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年11月王艾在放學途中偶遇東部山區的老大娘以及黑飛團伙,結果事後出現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集中打擊行動,導致了全市公交車盜搶團伙的覆滅。道上傳言:黑飛一夥不長眼,偷了公安局長的侄子,打了人家的保鏢。公安局無從分辨,保持沉默,那市內的一衆魑魅魍魎對南環線開始避如蛇蠍。
12月份的時候,市局召開公審大會,社會各界讚譽不斷。
翻過年來的一天,市局一把手正在屋裡看文件,突然秘書彙報,說有個叫王斌的人專程來表達感謝,問局長見不見。
局長點頭的同時心中略有疑惑,這都過去倆月了,怎麼纔來?還專程來見我?
局長在辦公室裡站着等候,不大會,王斌夾着破皮包走來,兩人見面握手,寒暄幾句。局長見這個“王廠長”穿着半新不舊的中山裝,怎麼看都不像是來感謝的,倒像是來求援的,起碼你感謝公安幹警,錦旗呢?
不料,王斌直接站在局長辦公桌前,拉開皮包,從裡邊一捆捆的人民幣往外掏,整整掏了五捆,還一個勁說:廠子現在正在擴張的關鍵時期,實在抽不出再多的錢了,請您諒解。等以後廠子情況緩和了,一定多支持我們公安幹警的工作。
局長從愣神中緩過來,趕忙站起來握手,表達謝意,還沒等說其他的,王斌又從褲兜裡掏出四串鑰匙:“領導,我們廠子資金太緊張,好的也買不起,所以就買了四輛微面給公安幹警們代步,您千萬別嫌棄。”
局長扭頭向窗外一看,四臺藍白相間的微面一溜整齊的停在樓下,幾個路過的警察正在指指點點。
實話說,這年頭的警察辦公用車還是很缺的,尤其是趕上全東北的經濟寒冬的來臨,除了財政撥款的幹警工資可以發放70%,剩餘的警察一般都是50%發工資,辦公用車更是奇缺,買不起。就是交警那邊想罰沒也沒有,奔馳寶馬違規了,人家關係都槓槓滴;拖拉機小手扶違規了,罰沒也開不出去。其餘中檔車要麼是政府機關的,要麼是外企的,少數幾臺個人的,還都掛靠在國企下邊。所以一個派出所一輛辦公用車也沒有,出門辦案從所長指導員到一般民警、聯防隊員,一律誇誇猛蹬老永久,到了辦案地點滿頭大汗衣衫不整,瞅着就跟偵緝隊似的。也就是郊區的派出所能混上一輛經常跑丟零件的邊三輪或者乾脆是按摩車的212吉普。
局長用力握了握王斌的手,看這穿衣打扮,就不是那種特別富裕的企業,也不是那種張揚的人。本來局裡做這項打擊盜搶的行動也是形勢使然,不過是王艾激化了而已,辦完之後,來自方方面面的表揚已經市局不虛此行了,根本沒想着人家來感謝。結果,人家一來,實實惠惠的,也不搞虛頭巴腦的媒體採訪啊、錦旗儀式啊,來了就直接掏錢,扔現的!
