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葉江兩岸有來來往往行人。
從江南岸一眼望到江北岸總會給人一種釋然的感覺,這種釋然像是將壓力橫掃一空的力量。
再配着少許入十月大降溫的冷風和懸掛在江面的鐵索橋,如同人間紅塵寫意最真實的自畫像。
恰巧這個點仍有賣唱的流浪歌手,唱着不算撕心裂肺情歌引得過路行人駐足去聆聽,或是圍坐在一起爲流浪歌手打着拍子,忘記煩惱和憂愁,重拾淡然。
釋然和淡然在忙碌社會中總是那麼罕見。
我單手插兜,抽着煙站在岸邊,遙望着江對岸,以前經常覺得這座城市不會留下屬於我的太多痕跡和印象。只是在大千世界中的普通凡人每天爲生活在憂慮,時時刻刻想着明天錢該怎麼掙,班該怎麼上。
自此復活以來,我沒有太多喘息機會,不是在拼命玩命途中就是在等待拼命玩命帶來的結果。
此刻,我叼着煙伸個懶腰,興趣使然吟詩一句:“秋未綠,鬢先絲……人間久別不成悲啊!”
“你還挺感性。”
站在我旁邊,雙手杵着護欄的司馬同昭感嘆一聲。
“不感性不行啊!”
我轉身把菸頭扔進垃圾箱中,再點了一根菸:“再陪我溜達溜達,等溜達餓了,我就請你去吃最近在網上挺火的燒烤,那家店離這片不算遠。”
“那就跟着你走了。”
司馬同昭笑了笑,從兜裡掏出一盒紅塔山。
按理來說他這個身份應該抽價格最貴的煙,但是他由衷不喜歡抽貴的煙。以前有次來陽間辦事,無意間抽了一根紅塔山,就一直忘不了味道,所以每次來都會買上一盒,也僅僅是一盒。自己抽一根,剩下十九根敬給死在陽間的同袍,因爲陰差從來也不是一個低危行業。
司馬同昭不在意路人眼光,把十九根菸一字排開擺在地面,靠着護欄吸吮着菸草。此刻的他很不像是身居高位的陰帥,到更像是充滿故事的滄桑中年人。
“北望北江又一年。”
我與他同時靠着護欄,背對着松葉江,任由潮溼江風吹在我後背,愜意又疲憊的對司馬同昭說道:“你說我還能望北江幾年?以前活着的時候總覺得當陰差或者城隍啥的賊牛逼,現在這一看屬實不咋地!一天天這事那事的!就不能讓我歇一歇?你當陰帥也一定更累吧!?”
“很累。”
難得的半日假期,讓司馬同昭輕鬆與我交談着:“一開始肯定很累,中途也很累,到現在依然很累,只不過是習慣了。不總說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嘛!對人對鬼都是如此,可我要是不想幹了,誰能立馬習慣這個職位呢?這些年死去的同袍,他們心中的志向和理想,沒有我還有誰能去爲伸張呢?!沒有我還能有誰去發聲呢?!”
“是啊!你看看咱倆,一個陰帥一個陽司,光聽着就感覺賊牛逼的稱號,可尼瑪沒啥卵用啊!哪天死了也不能特麼的有人給咱們上墳啊!”
司馬同昭此次前來任務是奉秦廣王御令指派我去我最不想去的奉沈市,可是我不去,這地府第三批送過來已經達到陽間的陰差就沒統帥管教了。
指不定會出啥大亂子。
“這屆陰差不好乾啊!”
連司馬同昭都由衷覺得現在世道變了,陰差已經不像以前陰差那般能無所畏懼奉獻。這其實都是正常的事兒,死過一次的人肯定更怕死!
但真正讓司馬同昭受不了的是這幫陰差暗自私藏小心思,腐敗,行賄受賄,權色交易啥的全都幹,不記得任何一件好事,也不忘記任何一件對自己有利的事兒,真是鬼心不古。
“我特想知道只有關外是這樣嗎?”
