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涵茗身體顫了一下，一直以來她都以爲方陌要離開這件事只是一個針對她的考驗，考驗她是否會真心真意地照顧方陌的父母，就算上次方陌回來，明確告訴她這不是玩笑，她也只是掙扎猶豫了一段時間，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接受這個看起來非常荒唐的事實，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方陌會在什麼時候離開。
或者說，她還活在幻想中，就算方陌要離開，也不會很快，她還有足夠的時間去調整、去適應、去接受這個事實，可是方陌剛纔的話再一次輕易打碎了她的幻想。
還有九個月。
只有九個月了！
她能在這短短九個月裡，調整好心態嗎？
她真的做好了迎接孤獨寂寞一生的準備了嗎？
周文輝看了周涵茗一眼，面色複雜，哪怕他自認爲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當方陌說出要離開的時間時，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石城周家只剩下他和周涵茗祖孫兩人了，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周涵茗能夠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但是，這個願望可能永遠都不會實現了。
餘生沒有人陪伴，有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方陌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卻沒有說話，他在心裡重複道：這都是他們做出的選擇，沒有任何人強迫，因此造成的任何後果，都必須由他們承擔。
“已經確定好就是九個月之後，不會再改了嗎？”長久的沉默之後，周涵茗問道。
“不會再改了，就是九個月之後。”方陌語氣肯定，周涵茗神色黯然。
周文輝在心裡嘆口氣，趕緊轉移話題，“方陌，我想知道你爲什麼想讓我們迴歸朱江本家。”還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其實他是不想回歸本家的，至少現在不想。
當初在與倭國的戰爭結束之後他沒有迴歸本家就已經是一個很明確的態度了，他不喜歡那種大家族的氣氛，迴歸之後肯定會處處制肘，還不如留在石城落一個自在，所以他纔沒有回覆周戰。
如果一定要回歸本家，他希望是石城周家發揚光大之後，到時候以他的身份地位，在朱江周家也能有很高的地位，享受朱江周家便利的同時，又不會付出太多。
在他看來，迴歸朱江周家，也只是一樁交易而已，他需要考慮的，只有利益。
方陌解釋道：“在我離開的短時間內，不會有人生出其他想法，但時間長了就不一定了。這段時間你在石城的產業雖然發展很快，但和京都三大家族比起來還有差距，更不要說五大隱世家族了，你在短時間內崛起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眼紅，沒有一個足夠的勢力庇護，想要保住原有的勢力都有些困難，更不要說擴張了，所以迴歸朱江周家，對你來說很有必要。”
其實說白了就一句話：石城周家即將失去方陌這顆大樹，必須要找一個新大腿。
這也就是跟周文輝解釋，換成別人，方陌都懶得解釋。
周文輝點點頭，“我明白了，這幾天我會跟周戰好好談一談。涵茗，你去開車吧。”
周涵茗嗯了一聲，起身離開，方陌沒有動，他能看出來周文輝是故意把周涵茗支開的。果然，周涵茗剛走，周文輝又問了，“方陌，你這次走了之後，真的不回來了？”
“沒有意外的話，是不會回來了。”方陌說道，前世他花費無數心思都沒有在修真界找到地球的蹤跡，想來這次迴歸修真界，想再回到地球，也不太可能了。
周文輝嘆氣，“說實話，我後悔了，是我讓涵茗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方陌挑挑眉毛，卻沒說話。
周文輝自嘲地笑了一下，接着說道：“如果早知道是這種結果，我說什麼也不會讓涵茗接近你的。雖然涵茗一直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但我很清楚，她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爲我，她想幫我把石城周家這塊招牌，撐起來。說起來，我這個爺爺當的，挺不稱職的。”
方陌繼續沉默。
周文輝略感尷尬，原本準備好的說辭都憋了回去，停頓好幾秒才說道：“我覺得挺對不起涵茗的，所以我就想厚着臉皮求你一件事。”
“說。”
“咱們華夏有句古語：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意思就是沒有子嗣就是大不孝，雖然這句話放到現在有些偏頗，但也明確表達了長輩對晚輩的期待。你和涵茗結婚也快一年了，就算我這個老頭子不急，你父母那邊也該着急了吧？這人歲數大了，就喜歡小孩，我是這樣，你父母肯定也這樣。”
“再從涵茗這邊考慮，你離開之後，她很可能要孤獨度過一生，我這個老頭子還在世的時候可能還好點，涵茗不會覺得特別孤單，但哪天老頭子我沒了，涵茗怎麼辦？嗯，還有你父母能陪着她，可你父母也不可能陪她一輩子是吧？所以你是不是考慮，跟涵茗要一個孩子？”
要一個孩子？
方陌停下所有的動作，就這麼看着周文輝，周文輝馬上就感覺特別彆扭，急忙說道：“你看，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你父母肯定也特別同意這件事，他們難道就不想着讓你早點後繼有人嗎？你想想，如果你九個月之後離開，卻沒有留下子嗣，豈不是要讓你們方家絕後？”
“當然，我也就是這麼一說，絕對沒有別的意思。”周文輝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方陌沒有表態，而是站起身，“走吧，車到了。”
說完，他當先一步走出包間，周文輝急忙跟出來，卻不敢繼續追問方陌到底是什麼意思，因爲他從方陌的表現已經看出來方陌是不太贊同他的觀點的，所以這件事不能急，只能徐徐圖之，最好是發動方陌父母一起做方陌的思想工作。
然而，不等他發動，方陌父母就忍不住了。
次日，方父從宿醉中醒過來，喝了一碗熱騰騰的小米粥之後把方陌拉到一邊，“小陌，你回來之前我和你媽都商量過了，你跟涵茗結婚也都一年了，是不是該考慮要個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