局長提議搞捐贈儀式,也讓王斌拒絕了,該登記登記,該簽字簽字,你們公安局願意怎麼對外說都行,只要別提我們的名字就行,我們根本也不圖什麼,再說,這點錢,這點東西也實在拿不出手,等以後的吧。
辦完事王斌就在局長的相送下告辭了,以後就再沒去。不過局長可沒忘了這茬,四輛微面,局裡留一輛,白塔分局留一輛,青年街派出所留一輛,剩下一輛就送到了與此無關的造紙廠所在的派出所。所長指導員還挺納悶,直到春節過去,下轄的“愛的造紙廠”突然多了一面市局頒發的“警民共建單位”的牌子的時候才琢磨過味兒來,再細一打聽,所長指導員隔天就登門了。
雙方談了談,乾脆進一步合作,先把造紙廠門衛升級爲“警察室”,專門派一個工人編制的老警察常年做鎮,將廠子裡的退伍兵組織起來,成立愛的造紙廠聯防隊,既負責日常工廠保衛,也負責周邊治安,在派出所的領導下成爲附近的一大治安基礎保衛力量。
在97年1月份的時候,廠子裡的工人已經突破了八百人,從武裝部陸陸續續的招募了二百多農村轉業兵。武裝部樂的合不攏嘴,不僅去年退伍的農村兵都有工作了,這都開始吸收前年的農村轉業兵了。軍分區都爲此專門表揚好幾回,這“優秀武裝部”的榮譽是沒跑了。
同時造紙廠也承諾常年支持派出所衛生紙,沒幾個錢,但至少以後不用花錢了,對這年頭靠抓聚賭嫖娼罰沒款來慘淡經營的派出所來說,一年省下個千千百百也是好的。再說,說是在派出所用,警察拿回家用也沒說不行,就當是給大夥兒發福利了。
等這些事忙完,差不多就過年了。王艾一想,深冬臘月的,山村也看不出什麼來,就派李林再跑了一趟,送去了一些棉衣棉被,打算開春了再去。
四月下旬的一個週末,王家一家三口還是開着那輛破金盃麪包,隨着李林等三個保衛,來到了老大娘所在的山村。車停在村外面,幾個人下了車往村裡走。剛開春不久,山裡還冷的很。山坡上見了綠,但還是很淡很淺的一點。山風颳來,還是挺冷。
艾小青摟了摟王艾,給他緊了緊衣服。
山裡的小孩們很好奇,一個個穿着破棉襖,圍着麪包車一個勁轉悠,對着後視鏡使勁眨眼做鬼臉,你推我擠的。許多山裡人聽說消息也從院裡出來,就站在路邊好奇的望着他們這一行人。
王斌的穿着在城裡叫老土,在這裡叫新潮。王艾親眼看見路邊的房子上還刷着“抓革命、促生產”、“要鬥私批修”、“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這些陳年的口號呢。怕不怕死不知道,但苦估計已經讓人怕了。
村長聽說村裡來了幾個“氣派”的外人,也急忙從家裡趕過來,瞅着一行人摸不清頭腦,前三個明顯是一家三口,後面三個漢子像是當年大領導下來時候的警衛員。伸脖子張望一下不遠處的麪包車,即便是村長也能看出來舊的夠嗆。
所以上來打招呼的時候就試探的問:“各位同志,請問來本村有什麼事嗎?”
王斌和村長握握手:“村長你好,我是一家企業的中層幹部,準備到東部山區考察考察,今天路過這裡就進來看看。”
村長眼睛一亮:這是要扶貧吶?
結果王斌解釋:不是來扶貧的,是來看看有什麼可買的。
四十來歲滿臉皺紋的村長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去,一邊領着往前走一邊隨便東指西指:“我們這裡有啥可賣的?除了滿山的石頭就是滿村的人了,賣石頭估計你不稀罕,賣人國家又不讓,唉!”
“賣人也不是不行。”王艾笑嘻嘻的插話。
“啥?”村長下意識的瞪起眼睛,這是碰上人販子了?啥時候山外的人販子都這麼大膽了?我們這可是山村,爲了防止野物害人,可是有五連發的!
艾小青趕忙彈了王艾一個腦崩,笑着解釋:“村長,我家這孩子就會胡說八道,您別生氣。”
村長退開幾步,警惕的盯着幾個人,要解釋清楚瞭然則罷了,要真是人販子,我們就他孃的把你們燉了!扭送給政府得幾個錢,正好給村裡孩子交學費。
王艾笑着搖搖頭,走上前道:“村長叔叔,您聽說過勞務輸出沒有?我看村裡的地也沒多少,適齡的勞動力可不少,現在廣東省、浙江省到處都是招聘人的企業,我們可以集體去打工啊,一月工資至少也有三四百塊,可比在村裡刨地強多了,大夥出去還不容易被欺負呢。嫌廣東遠,大連也有不少這樣的企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