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六,你在關心爺,爺確定!”齊玄宸突然笑了,是發自內心,神采飛揚,魅力四射的那種笑。
寧薇額角劃過冷汗,這廝的想法過於跳躍了,方纔的話題明明很沉重來着。
“你上次助我對付寧海瑤,我關心你的安危只不過是同盟之誼,莫要誤會了。”
“同盟之誼!”
齊玄宸顯然不滿意這個說法,他揚了揚眉,睨了寧薇一眼,張狂道:“遲早爺會把這同盟之誼變成同牀之誼。”
“呸!”
猝不及防聽到此等渾話,寧薇俏臉泛起薄紅,幸好她臉上塗了藥液,倒是不易察覺。
齊玄宸起身走到寧薇身邊站定,捏住寧薇的下巴,俯下頭望着寧薇的小臉,輕聲道:“你當初踢爺那一腳,爺可記下了,以後有得你受。”
寧薇心中‘咯噔’一跳,她居然忘了此時自己是男子打扮。
當初寧薇作男子打扮時,曾踢過齊玄宸數腳,有一腳踢在了齊玄宸的命根上。
她甩來齊玄宸的手,下意識的往他下半身看去…
齊玄宸被她這樣一看,頓時覺得下襬有些發涼,連忙往旁邊移了兩步,躲開她的視線。
“咳咳,敬獻壽禮之事你不必擔心了,爺會幫你辦妥。”他立刻轉移了話題。
寧薇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的撇開頭,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這件事我自己能辦妥,你不要參與。”
態度認真固執,不容反駁。
“你確定?”
“自然確定,若是連這件事都要仰仗你,你覺得我們寧家來京城能有何用,送羊入虎口麼?”
既然她這樣說了,齊玄宸也沒有勉強,從容邁步在寧薇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漫不經心的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寧薇擡眸掃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輕聲道:“就算是侯府,也同樣有他們不敢招惹之人。”
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隨意叩了幾下,齊玄宸又問:“你是說…阮丞相。”
“他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一般人只怕連他的府邸也進不去,你想讓他替你蕩平前路,只怕十分不易。”
寧薇瞭然的點點頭,隨後莞爾一笑,看來心中已有把握。
“阮丞相那裡我要親自去拜會,不過侯府鼠疫之患還需你相助一二,可行?”
鼠疫之事,寧薇已經藉着劍眉和星海之口,告訴了齊玄宸。
“這是自然…”
齊玄宸目光從她胸口瞟過,突然皺起了眉頭,“寧六,爲何未曾佩戴爺送你的玉佩?”
提起此事,寧薇立刻從袖袋中掏出蟠龍玉佩,塞到齊玄宸手中。
桃花眸中閃過一縷危險的光芒,齊玄宸薄脣微動,語氣十分不滿,“看來你希望爺立刻便去請旨!”
說完便站起身來往外走。
寧薇擔心他真的說到做到,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你爲何不戴?”齊玄宸面上閃過一絲笑意,轉身時又消失無蹤。
當然是不想戴纔不戴的!
寧薇此時自然不敢說實話,她躊躇了片刻,靈光一閃,急道:“這玉佩乃是腰飾,太大了,佩戴於胸前實在是過於誇張。”
齊玄宸看着手中的玉佩,接受了她這個理由,霸道的牽過她的手,將玉佩放在她手心之上。
“那以後隨身攜帶便可!”
寧薇秀眉微蹙,她看了齊玄宸一眼,試探的開口:“這玉佩對你很重要吧,要不你還是收回去,放在我這萬一不小心打碎了可怎麼好?”
“打碎了你就以身相賠!”齊玄宸不容置疑的拍板決定。
“…”寧薇強行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認命的將玉佩小心的塞回袖中。
齊玄宸這才滿意了。
他賴在清暉園許久,直到夜色降臨,寧薇實在耐不住性子,才板着臉將他趕走。
沐浴過後,寧薇躺在牀上許久都無法入睡,前世今生兩個截然不同的齊玄宸在她腦海中交替出現,經久不衰。
折騰到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齊玄宸又再度不安分的鑽進了她的夢裡。
“脫衣服。”
“娘子,爲什麼要脫衣服?”
