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艾皺眉深思:“按理說,生產力推動社會形態變更,社會形態變更演變道德標準。在原始共產主義,母系氏族一妻多夫是道德的,後來一夫多妻也是道德的,再到資本主義、社會主義,道德就變成了一夫一妻。你是說,共產主義還會變?”
“我不敢下定論,但有沒有變的可能?”雷奧妮睜大眼睛,就像哲學辯論一樣興奮:“我認爲,有!”
“證據呢?”
“未來的事情,任何人都只能通過若干跡象去推測。”雷奧妮搖了搖頭:“但我確實發現了一些趨向性的證據,比如人們發明了很多代替性工具、比如人造子宮,比如無人機、3D打印、機器人、人工智能,你知道這些意味着什麼嗎?”
王艾思索了一會兒:“兩性關係削弱?”
“不會削弱,畢竟身體和基因的區別是根深蒂固的,人類從單細胞進化到高級哺乳動物,兩性關係從我們人類身上已經存在了至少18億年,哪怕是很低等的生物。所以可預見的未來兩性不會消失,除非是極遠的未來。既然物質基礎如此,那麼意識上仍然有互補性。”
“你的意思是兩性關係的需求模式會變化?從性需求中解脫出來,變成生理和心理上的更深需求,從而讓愛情的模式變化?”
“對。”雷奧妮欣喜的點頭:“這就是我的推測,到共產主義社會,女性不大可能再用身體的子宮來懷孕了,甚至性生活都可能被全部代替了。兩性關係將轉變爲純粹的精神聯繫、心理需求。”
“那麼家庭呢?如果孩子是社會化生產的,比如由父母提供遺傳基因來確保一些基因的延續和可針對性的病症預防、天賦發現,當然還有人類物種自身的基因多樣性,那家庭呢?”
“恐怕會是開放式的。”雷奧妮聳了聳肩:“物質極大豐富,家庭不再具有物質生產職能,科技高度發達,家庭不再有性需求穩定供應職能,家庭的模式也必然更加意識化。一個人可以被多個人愛、可以愛多個人,家庭關係也不再是現階段的一夫一妻,道德也將順應這種趨勢而更改。”
王艾一邊想着,一邊下意識的開了一點熱水,然後才醒悟:“你說這麼多,就是讓我消除道德上的負罪感?你是要告訴我,我這個個體已經邁入了共產主義?在精神上?”
雷奧妮微笑搖頭:“當然不算真正進入,只能算是僞共產主義。但你不能否認一點,就是你當然還有在富裕的歐洲長大的我,在思想上、行爲上,比很多人,尤其是比發展中國家的人,更靠近共產主義。畢竟生產力高度發達是共產主義的最根本特徵,所以在相對發達的生產力環境下,人的意識、社會規則都會更加靠近共產主義。而你,比絕大多數歐洲人都過的更好。”
王艾點點頭,雷奧妮緊接着道:“還有一個證據,就是你爲什麼會大筆捐款,早年自我保護我能理解,但現在呢?你還需要自我保護嗎?可能也需要,但沒那麼迫切了吧?我分析,你是在經典社會主義教育下長大的,然後你在青年時期快速進入生產力極度發達的物質文明環境裡,從而讓你的思想快速進步,越過了中間階段。”
王艾歎服的點頭:“能把好色說的這麼清新脫俗,了不起!”
雷奧妮哈哈一笑,撲在王艾身上錘了好幾下:“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你會用很短的一句話,調侃很多對象,話語裡還分好幾個層次。不過你說,我這算不算一種精神戀愛?一種柏拉圖式的?我剛纔的推測有沒有道理?共產主義環境下的兩性關係、愛情會不會變成這樣?”
王艾很認真的想了想:“嗯,是一種很有價值的假說。而且還給了我一個思路,就是爲什麼社會底層在道德上保守,而越是上層越開放。”
“你說?”
“底層本就是資源分配中較少的,抗風險較差的,所以道德這種巨大的社會規則變化之後,他們很難抵抗和彌補動盪帶來的損失。而且道德會提供他們最基本的需求滿足,比如一夫一妻制的道德觀會對我這種人形成遏制,從而給底層留下一些。而我這種人也會本能的視道德爲束縛,自覺不自覺的去掙脫。”
“肉食者鄙。”
“嗯。”王艾點頭:“從此後,這句話也有階級性了……不光階級是有自覺性的,階層原來也是有的啊。”
說完了,王艾嚴肅的看着雷奧妮,雷奧妮甜甜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人不能超越歷史而存在,人不能超脫所在的發展階段而存在。剛纔我們的討論是純學術層面的,我沒打算讓它變成我、還有我孩子的行爲規範。”
“對。”王艾點頭:“不管因爲什麼它存在,它在今天就是錯的,而今天的是非觀也是對的,我們就活在21世紀,不是31世紀。所以,唉!我們家可是會出一大堆富二代的,要是他們胡作非爲,我是要上報紙斷絕父子關係的,我會修改遺囑讓他自生自滅的。”
“這麼狠?”雷奧妮歪頭笑道。
“死刑狠不狠啊?”王艾搖頭:“人類社會要通過刑罰來自我保護,我們這個小家也一樣,只是私刑宗法不道德了,但開除還是可以的。”
“好吧,不過我提醒你,當我們的孩子開始懷疑他們的家庭關係時,你這種教育會讓孩子們一個個的都跑來譴責你的。”雷奧妮鄭重的道。
王艾楞了一下,隨即眨眨眼,一點頭:“錯了就是錯了,孩子如果能從父親身上吸取教訓,我這個爹就沒白當。再說,我不覺得孩子們會因爲這一件事就徹底否定我,對嗎?一個有缺點的父親纔是真實的。”
“你真狠,對孩子,對自己都是。”
“對你好就行唄?”王艾抱着雷奧妮站了起來:“謝謝你挖空心思的和我討論學術問題,安慰了我的兩個焦慮。”
“身體上呢?”雷奧妮摟着王艾的脖子嬌笑:“該你動了吧?”
“我們已經是共產主義的戀愛了,不需要動。”
“可我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