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着濼寧市,此刻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
主幹道上,一盞盞路燈向着天邊延伸而去,彷彿永遠沒有盡頭一樣。
紅色牧馬人像是紅色的利箭在公路之上飛掠而過,彷彿要將這座城市一穿而透似的。
車廂內,張學兵坐在後排座上,攬着臉色潮紅劇烈咳嗽不斷的蘇婉兒。
“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市醫院了!”他神色焦急的看着窗外,恨不得一步就到醫院。
當張學兵打開房間的時候,嫂子已經昏倒在地,幸好村宴還沒開始,熊戰和高飛聽到呼喊立刻趕來,幫他把蘇婉兒擡上了車,直奔市醫院而來。
路上張學兵給瀟晨晨打了電話,麻煩她提前安排好了住院手續。
經過一番山路顛簸,嫂子倒是清醒了過來,只是一直咳嗽不止,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這時候高飛的車技立了大功,從山路上用越野車開出了公路賽車的速度。
張家村到市區,至少十公里山路加上三十多公里國道,這傢伙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將車開到了市區,這才讓蘇婉兒勉強堅持了下來。
看着嫂子一陣陣劇烈咳嗽不斷,張學兵感覺自己的心被揪扯的一陣陣疼。
他心裡不斷念道,快點,再快一點。
“小兵,咳咳咳,你要好好對待欣兒,嫂子,嫂子不行了咳咳咳......”
蘇婉兒斷斷續續的說道,悲哀的語氣讓整個車廂裡氣溫都下降了幾度。
眼淚從張學兵眼眶中涌出,他泣不成聲的說道 。
“您別亂說,馬上就到醫院了,堅持一下,堅持住,不管花多少錢我都給您治好了,您放心,咱們一家日子還長着呢,將來我還要您幫忙帶孩子......您什麼都別說了,堅持堅持......”
蘇婉兒臉色憋得越來越深,呼吸也像是拉風箱一樣,她還是竭力的像是交代後事一樣說着。
“嫂子不行了,看着你和欣兒能長大成人,嫂子也沒了心勁兒,這樣去了挺好,聽話,讓嫂子解脫吧!”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刻張學兵已經淚流滿面。
他緊緊抓住蘇婉兒的手,牙齒咬的咯嘣嘣直響。
“您別說話,您有救,我豁出命去也要救您......”
蘇婉兒猛吸幾口氣憋住了咳嗽,此刻她臉色已經變得發紫,在車內幽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嚇人。
“小兵,你聽我說,牀頭櫃裡有一隻翡翠鐲子,那是我從老家帶來的,就留給你和欣兒做個念想吧,不要再追尋我的來歷,我死之後是過去的結束,也是你們新的開始......”
陡然間蘇婉兒眼睛一閉,徹底沒了呼吸。
“嫂子......睜眼啊......”張學兵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慟哭的聲音讓聞者不由得也落下了眼淚。
“老高,再快點,人可能堅持不住了!”熊戰眼角也溼潤了。
就在此時,高飛低吼道,“坐好,到了!”
話音未落,他猛然一打方向,車輛衝着綠化帶衝了過去。
車身猛然一頓,竟然凌空而起,越過了綠化帶的冬青樹,落在了路那邊。
車內衆人一陣劇烈搖晃,張學兵下意識的抱緊了嫂子的身體。
緊接着一聲刺耳剎車,車子停在了門診樓的門口。
在此等候多時的瀟晨晨,見到熟悉的車子,急忙跑到近前,伸手拉開了車門。
她焦急的問道,“嫂子沒事吧?”
慘白的日光燈將急症室外的走廊照的如同白晝。
緊閉着的大門上那盞紅燈顯得是如此刺眼。
張學兵神色木然的坐在聯邦椅上,熊戰和高飛在一旁低頭不語。
瀟晨晨坐在張學兵身旁,小手緊握着他的大手。
“別擔心了,孫主任是本市最好的呼吸科醫生,肯定能把嫂子救過來的!”
然而不管她如何的解勸開導,張學兵始終沉默不語,自從嫂子被推進急救室後,他的眼淚就沒斷過。
從兒時到青年的一幕幕,從眼前放電影似的流淌而過。
嫂子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歷歷在目嶄新如昨。
“不能出事,嫂子一定不能出事!”張學兵突然間彷彿癔症了一樣猛地站起。
瀟晨晨急忙抱住了他胳膊,“你坐下,現在咱們只能相信醫生,小兵聽話坐下!”
“十歲五歲那年,嫂子讓我看着小丫頭,我貪玩帶着她跑去了後山小溪裡摸螃蟹,嫂子找不到我們,急得差點瘋了。
等她和幾個女人找到後山,嚇得我和小丫頭掉進了齊腰的溪水裡,嫂子不顧一切跳進來,先把我推上了岸,她親妹妹卻差點淹死。
等倆人被那些女人拉上來,嫂子卻一病不起,也落下了咳嗽的病根,事後本來以爲要打我,可是她卻連句重話都沒說,還花錢買來螃蟹、小蝦用家裡平時捨不得用的花生油,炸給我們吃。
後來我問她,爲什麼不先救小丫頭,她卻說我是家裡唯一的獨苗,要是出了事她將來去了那邊沒法給我媽交代......”
“嫂子長得漂亮,人也年輕,四鄉八村的光棍看上她的能排到縣城去,可她寧肯守着我和小丫頭,冬天一身冰,夏天一身水,拉扯我們長大成人,多好的嫂子啊,我不能失去她,我寧願拿自己的命,也要換她的平安!”
張學兵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旁邊熊戰和高飛捂着臉躲到了遠處。
瀟晨晨已經泣不成聲,猛然摟住張學兵脖子,將他抱在自己懷裡。
“沒事的,好人一生平安,小兵,你要哭就哭吧......”
說完這些鬱結在心中的話,張學兵感覺輕鬆了不少,從瀟晨晨懷裡掙脫出來,紅着臉說道。
“晨晨,你醫藥界的熟人多,這裡假如治不好,求你幫我聯繫省城,省城如果不行,幫我聯繫京城,不管花多少錢,不管去什麼地方,我都要讓嫂子恢復健康,求你了!”
瀟晨晨沒想到,平時硬的跟石頭一般的張學兵,竟然如此低三下四的求自己,弄得她一時不知所措,只能連連點頭說。
“好,好,我來安排,國內不行咱們就出國,肯定能治好她!”
急救室門上的紅燈突然滅了,張學兵和瀟晨晨像是裝了彈簧同時站起,疾步走上前去。
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帶着藍色口罩的護士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