“…因爲你父皇要我爲你留下子嗣。”
“父皇讓你留下子嗣,爲什麼要我脫衣服?”
“…”
“脫了衣服會冷,我不脫…”
“少廢話,趕緊脫,不脫明天不讓你吃飯了…”
齊玄宸哼哼唧唧,不甘不願的脫下了衣服…
……
錦州寧府。
管家寧海急匆匆敲響書房的門。
阿福打開房門,讓他進去,自己則守在了門外。
寧海邁着大步走到寧昌興面前。
“老爺,六小姐她不見了,奴才今日派人去寺院給六小姐送些衣食,回來的人說,六小姐只在寺院稍作停留便離開了。”
他滿頭大汗,萬分焦急。
寧昌興聽言,卻是沒有什麼反應,依然翻看着手中的賬簿。
“老爺…”寧海看不明白他這反應。
心想,老爺一直最疼六小姐,怎麼出事了,他還如此淡定,實在不合常理。
寧昌興看完了手中的賬簿,將賬本放到一邊,才擡起頭。
“薇兒之事,我心中有數,你無需擔心,此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哪怕是夫人問起,也無需多言,只需告訴她,薇兒安好便可。”
寧海聽言,愣了片刻,雖說不明就裡,還是應了下來。
寧昌興沒有再次開口,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中掖着的字條。
薇兒聰慧,如今又有輕功步法防身,還有她身邊的劍眉,也不是普通人。
她此去京城,必定是爲了磊兒。
磊兒孤身在京城處處艱險,若是薇兒能助上幾分,也是好的。
寧薇不知道,自從他去府衙告訴寧昌興製冰之法後,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寧昌興的眼中。
只是寧昌興沒有說破,他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女兒的變化。
在他看來,寧薇比他的三個兒子還要優秀。
所以他不打算干涉她,他想看看他的女兒能走到哪一步。
……
清暉園中,寧薇靠在閣臺邊緣,執起水壺,小心替閣臺上唯一的盆景澆水。
這是一盆秋林盆景,裡面栽種的是極爲普通的矮楓。
只是這盆秋林盆景卻很不普通。
同一盆中,同一種矮楓卻有三色匯合,碧連天,金秋黃,火陽紅,三色楓葉層疊,秋日氣息濃厚,獨一無二,妙不可言。
劍眉緩緩走近,掃了一眼寧薇身前的秋林盆栽,頓時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小姐,這個怎麼變成這樣了,早上買來的時候還是綠色的呢!”
“不過是使了些小伎倆,看把你驚得,”寧薇莞爾,遂又問道:“怎麼樣?這樣是不是好看了許多。”
劍眉目不轉睛的盯着盆景,感嘆不已。
“何止是好看了許多!變成這樣簡直就是獨一無二,價值難以估量哇。”
劍眉一向嚴謹,鮮少露出如此少女的神情,寧薇看在眼裡,欣慰的笑了。
影衛一般都是從小便開始培養,他們幼時受盡苦楚,長大後只能在主人身後看不見的角落生存,是以他們的性子大多嚴肅冷清,劍眉也是如此,這樣的劍眉讓寧薇心疼。
不過自從與寧薇相處過一陣子之後,劍眉如今越來越像一個正常的少女,雖然嚴謹的性子未變,卻也比以往開朗了許多。
寧薇笑道:“你還未說正事呢!”
劍眉這纔回過神來,懊惱的抿了抿脣,“奴婢大意了,請小姐責罰。”
“好啦,不要動不動就請罰,好像我是個愛罰人的壞主子一般,快說正事吧。”她語氣輕鬆的開着玩笑,轉身往屋裡走去。
劍眉立刻跟上,輕快的應道:“小姐,侯府小世子染上了鼠疫,聽說高燒不止,生命危急,夏老夫人陣腳大亂,已經秘密將相熟的御醫請進別院了。”
“哦?還真是快呢!”
