卻看到了他的無奈。
或許,他走到這一步,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勤帝目不轉睛的盯着寧薇手腕上的冰玉生花玉鐲,“朕記得齊貴太妃也有一隻這樣的玉鐲。”
寧薇微微一怔,擡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玉鐲,道:“冰玉生花本是一對,皇祖母將其中一隻送給了永晴公主,剩下的一隻便賞給了我。”
她手上的這隻玉鐲,便是當日爲太后獻上雙面繡壽禮之時,太后賞下的。
此次帶上這隻玉鐲進宮,只是爲了尋個由頭見永晴公主罷了。
“齊貴太妃雖並非朕的生母,卻視朕如同親生,她久居小佛堂,心中苦悶,朕亦十分不忍,若是可以,希望你能勸她放下過往,離開這個傷心地。”
勤帝按了按眉心,疲憊再次爬上他的臉龐。
他是個纏綿病榻之人,能中氣十足的說了這會子話,依然精神疲憊,寧薇看着他骨瘦如柴的模樣,心緒有些混亂。
想到了什麼,她突然出聲問道:“若是西魏太皇太后是我的仇人,那你就是仇人的孫兒,你就不怕我不願再給你治病麼?”
勤帝擡起眼眸,目光清亮,反問道:“你會麼?”
寧薇頭腦有些昏沉的離開勤帝寢宮,她轉身之際,勤帝臉上的無奈之色頓時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沉詭異的笑容。
鐵面看着他此時的模樣,心情十分沉重,他有些猶豫的來到勤帝面前,斟酌着輕聲說道:“皇上這樣做,會不會引來大公主的不滿?”
勤帝擡眸看了鐵面一眼,沉聲道:“該發生的遲早要發生,是她不想面對而已,既然朕逼她無用,那就讓齊玄宸這個多年未見過的親兒來逼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