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領導終於來了,這幫官員也沒興趣繼續擠兌陳品興,而是一齊擺出最恭順的笑容,迎接那位剛剛來到的一把手。
陳品興依舊站在人羣的最左側,最不起眼的那個位置。
見到那位年輕的一把手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的眼中不禁閃過了一抹不易覺察的嫉妒之色。
其實來人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和對方相比,他陳品興在體制內混得簡直就像是個笑話。
見到大領導終於來了,陳品興身旁的那羣官員們一擁而上,在那位古科長的帶領下,迎上前去。
“江局,兄弟們可算把您給盼來了!不容易啊!”古科長深情款款的嚷道。
“江局好!”
“江局辛苦了!”
“江局來了,蓬蓽生輝啊!”旁邊的那些官員們紛紛恭維起來。
他們口中的那位江局,看起來比他們都要年輕,精神抖擻,身上自有一股年輕幹部的銳意。
就連江局身上的衣着,也跟他們這羣中年幹部不太一樣。
人家雖然穿的也是一身西裝,可是裁減合身,一看就是名匠製作,極爲修身,將這位江局座的身材修飾得十分出彩。
和這幫中年幹部站在一起,這位年紀輕輕的江局,實在是有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陳品興也連忙迎了上去,老臉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可惜他卻不敢主動跟這位手握權柄的江局打招呼。
因爲他怕人家問他是誰,是什麼級別的幹部。
要知道,剛纔那位灰夾克都說了,要是因爲他陳品興的原因,惹得江局座不高興了,那他的仕途就完蛋了!
發生在月桂軒酒樓門口的這一幕,同樣也被站在大堂側面的劉阿姨他們看到了。
劉阿姨雙目奕奕生彩,恨不得惦起腳步去看那位傳說中的一把手。
陳傾也和母親一樣,同樣瞧得目不轉睛。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一時間,陳傾對其又是仰慕,又是嫉妒,看來這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實在沒得比啊!
“靠!我還以爲來的是深城一把手呢!原來纔是個局長啊!”
這時,從身後傳來了一聲頗爲刺耳的聲音,聽得陳傾渾身汗毛直炸,滿臉驚恐的回頭。
說話的是陸夢麟,而且他還故作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
陳傾猛的一伸手,就要去捂這小子的嘴巴。
結果陸夢麟後退了半步,從容避開了她的襲擊。
“你作死啊!你想害死我們嗎?要是被領導聽到了怎麼辦?”陳傾又急又氣,怒斥道。
“他又管不到我。”陸夢麟笑眯眯的說道。
陸夢麟說得很實在啊!他又不犯法,也不想當官,再大的官兒都管不到他。
可是陳傾卻不是這麼想的,那小子是光腳不怕穿鞋子的,可是她怕啊!她怕影響到了父親的仕途,連帶自己的前途。
得罪了局裡一把手,這份後果實在太可怕了,在陳傾看來,誰都承擔不起。
就在這時,陳傾突然滿臉駭然,因爲她感覺到了,
雖然沒有回頭,卻仍感覺到了,四周彷彿一下子靜了下來。
這種異乎尋常的安靜,只說明一個問題,就是那位年輕的大領導有動作了。
確實,就在陸夢麟說完剛纔那句話之後,整個酒樓大堂門口都安靜了。
因爲前來迎接大領導的那些官員們全部聽到了那句話,而他們也看到了,那位年輕的局座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然後皺着眉頭將目光投向了大廳的另一側。
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大領導注視的方向。
陳品興也不例外,然後他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爲他看到了自己的妻女,還有那個惹下大禍的小子。
完了,完了!這回徹底的完了!
陳品興渾身冷汗直冒,忍不住全身顫抖了起來。
一見大領導這副嚴肅的表情,就知道這種年紀的幹部,年輕氣盛,眼裡容不得砂子,當衆被人嘲笑那還得了?他能咽得下這口氣?
那位古科長也傻眼了,他同樣沒想到,怎麼突然冒出幾個閒人,還敢插嘴說閒話,而且還要死不死的被大領導聽見。
這下子,在場的所有的官員都傻眼了。
要是大領導發飈,他們這幫人全都討不了好,本來是一樁在領導面前露面的好事,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
陳品興藏在人羣之中,當他的目光望向陸夢麟母子的時候,簡直都快噴火了。
劉阿姨也愣住了,她還沒反應過來,陸夢麟這小孩一路都挺乖的,怎麼就在大領導面前胡說八道了呢?
