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晉人和李家人說好了日子,這李家人自是十分的歡喜,五天前他們已經下了聘禮,此刻只等候着迎娶嫣兒過門。
李暮生自打知道了嫣兒一事,心裡雖然也糾結過,可他清楚的知道他心裡只有嫣兒一人,往後自是任何女子都容納不下的。既是深愛着,他也便接受了這個現實,如今也坦然了許多。
聽聞婚事提前,這心中又是喜又是期待,喜的是終於能與嫣兒以後日日相伴,期待的卻是自然是往後夫妻間的一些情趣事兒。他這歲數也不小了,自然已經直覺。娶妻之事,又怎會不期待。
蘇氏一時忙活開來,忙派了任務給他們爺倆。下帖子請人自然是李暮生的事情,雖說先前已經下了帖子,可如今時間改了,自然要重新再來。李父負責找人搭棚子,張燈結綵收拾屋裡。
蘇氏又忙活着去找相熟的婦人過來幫忙蒸饅頭,準備大婚當日要用的東西。一時安排妥當,便開始各自行動。
再說羅晉人回到家中,先去羅母那裡回了話,進屋才瞧見郭大夫也在。羅晉人看着郭大夫和自己的母親並排坐在炕沿上說話,一時間心裡竟有些慌亂起來,手足無措的站着,不知道要說什麼。
羅母明白羅晉人的心事,通過方纔的談話,她和郭大夫已經是冰釋前嫌。她不想與一個將死之人斤斤計較,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高高興興的度過剩餘的日子。
郭大夫面上也有些尬尷,畢竟羅晉人始終未曾承認過他是他的兒子。如此光明正大的就和他的母親共處一室,心裡總是有些彆扭。
“兒子,你過來。”羅母打破了這尷尬,叫過了羅晉人。
羅晉人低頭走進炕沿,也不敢坐,隻立在炕邊上“母親有何吩咐您方纔囑咐我的事兒我已經辦妥了,我找人看過了,說是二十二是個黃道吉日。我已經去找了李家人,他們也十分的高興,開始準備了。”
羅晉人將方纔之事回稟,羅母滿意的點了點頭,回身又對一旁的郭大夫道:“這月二十二嫣丫頭要出嫁了,嫁的就是隔壁的李家小子。那小子是個讀書人,今年秋天還要參加秋闈,若是能中,那嫣丫頭往後的日子也便好過了。”
羅母似是彙報一般將嫣兒的事情說與了郭大夫。
郭大夫自然知道那李家小子是誰,其實他早就看出了李暮生對嫣兒的心思來。郭大夫與那李暮生也見過兩次,對李暮生的印象十分的不錯,認定他是個後起之秀,將來必定成事之人。
郭大夫心裡雖然知道,但是礙於羅晉人在場,卻也不敢多說,只點了點頭“那孩子我原是見過的,生的倒是一表人才,配咱家嫣兒倒也合適。”
羅晉人看着他們二人默契的說着話,全然不理會他還在身邊。這心裡不由的一陣陣嫉妒,似是有些吃郭大夫的醋。郭大夫沒來前,母親從不會將他置之不理的,如今卻變了。
羅母似是猜出了羅晉人的心思,一時笑道:“兒啊你還沒有好好見過你爹爹呢吧快叫爹爹。”
這一句無疑是承認了郭大夫在羅家的男主人地位,將他犯的錯一筆都勾銷了。
郭大夫聽着羅母的話顯得有些誠惶誠恐,心裡生怕羅晉人不願意,到時候惹得兒子不高興,因半擡着眸子看了看一動不動的羅晉人,對着羅母皺眉道:“月如,我看還是別爲難孩子了,他能接我回家居住,我已經心滿意足了。至於其他的,我卻也不敢奢望。”
郭大夫神色黯然,雖然他心裡是多麼渴望羅晉人能叫他一聲爹爹,但是他不想要他不情不願的叫。
羅晉人心裡一番掙扎“爹爹”這兩個字幾乎每個無語夢迴,他在夢中都會叫上千百遍,可如今真的讓他開口叫,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但是一想到他的命也只有五年時光,縱然叫上五年爹爹,卻也只有五年那麼短暫。
如此的掙扎了半響,羅晉人終於捏緊了拳頭,憋紅了臉,脣齒顫抖了許久,好似要說話一般。
羅母和郭大夫都神色緊張的看着,生怕錯過了那個細小的聲音。
等了半響,卻見羅晉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神色痛苦,低着頭道:“娘,孩兒不孝,您老責罰我吧”
他掙扎了許久,還是衝不破內心的牢籠,叫不出那兩個字來。
羅母一臉的尷尬,畢竟方纔是她先提的。這會子兒子不叫老子,怕是老子的面子上也掛不住吧別說是面子上掛不住,就是心裡肯定也疼的很。
羅母看了眼郭大夫,果見他臉色發暗,神色十分的沮喪。子不認父,任憑是誰都會肝腸寸斷。