我撓撓頭總覺得自己老家就好像特麼職業跑毒的安全圈,啥玩意都往這邊來,似乎來這邊就沒人管一樣。
“其實都差不多。”
司馬同昭把煙掐滅:“像滇南,蜀川,疆藏兩區其實也都跟關外差不多,只是關外更亂了一些。畢竟早些年山海關不僅是防女真族入關的防禦工事,也是隔絕南北兩地鬼怪的天然要塞。所以這關外的鬼因爲風水和天象,人爲等等重要問題,就顯得比關內的強一些。”
“得,那我還是守好我老家吧。”
我眨巴眨巴眼睛,心裡頭有一肚子怨言卻沒有開口說出,看着不遠處飄過來的樑道長,與司馬同昭說道:“這是我在鬆東市封的鬼剎,你看看咋樣?回頭等咱倆有機會去一趟季春市,那邊的鬼剎我也封好了,比鬆東的鬼剎只強不弱,這也能歸咎於老天待我不薄了!”
“青燚。”
樑道長與我打個招呼,看到我旁邊站着的司馬同昭,沒有因爲身份問題表現的誠惶誠恐,謙卑又不失骨氣的微微躬身拜了拜司馬同昭:“這位就是青燚說的司馬大人吧!?梁山在,在此拜見司馬大人。”
“不用多禮,在關外我可沒有青燚面子大。”
司馬同昭捧了我一下。
他這一捧我,我頓時不要臉接過話茬:“對對對!不用給他面子!在關外他得給我面子!”
“青燚叫我來所謂何事?”
樑道長沒有顯出真身,在路人眼中是看不到的,這讓來往的路人不禁懷疑我和司馬同昭是不是精神病。
“其實也沒啥事。”
我把他叫過來其實就想讓司馬同昭過目一下,畢竟樑道長身份只是得到我認可,還有他娶媳婦這件事屬實有違天道輪迴。如果司馬同昭看見異常之後沒多說,那就是他默許樑道長這麼幹了,以後爲樑道長邀功什麼的也不會被找麻煩,省一些事兒。
“過段時間青燚需要去一趟奉沈,這邊大大小小事務就需要道長你親力親爲。等時機成熟了,我就送你一具地府特產肉身,到時候你這鬼剎也就名正言順了。”
司馬同昭自然能聞到樑道長身體飄散的彼岸花花香,可他自然也能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沒有過多追究。更沒有直接責罰,選擇性想幫樑道長一把。
“那我就在這謝謝司馬大人了!”
樑道長有些顫抖,沒有任何一個鬼不想擁有一具合適的肉身。而這肉身所需要的規格又極高,沒有地府承認的話,大白天出門百分之百讓大太陽曬死。
系統媽媽說過現在沒有天道了,但是天道留下的規矩還在,鬼就是鬼,除了投胎再沒有其他辦法當人!
“得了,都聊開了,咱去擼串子吧。”
事情有個結果我肯定喜聞樂見,沒再因爲這件事繼續往下聊,召喚着要請客擼串。
司馬同昭笑了笑,走在我身後。
樑道長轉身迴歸到城市黑夜中維護日常治安。
一切恢復正常。
我和司馬同昭來到路北區最近一家在網上特別紅火的網紅店,點上一桌燒烤,要兩瓶啤酒。
一開始我以爲司馬同昭吃不下去東西,所以想着借這個辦法氣氣他。沒想到他人家優哉悠哉從懷裡掏出一瓶彼岸花特製口服液,喝下口服液,抄起羊肉串鐵籤子,以每秒四串速度擼得鐵籤子直冒火星。
羊肉串吃不過癮,再點了十八串羊腰子,一般人吃腰子吃到三串會感覺膩到吃不下。司馬同昭也不是一般人啊!十八串羊腰子也就夠他塞個牙縫,他宛如氣血失調,縱慾過度的樣子,十八串羊腰子不到半分鐘吃沒了!
我拿着唯一一串羊肉串,瞠目結舌。
司馬同昭用餐巾紙擦擦嘴,還挺靦腆招呼我:“青燚,你到是吃啊!這到了陽間就是到自家了!甭客氣!”
沃特發?!
趕情我成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