寧薇諷刺的笑了笑,又道:“侯府獨苗也染了疫症,她還要繼續隱瞞,呵,還真是個心狠的老婦。”
“小姐說的是。”
劍眉扯了扯嘴角,很是不齒侯府的作爲,她想了想,又道:“侯府未染病的主子已經帶着小世子遷去別院住了,那些下人不管染沒染病都留在了侯府。”
“想必那些下人都被看押起來了吧?”寧薇眯着眼睛問道。
劍眉點點頭,雙眉緊蹙,“小姐,那些下人咱們是否還要理會?”
寧薇聽言,心中瞭然,劍眉是不忍那些下人無辜遭殃,纔有此一問。
她笑道:“你放心吧,等侯府拿到藥方會救他們的,畢竟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呢!”
“小姐說的是。”劍眉略微一想,眉頭舒展開來。
……
一場細密的秋雨無聲落下,雨滴連綿打在馬車檐上,濺出一連串漂亮的水花。
大齊國京城是座古城,褚褐色的城牆亭閣,巋然而立,色調肅穆沉重,每一處都散發着歷史沉澱出的渾厚氣息。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京城各處大麗花抽苗瘋長。
每每入秋,深紅色的大麗花爭相開放,層層疊疊嬌豔欲滴,爲這座古城添上了幾分顏色。
車伕全身溼透,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握緊手中的繮繩,趕着馬車,沿着厚重的青石板路在秋雨中緩緩前行。
“公子,相府到了。”
車伕將馬車停在相府大門口,恭敬彎腰朝馬車說話。
話音剛落,一位面容姣好,神情清冷的‘男子’跳下馬車,撐開手中的油紙傘,高舉在馬車門口。
車伕注視着眼前的‘男子’,心中驚歎。
都說京城貴人云集,不曾想連個下人也打扮得這樣貴氣非常,不知道車裡的這位公子是哪家的,看他與相府來往,只怕身份不俗呢!
寧薇抱着一副畫卷掀開車簾,風範從容大氣,惹得車伕再度感嘆不已。
寧薇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雨中的車伕,朗聲道:“車裡還有雨傘,自己去拿吧。”
輕鬆躍下馬車,又道:“馬車之中還有物件,勞煩看着些。”
“小的清楚了。”車伕恭敬應道。
寧薇點點頭,大步往相府門房而去。
阮丞相貴爲一國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治大國,齊小家,樣樣不在話下。
就連他府中的門房小廝也不同於別府,不但沒有囂張跋扈之態,反倒是不卑不亢,恭敬有禮,周到穩妥。
寧薇將畫卷交予他之後,告知他自己的身份及來意,小廝立即進去通報了。
不過,寧薇並未因此而心安。
她深知通報只是出於禮節,並不等於阮丞相會見她。
前世今生,寧薇對阮丞相的瞭解不多,略微知道一些,也大多是聽人說起。
阮丞相此人一身傲骨,卻不失圓滑,置於朝堂乃一股清流,至於民間,是一大善人,爲官清廉,甚少與官員結交。
據寧薇所知,前世他的下場極其悲慘。
因不滿齊玄瑄殺父奪位,阮丞相御前擊鼓,欲以死警醒天下,不料齊玄瑄早有防備,將他斬於刀下,人頭懸掛於城門,重兵看守,一年不曾落地。
一代名相就此隕落。
因齊玄瑄的殘酷暴戾,大齊國之人無人敢爲他哭靈,只敢躲在家中偷偷爲其抹淚。
那時先皇已去,瑞王府失了護佑,寧薇自身飄搖,根本無力爲這位忠臣做些什麼。
……
相府前院的一座閣樓窗畔,坐着一位身着灰色布袍,約莫四十有餘的中年男子。
他雙目深沉閃着睿智微光,眼尾幾條深淺不一的紋路,向兩鬢蔓延,一頭黑髮用一根烏黑的古木簪全數簪於頭頂,手中執着一枚白子,懸於棋盤之上,面有遲疑之色。
許久未曾下定決心落子,阮丞相有些無奈的轉頭,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家主,門房通報,府外有客求見。”有下人輕聲稟報。
“是何人?”阮丞相收起思緒,隨口問道。
“說是寧老侯爺之後。”
“不見。”阮丞相臉上劃過一絲不耐,毫不猶豫拒絕。
“是,奴才這就去回了那人。”下人轉身快步走向門外。
“且慢,”阮丞相突然出聲叫住了他,想了想,看了下人一眼,出聲問道:“是侯府,還是…錦州寧家?”
