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挑眉看她,淡聲笑道:“你若敢動刑,還用等到現在?喻瑩瑩,你也不過如此,當了皇后,也不過如此。”
喻瑩瑩怒火中燒,這般被她挑釁,她如何還忍得下這口惡火,立馬便要叫人動刑,好在綠茶將她攔住,好說歹說的勸她:“娘娘,您難道忘了?她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若身上有什麼傷,那您還怎麼向皇上交待?”
喻瑩瑩這才生生壓下這腔怒火,咬牙道:“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妙音下獄,這事只在後宮進行,知道的人不多,崔公公也跟着皇上離開了皇宮,另兩名護衛連這後宮的門也摸不着,更不知發生了何事,只在莫府下人的口中得知妙音和兩名護衛被一羣來者不善的宮中侍衛帶走。
他們立時知道壞了,這是要出事的節奏啊,當下一人留下等消息,一人火速前往聖壇找皇上。
深夜子時,牢頭將一碗清水置入妙音所在的牢房內。
在此之前,妙音沒有喝過一滴水,沒有進過一口食。
牢頭放下清水後,並沒有走遠,而是藏於暗處悄悄觀察。
妙音端起水碗,這碗很乾淨,並且很高檔,白底粉彩蝶戀花的高檔貨,這種高檔貨,怎麼可能出現在天牢這種地方?
將水碗湊至鼻間一聞,果然不如她所料,雖然味道很淡,可她多年與藥爲伍,怎能瞞得過她的鼻子?
想要她死?很好,那她就死。
丑時三刻,牢頭離開牢房,來到牢房外的一片陰影處,朝着立於陰影之中的人影道:“娘娘,都辦好了。”
“死了?”
“死透了。”
“很好,你回吧,記住了,她這是畏罪自殺,知道怎麼做了麼?”
“知道,小的這就去將剩下的藥放在她身上。”
卯時一刻,皇帝回宮,他前腳剛入宮,便被李妙玉攔了聖駕:“皇上,救皇上救救臣妾的妹妹。”
元衛風立時便將李妙玉扶了起來,沉聲道:“怎麼回事?妙音她怎麼了?”
李妙玉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淚:“皇上,您前日剛出宮,皇后娘娘便來臣妾的宮中,逼臣妾與她合謀陷害妹妹,臣妾不肯,她便將臣妾軟禁,自己私造了僞證,將妹妹關入了天牢,臣妾尋了機會來此守候,就等着皇上回宮啊。”
“什麼?她竟敢——”元衛風心神懼裂,他沒想到,喻瑩瑩竟然如此大膽,竟敢動妙音,那天牢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吃人的地方。
“罷駕天牢。”他很想立時將喻瑩瑩剝皮拆骨,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將妙音從天牢弄出來。
然而,當他趕到天牢時,卻見到正匆匆趕往天牢的喻瑩瑩。
“臣妾參見皇上。”喻瑩瑩沒想到皇帝竟這麼快回來,想必此時聖壇的祭祀還沒有結束,可見他對妙音是有多看重,想到這,她內心更是嫉恨交加,幸好這女人已經死了,將來再也沒有人能同她搶皇上。
“喻瑩瑩,你最好祈禱妙音她沒事,否則——”他沒有再說下去,眼神中的狠戾卻讓她心驚肉跳。
牢房內很是昏暗,元衛風剛進入天牢,一位牢頭便匆匆由內往外走,瞧見那一身明黃的身影,立時便跪倒在地,高聲道:“皇上,莫妙音已經畏罪自殺了。”
這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猶如五雷轟頂,他一把揪住那牢頭的衣領,將他自地上拎了起來,怒道:“你說什麼?”
那牢頭幾時被皇帝揪過衣領,這一揪差點沒將他的三魂七魄揪去一半,當下便開始後悔,瞧皇上這模樣,那莫妙音一定是個惹不起的主,這下慘了。
“莫,莫妙音她,她畏罪自殺了。”既然已經上了賊船,便唯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元衛風一把將牢頭推開,奪了一旁護衛舉着的火把,瘋了一把往裡衝,舉着火把搜尋着每一間牢房,直到見到那一抹熟悉的顏色,她似很喜歡穿淡青色的衣裳,從前在淮安城時,每次見她,她都穿着這種顏色的衣裳,不得不說,她很適合這種顏色,清新脫俗,淡雅如蘭,就如同她的人,她的氣質。
然而此刻,那美麗鮮活,彷彿永遠活在雲端的人,此時卻面無生氣的躺在乾草堆中。
牢房的門虛掩着,他一腳踢開那牢門,衝入牢房內將她抱入懷中,那原本溫熱纖柔的身體,此時竟這般冰冷。
他搖頭,眼淚不斷的自他眼眶中落下:“不,不可能,不會的,你不會死,你醫術這麼好,你不會死的。”
牢房外的一衆人皆傻了眼,皇上抱着一個已經死了的女人在哭?
喻瑩瑩更是恨得牙癢癢,不過是個死人,他竟然還當寶貝似的摟着不放。
“你活過來,你活過來啊!我答應你,只要你活過來,我絕不再強留你,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就行。”
“妙音,你不可以死,當初在淮安時,你救了那麼多人的性命,你連瘟疫都能戰勝,你怎會會死?我一直很喜歡你,在得知你拼儘性命救了我之後,我便以爲,你也是喜歡我的,所以我纔想方設法將她召入太醫院,可我不知道,我會害你走到這一步,都是我的錯,只要你醒來,我任你打罵,那怕是要我的命,要這元氏江山,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只要你醒來——”
他摟着了一天又一夜,說了許多許多,他們曾經在淮安時的過往,他對她的真情,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話——
直到此時,喻瑩瑩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在淮安時便相識,且消除那場勢如猛虎般的大瘟疫,竟然是莫妙音的功勞,甚至爲了救皇上,莫妙音曾經出生入死。
原來,他們竟然有這麼多的過往經歷。
甚至可以說,元衛風能坐上如今這個位置,元國能有如今的安泰,都少不了莫妙音的一份功勞,那場來勢兇猛的大瘟疫,若沒有得到及時的控制,後果會是如何,誰能想像?
她以爲,憑着她皇后之尊,憑着她相府嫡女之身,就算最後皇上查出來她與莫妙音之死有所關聯,也斷不會拿她如何,畢竟,莫妙音的身份與她相比,實在太過卑微。
然而,此時此刻,她終於知道,真正卑微的那人,究竟是誰。
她也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蠢的錯事。
一日一夜後,元衛風因傷心過度吐血暈倒。
因皇上突然暈倒,並未留下一言片語,沒有人敢動莫妙音的身體,當夜,天牢失火,待元衛風醒來,留給他的,便只是一片廢墟。
七日後,京都城外十里白樺林,一位模樣俊俏的少年正與一位面色凝重的青年男子告別。
“王兄,小桃今後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你的事,真的不能告訴她?”
“你若還想娶她爲妻,就最好別告訴她,否則,你認爲她會選擇留下與你成親,還是選擇隨我離開?”
王平之心頭一跳,這是一個沒有懸念的選擇題,小桃一定會選擇離開,她說過不止一次,她的命是妙音給的,她要一生一世都留在妙音的身邊。
“回去吧,祝你們幸福,不要露出任何馬腳,否則我這就白死一回了。”她笑容燦爛,連那天上的豔陽都被她的燦爛笑容所掩蓋。
這種笑容,是王平之從未見過的,原來,他之前見到的莫妙音,從來都沒有真正的開心過,今日的莫妙音,纔是真正的莫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