羅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兒子,心裡也說不出的氣惱,因氣顫的罵道:“逆子,連你爹都不認,往後叫我這個娘還怎麼跟着你生活。你聽好了,他是你爹羅全,不是什麼郭大夫,往後你給我記住了,叫他爹爹咳咳咳咳”
羅母也許是用力太大,一時咳嗽了起來。
羅晉人跪在地上面如死灰,不是他不叫,是他真的叫不出來。
郭大夫急的去替羅母順氣,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羅晉人,有些心疼的勸羅母道:“如月,當年本就是我的錯,是我這個當爹的先拋棄了他。如今你讓他這麼快就叫我爹爹,卻也是爲難他。你還是消消氣,給孩子一點時間吧”
羅母聽着勸解,有些無奈的看了看這對父子,一時閉着眼嘆氣道:“罷了罷了你快出去吧省的我看了心煩。嫣丫頭的事兒你要盡心辦好,她是咱家的長女長孫,無論如何也不能太簡單了。”
若是從前,羅母必定是想着如何省錢如何來。可如今事態變了,她的心境也隨着發生了變化,自然也是想熱熱鬧鬧的將婚事給辦了。
羅晉人踟躕良久,點了點頭才站起身來往門外去了。
回到房中羅晉人滿面的哀傷,心裡頭還在想着方纔的事情。
一進門就像個木頭一般的躺在了炕上,也不說話,也不理會林氏。
林氏看他這光景,知道他定是在婆婆房中受了氣,因推了一把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變的如此模樣了,倒像是別人欠了你銀子一般。”
林氏故意開玩笑想慪慪羅晉人,可這羅晉人卻依舊不言不語,只長吁短嘆的繼續躺着。
既然開玩笑不起作用,林氏只能展開柔情攻勢。眼見四下無人,忙俯身在羅晉人的額頭上輕吻了一口,一手放在了羅晉人的胸口處,瞅着羅晉人柔聲道:“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和娘慪氣了”林氏用手指輕輕的觸了觸羅晉人緊縮的眉頭,淺笑道“你瞧瞧這眉頭擰巴的,都能流水了。你若是再這樣皺着,我可拿烙鐵去了,一下幫你烙平了它。”
話音才落,林氏已經被羅晉人摟在了懷中。此刻只有摟着林氏,羅晉人的心了才能平靜些。
林氏也不說話,任由羅晉人摟着。
默了半響,羅晉人才開口道:“方纔娘讓我叫他爹爹了。”
林氏一聽爲的是這個,心中自然也有了數。但是她卻裝作不知的樣子,柔聲追問道:“那你可叫了”
羅晉人一手輕輕的摸着林氏的秀髮,嘆氣道:“我沒叫,我也叫不出來。二十多年來我一直當他死了,可如今真的站在了我的面前,讓我陡然的去喊他爹爹,我卻也開不了。。”
林氏早就知道他一定會開不了。,遂輕柔的撫着羅晉人的臉,淺笑道:“沒事,這事兒是急不得的不叫便不叫吧等有一想通了,自然會叫出口的。”
此刻也只有林氏能安慰他,羅晉人又摟了林氏一陣子,纔將大婚之日說與了林氏,又讓林氏趕快準備婚嫁用的東西,一時不提。
當日酉時,日沉西山,嫣兒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和杜蕭娘回到了家中。林氏已經做好了一大桌子飯,一半是爲了公公的到來,一般卻是爲了嫣兒的婚事。
請了安後,一家人入座。言辭間嫣兒也知道了郭大夫已經和奶奶和好之事,也就是說往後郭大夫就不再是郭大夫,而是羅全,是她羅嫣兒的爺爺。
這桌上的飯菜更是比往常豐盛,林氏還特意的做了一個小雞燉蘑菇,和一碗紅燒肉。這兩道菜專門是爲了郭大夫做的,畢竟他體虛,也是需要進補的。
今日羅母並未坐在主座上,主座上坐着的卻是郭大夫。郭大夫本不想坐,奈何羅母一個勁的推他上去,見推辭不過,只能忐忑無比的坐了上去。
羅母就坐在郭大夫的身旁,身上穿的衣裳卻也比往日鮮豔了許多,尤其是頭上,竟還戴了一直翠綠色的綠頭簪子,這樣的事情還是從來未曾有過的。嫣兒不禁感嘆,還真是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真是一點都不差。
這樣的家宴,杜蕭娘和小豆子原本並不想參加,可羅母差了林氏幾番來請,杜蕭娘只能隨着林氏也進了屋內,坐在了嫣兒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