“回老爺,是錦州寧家。”
“錦州寧家?”
是了!侯府之人向來拜訪都會直說是侯府之人,會自稱‘寧老侯爺之後’的,也只會是錦州寧家了。
只是略微斟酌了片刻,阮丞相便道:“讓人進來吧,帶來此處。”
下人聽言,立刻呈上寧薇讓門房轉交的畫卷,轉身出門了。
阮丞相皺了皺眉,以爲是名畫古籍,心生不滿之意。
思及來人身份,阮丞相還是耐下了性子,將畫卷攤開。
隨着他的動作,一副簇新的三色秋意盆景圖呈現在他眼前,此畫色彩逼真,栩栩如生,他拿在手中略微看了一會兒,面露思索之意,神色未明。
……
寧薇獨自一人跟在阮府下人身後,從容的邁進閣樓。
“丞相大人安好,晚輩乃錦州寧家四子,甯浩鑫。”特意壓低的聲音,與少年無異。
阮丞相毫不避諱的將寧薇打量了一番,嘴角勾出一絲難言的意味,“素聞錦州四子身體孱弱,如今看來卻與傳言不同?”
寧薇聽言,垂下的眼眸裡劃過一絲微光。
阮丞相身在京城,卻對寧家之事如此順口拈來,想必是有特意留意寧家,如此一來,倒是對寧薇有利。
她臉上掛着禮貌的淺笑,從容應道:“晚輩多謝丞相大人關心,身體孱弱不假,只是前幾月幸遇良醫,如今調理得當,倒是好了許多。”
阮丞相聽言,也未曾再問,指了指桌上的畫卷,“你特意來府拜訪,卻送此等不值錢畫作,是何意?”
寧薇看了一眼那捲被打開的畫作,應道:“此畫的確不值些許銀錢,只是畫中之物卻是極爲難得,不知丞相大人是否認同?”
“你是說此畫畫的是真物?三色楓當真存在時間?”不愧爲一國之相,略聽一二,便能看透寧薇話中之意。
“此畫真是晚輩以實物入畫。”寧薇笑道。
“你有何求?”阮丞相問道,他完全不擔心寧薇會拿大話誆騙於他。
寧薇聽到這話,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此行的來意,“在過些日子,便是太后娘娘壽誕,府中早早備下了壽禮,欲進獻給太后娘娘。”
“只是我錦州寧家許多年不曾在京中活動,遇了些阻滯,還望丞相大人能相助一二。”
說完這番話,寧薇從容將目光投向阮丞相,靜待迴音。
阮丞相將畫卷再度拿起,細看了一番,問道:“你從何處得知本相喜好?”
“回丞相大人,晚輩先前並不知您的喜好,只是晚輩覺得這盆三色秋景難得,是以…”
阮丞相擡頭,一雙睿智的眼睛在寧薇身上掃過,安靜了片刻,道:“罷了,你所求也不是什麼大事,看在這盆三色秋景份上,本相允了,你自當回去等消息罷!”
寧薇聽言,微微一怔,旋即面露喜色,“多謝丞相大人,晚輩不甚感激!”
阮丞相揮揮手,示意她退下,寧薇立刻會意,辭行離去。
寧薇走後,阮丞相身邊的長隨,忍不住開口發問:“大人,您向來不會應下此等事,今日爲何?”
阮丞相拿着畫卷,半響未曾開口,正當長隨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一道感慨的聲音傳入耳中。
“王老夫人一脈值得一幫…”
……
寧薇將讓劍眉將三色秋景交予阮府下人,便帶着劍眉,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出了相府。
她沒想到此次想求於阮丞相,竟然如此順遂,三色秋景自然難得,但寧薇清楚,這並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祖父寧老侯爺,她來丞相府拜訪,特意用的是老侯爺之後的名頭,也是想阮丞相念及些許舊情。
寧老侯爺的名頭好用,這是寧家人心知肚明之事,只是寧家人骨子裡有着一股不願折腰的傲氣,是以上一世他們並未用過寧老侯爺的名號。
若是此番來相府的是寧昌興或甯浩磊,他們依舊也不會用寧老侯爺的名號,
但是寧薇就不同了,在她看來,她本就是寧老侯爺之後,她只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能走捷徑,又何必繞遠路而行?