眼看着那位大領導陰沉着臉,大步朝着大廳側面走去,其它人全都慌了神,只好硬着頭皮跟上。
其實兩拔人之間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快走幾步就能靠近,要不剛纔人家說話也不會被聽見了。
這時,陳傾手腳發麻,明明看着那位英姿勃發的大領導迎面走了過來,可就是鼓不起勇氣面對。
她很想解釋兩句,嘴脣微微動了兩下,可終究還是不敢開口。
劉阿姨這時才反應過來,她猛的一把拉住陸夢麟的手,鐵青着臉就要把這惹禍精拉走。
不得不說,在這種關鍵時刻,劉阿姨還是很給力的,她表現得比丈夫和女兒都要有擔當。
而且她想得很簡單,只要把闖禍的陸夢麟先拉走,對方沒有發泄的目標,也就自然不好發作了。
這一拉的動作,既是劉阿姨爲了保全自家的行爲,也是本能的保護陸夢麟,怕他受到傷害。
陸夢麟心細如髮,自然能理解劉阿姨的這個動作,倒是讓他對老媽的這個虛榮的好朋友產生了截然相反的印象。
果然,人性是一個棱形多面體,並不能輕易給人下標籤啊!
陸夢麟並沒有讓劉阿姨拉住自己的手,而是微一側身,隨即大步上前,主動迎向了那位大領導。
“局長怎麼了?官很小麼?”誰也沒想到,從那位大領導的嘴裡竟然說出了這麼孩子氣的話。
這兩句語氣奇怪的問話,聽得在場的所有人俱是一愣。
不對啊!江局座這種說話的口氣,不像是在質問,倒像是在跟好朋友開玩笑。
“我都說了,官再大也管不到我!”陸夢麟笑眯眯的說道。
那位局座大人上前半步,衝着陸夢麟的肩膀呼啦一拳砸了過去。
見到局座竟然跟人動上手了,他身後的那一衆官員瞬間全都懵逼了。
這,什麼情況?
好在這一拳明顯沒什麼力道,而是玩笑的成份居多。
陸夢麟不避不讓,任由對方砸中自己的肩膀,淡淡笑道:“一把手同志,注意形象啊!”
“屁!在你面前我還用注意形象?好久不見了,聽說你小子現在越混越好啊!什麼時候投點業務關照我啊!”江局座一把摟住了陸夢麟的肩膀,親熱無比的說道。
這位江局座不是別人,正是江驚鴻的表哥江周,在柳紡和陸夢麟一起辦案的那位。
不只是陸夢麟認出了他,就連陸媽媽也在一旁笑得很舒心。
他鄉遇故知,本來就是人生樂事之一。
以前江周沒少往陸家跑,陸媽媽自然是認得他的。
“阿姨也在啊,您好!”江周看到了陸媽媽,很客氣的招呼道。
他這一聲招呼,身後的那羣官員們全都傻眼了,紛紛在心中揣測,這兩位又是何方神聖?江局座居然肯以晚輩相稱。
連江局座這種前途無量的年輕幹部,都主動對面前這兩位如此親熱,而且分明絲毫都不介意剛纔人家的嘲諷,說明是真熟,很親近的那種。
莫非這兩位也是有大背景的人物?不過看起來倒是不怎麼像。
因爲不知道陸夢麟母子是什麼身份,所以古科長他們這羣人也不好打招呼,只能在後方略顯尷尬的笑,保持微笑中。
其實他們這些人倒還好,可劉阿姨一家三口卻震驚當場,驚詫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怎麼可能?”陳品興滿臉訝然,驚訝到話都說不出口了,一顆心臟砰砰亂跳,彷彿見到了世界最不可思議一幕。
他女兒陳傾比他好不了多少,這位已經在街道辦開始實習的大學畢業生,對體制內的官員級別和作派,自認爲已經初窺門徑,開始掌握到一些特點了,可是卻對眼前的這一幕,完全不能接受。
她想像中的這位局座大人,級別之高,年紀之輕,幾乎可以肯定是大家族出來的子弟,名門望族之後,和那個姓陸的鄉下小子有着天壤之別。
可是人家卻對姓陸的小子熟絡到不行,甚至言行之中還有那麼一點點刻意討好的感覺。
這怎麼可能?這世界是已經瘋掉了麼?這就是陳傾此刻的真實想法。
“陸總,好不容易碰上,賞臉一起吃頓便飯吧?”江周笑呵呵的說道。
這一聲稱呼上的調整,說明他已經進入了工作狀態,主動邀請陸夢麟吃飯,並非只是爲了之前的情誼,而是有工作上的考慮了。
“今天不了!我得陪我媽。劉阿姨剛纔請我們吃過飯了。江哥你先忙吧,改天我再找你。”陸夢麟微笑道。
“吃過了啊?那行!明天我聯繫你。我剛剛調到深城來,你得支持我工作啊!”江周沒臉沒皮的笑道。
陸夢麟搖頭苦笑,只好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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