秋雨綿長,斷斷續續始終不停。
寧薇撩開車簾,豁然發現齊玄宸悠閒的坐在馬車一邊。
他睨了寧薇一眼,薄脣微啓,“成了?”
寧薇點點頭,俯身鑽進馬車,在齊玄宸對面坐下,“你來做什麼?”
“自然是來接你的!”齊玄宸一臉理所當然,寧薇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將頭偏向一邊。
劍眉鑽進馬車之時,看見齊玄宸,愣了一瞬,轉身欲下車。
“你坐下吧,”
齊玄宸說完便快速坐到寧薇邊上,還美言稱是在給劍眉讓座。
劍眉安靜的坐在齊玄宸原來的位置上,低下頭,不敢看這樣厚臉皮的主人。
這輛馬車是寧薇臨時吩咐劍眉找來的,極其普通,馬車裡的空間不大。
齊玄宸棄正位不坐,偏要擠在寧薇身邊,他的手臂有意無意的挨着寧薇的手臂,隨着馬車的顛簸,一觸即離,又在下一次顛簸之時,再度碰上。
淡淡的龍涎香在空間中飄散,寧薇秀眉微蹙,面上有些惱意,她不知道這廝是無意還是故意的,一時不好發作。
她想要移到主位上去,遠離齊玄宸,可移去主位要經過這廝面前,寧薇擔心他會趁機佔便宜,畢竟那次在閨房之時,寧薇已經見識到了他的無恥好色!
寧薇糾結不已,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反觀齊玄宸,他此時嘴角掛着一絲淺笑,神情愜意極了。
馬車裡許久無人說話,氣氛有些怪異,劍眉悄悄擡眼看向對面,心中偷笑。
小姐與主子還真是絕配呢!他們兩個在一起的畫面還真是好看,即便是小姐如今作男子打扮,也是如此。
……
突然,馬車外傳來一陣嘈雜,不知發生何事,車伕突然停下馬車。
寧薇一時沒有防備,身形不穩,順着力道往齊玄宸撲去,齊玄宸眼睛一亮,伸開雙臂,將她摟在懷裡。
溫香悠悠,軟玉在懷。
齊玄宸心神一顫,隨後雀躍無比,暗暗把車伕誇讚了一番。
寧薇掙扎着想要離開齊玄宸的懷抱,無奈這廝力氣頗大,寧薇掙扎幾許依舊徒勞,她咬了咬脣,輕喝出聲:“還不趕緊鬆手!”
“寧六你投懷送抱,爺若是就這樣鬆手了,豈不是對不住你一番美意?”
聲音慵懶中夾雜着一絲沙啞,曖昧無比。
羞惱之下,紅暈迅速在寧薇臉上蔓延,她語氣強硬的說道:“你明知道我是一時不查,你趁機輕薄於我,是否太過猥瑣?”
“猥瑣?”
齊玄宸眉峰緊蹙,顯然很不滿意這個詞,“既然你已經認定爺猥瑣了,那爺就不白擔此詞了。”
說完摟着寧薇的手更加收緊,一副怎麼也不會鬆手的勢頭。
馬車裡,兩個着男裝之人緊緊纏抱,一個瞪大了眼睛的隨從呆坐着,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這一幕。
氣氛越發不對勁了!
寧薇自知掙脫不了齊玄宸的禁錮,安靜下來,隨即齊玄宸感到腰間刺痛,鬆開了一隻手,抓住了寧薇作怪的纖纖玉手。
只見她手中捏着一根銀晃晃的長針,此時已有一小截插入了齊玄宸腰際。
齊玄宸睨了一眼,鬆開她的手,無所謂的轉過頭去,“你繼續,爺說不鬆手就不鬆手!”
“…”寧薇結舌,這人還真是無賴至極…
就在兩人相持不下之時,車伕在外頭喊道:“兩位公子,到地方了。”
“可以鬆手了吧?”寧薇咬牙切齒的說道。
齊玄宸望着她已經忍到極限的模樣,揚了揚眉,動作緩慢的鬆開雙臂,寧薇迅速從他懷中撤出,整了整衣襟,問劍眉道:“爲何這麼久纔到?”
“…”劍眉愣了一下,悄悄的看了齊玄宸一眼,輕聲道:“我們沒有回清暉園。”
寧薇怒瞪了齊玄宸一眼,掀開車簾跳了下去。
環顧四周,寧薇發現他們所在之處是京城內城門附近,看着排成長龍出城的隊伍,寧薇的心情轉好,忍不住勾脣輕笑。
齊玄宸邁着闊步,走到她身後,將手中的紙傘舉過她的頭頂,小聲問道:“還滿意麼?”
“一般。”聽到他的聲音,寧薇立刻板起臉。
齊玄宸也不在意,望向遠處大排長龍的人羣。
他們大多攜家帶口,身上揹着大大的包裹,鮮有例外,他們似乎將自己的全副家當都帶上了。
“侯府疫病之事,已經在坊間傳開,這些人不敢說侯府的不是,爲求保命,只得遷居外城,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知侯府要如何收場?”
寧薇語帶諷刺,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齊玄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最多兩天此事便會傳遍京城,屆時京城必定大亂。”
“怎麼?你在擔心會壞了你齊家基業?”寧薇淡然問道。
齊玄宸半闔着眸子,不置可否的說道:“若是沒有治鼠疫的藥方,爺自然會有此擔心。”
“話說回來,寧六你手上的藥方,是從何處得來?”探究之意不加掩飾。
從何處來?寧薇垂下頭。
這劑藥方曾經救過許多錦州人的性命,也救過她的性命,在前世錦州鼠疫過後,這劑藥方並不是什麼秘密,皆因孫白悲天憫人,將藥方公之於衆。
不過寧薇未曾將此事告知齊玄宸,齊玄宸見她不願說,也沒有強問此事,只是他心中還有一個疑惑,卻是要問上一問。
“寧六,爺方纔見你身上攜帶着銀針,你難道還懂醫理不成?”
寧薇見他轉移了話題,鬆了一口氣,態度也和緩了一些,“只是略知皮毛,知道哪些穴位是死穴,施針必死,僅此而已!”
“…”齊玄宸瞠目結舌。
寧薇對他的反應極爲滿意,心情立刻好了幾分,優雅轉身回到馬車上。
回程路上,寧薇突然對他說道:“明日你在朝堂上將鼠疫之事上稟,如何?”
“寧六,爺發現,你吩咐起爺來,還真是從容自然!”齊玄宸斜睨着她,神色不甚明朗。
寧薇扯了扯嘴角,“不是你說要助我的麼?”
“助你自然無妨,”齊玄宸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擡頭看向寧薇,“不過,你打算怎麼報答爺對你的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寧薇不敢勞煩六皇子出手,此事作罷,還是等皇上的人自行發覺此事吧!”
寧薇漫不經心的模樣,噎得齊玄宸半死。
他扯了扯嘴角,委屈求全的說道:“寧六你說的哪裡話,咱們誰跟誰,爺說過助你,即便沒有報答,爺必定也會助你。”
“那便難爲六皇子了。”寧薇笑着應道。
“哼!”
齊玄宸看着她的笑容,覺得分外可惡,忍不住輕哼了一聲。
只是他的目光卻停在寧薇臉上許久,不曾收回,一副口不對心的模樣。
……
金鑾殿,黃琉璃瓦重長檐,坐落在漢白玉石臺基之上,殿頂雕刻騰龍,象徵着高高在上的天子,俯視天下。
殿外寬闊冗長的石階走道,與臺基一致都是用漢白玉鋪就而成,彰顯國之富。
殿前露臺兩側,各有一處雕石臺。
石臺上各設一座烏銅鼎,稱作江山社稷鼎。
這兩座鼎,不論發生何事,都不可移動,象徵着江山社稷皆握於天子手中,不可動搖。
清晨,天色微亮。
上朝不能帶隨從,大臣們只得自己親手提着照明燈籠,邁着恭敬的步伐順着臺階而上。
因爲手裡提着燈籠,他們都小心的看着地面,生怕一個不小心踩空,在殿前失了儀態。
即便是幾個皇子也是如此。
許久未曾上朝的齊玄宸走在其中,最爲突兀,只見小夏子提着燈籠,照亮他前方道路,他邁着愜意的步子,走走停停,如同賞花遊園一般。
大皇子見狀,快走兩步,將手中的燈籠遞給小夏子,轉而對齊玄宸說道:“還是六皇弟最會享受,兄長我今日就來沾你的光。”
“大皇兄請便。”齊玄宸無所謂的點點頭。
本就走在齊玄宸身旁的二皇子,身形搖晃了一下,打了酒嗝,擡了擡眼皮,有氣無力的跟在一邊,沒有說話。
這時,四皇子齊玄瑄走了過來,面帶笑意,似開玩笑的說道:“六皇弟得父皇偏愛,羨煞我等,爲兄也來借六皇弟之光。”
齊玄宸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應道:“小夏子是內侍,進宮自然無妨。”
內侍可以進宮,這誰都知道,各位皇子不帶內侍,不外乎是爲了讓大臣們覺得他們謙和親民,只有齊玄宸完全不在意這些。
齊玄瑄聽言,臉上閃過一絲不快,斂下眼眸,快步向前走去。
齊玄宸瞥了他背影一眼,神色如常。
……
衆位皇子大臣在殿中分站兩排,靜侯許久。
一身黃色龍袍的齊文帝從後殿而出,安坐於龍椅之上。
國家大事議論完畢之後,御前內侍捏着嗓子,用尖細的聲音喊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殿中安靜了片刻,阮丞相略微思索了片刻,從容向前邁了一步,執起手中的笏板。
朗聲稟道:“陛下,昨天秋雨落下,酷夏已過,正值太后壽誕在即,往年壽宴頗爲精簡,此次是否也如往年一樣?”
當朝太后乃齊文帝親母,地位崇高,天下女子無人能及。
齊文帝孝順尤佳,對太后無微不至,往年之所以未曾大張旗鼓置辦壽宴,只是因爲太后最是怕熱,她的生辰雖是秋日,卻也是夏日剛過,尚不算涼爽,壽宴排場過大不免也要太后費神費力。
今年卻有所不同,有了寧家的製冰之法,製出的冰塊,不止能用來消暑,還能用來製作飲食,太后總算是過了一個相較涼爽的夏日。
齊文帝思及此事,對寧家多了幾分好感。
他道:“太后年高,不宜大肆鋪張,還是照原來的規制去辦吧!”
阮丞相點點頭,又道:“錦州寧家乃寧老侯爺之後,今年獻策有功,陛下可否允其爲太后賀壽?”
“臣相大人所言,微臣無法苟同。”
這時一名二品大員站了出來,道:“錦州寧家獻策,是獻給三皇子,並未曾獻給陛下,是功是過還未可知!”
言語間,竟給寧家安上了藐視齊文帝之罪。
阮丞相聽言,淡然一笑,沒有言語。
三皇子齊玄宇卻是站不住了,二品大員說出的話,有隱射他之意,若他不出言分辨,肯定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啓稟父皇,寧家嫡長子甯浩磊將此方說與兒臣聽時,只是作爲笑談,並不知此法真能製出寒冰,事後兒臣一時好奇,無意中發現此法可行,感念甯浩磊提起此事,才允許錦州寧家買賣冰塊,此法並不算他獻給兒臣的,請父皇明察。”
齊玄宇朗朗而談,這些事都是他事先與寧家商量好的,先前就與齊文帝說起過。
齊文帝緩緩的點頭,這件事他倒是不在意。
不過,他並未有讓錦州寧家進宮賀壽之心,其中原因,無非是顧及着擁兵邊塞的寧侯爺,只是他不明白,阮丞相怎麼會突然說起錦州寧家。
齊文帝正欲略過此事,一直悠哉站在人羣中的齊玄宸,上前走了一步。
“父皇,兒臣有事稟告!”聲音一如既往的散漫,不過倒是多了幾分認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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