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怡醒來,頭有些昏沉沉的,但是並沒有宿醉後的難受感,掙扎着坐起身子,柔滑如絲的薄被滑落,上身忽而一涼。
“啊……”
慌亂之中,游魚般又鑽了回去,臉蛋燙的可怕。
昨晚酒醉之前發生的事歷歷在目,就像是社死的時候有人拿着攝影機清晰的拍完了全程,再拿到你眼前一幀幀的播放。
她想起了和林白藥說的那些過界的話,想起了穿着單薄的衣物站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跳舞,至於之後發生了什麼,只看身上僅餘的內衣,還能不明白嗎?
姜心怡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女生,相反在單位的那些年,她深切瞭解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不管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對於權勢財富美色的追逐幾乎到了無法遏制的地步。
自然也深切瞭解容貌氣質都算上上的自己對於男人們的吸引力,尤其昨晚的事,怎麼看都像是她在主動的勾引,又怎麼能怪林白藥趁人之危?
許久許久,
姜心怡深深吸了幾口氣,再次從被子裡露出腦袋,輕咬着脣,神色反而平靜了許多。
大家都是成年人,酒精麻痹,氣氛曖昧,衝動之下犯了成年人都會犯的錯,再見面只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她掀開被子下牀,準備找自己的衣服,發現牀尾的凳子上平平整整的放着一套全新的名牌運動裝,旁邊還放着一封手寫的便條:
別擔心,昨晚你喝吐了,請酒店女服務員給你簡單清理了一下。你的衣服髒了,也有些破,可能是摔的,也不知道什麼衣服合身,運動裝百搭,先穿着。
心怡姐,若是始終難以平靜,可休息幾天,工作放一放,放心,年終獎會照發的。
有困難記得找我。
落款是:你的朋友小林。
嚶嚀一聲,姜心怡羞的渾身發軟,幾乎站立不穩。白白在被窩裡糾結了那麼久,原來人家根本沒怎麼着自己,全是自作多情。
不過,看他還是稱呼“心怡姐”,又想起昨晚喝多了逼着林白藥叫她的名字,別說身子發軟,甚至開始變得滾燙。
拿起衣服,轉身對着鏡子比了比,雖然略顯寬鬆了點,可看裡面的人兒妍麗嫵媚,顧盼流水,內心深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悄悄的蔓延。
中午聚完餐,林白藥離開公司後回了趟家,林正道不在,鄭燕芳出乎意料的在幫着石悅打掃院子。
“白藥回來了?”
鄭燕芳熱情的招呼聲給了林白藥錯覺,好像和這位舅媽關係從來都這麼融洽。
可親戚畢竟是親戚,人見人三分笑,只要找準自己的位置,維持住家族和睦的表象就夠了。
“是,今天沒課,回來看看。舅媽,聽說舅舅去了寧安地產,在那工作乾的挺好?”
鄭燕芳撅着嘴,道:“原以爲看着姐姐姐夫的面子,好歹給安排箇中層領導,誰知道給派到基層當苦力?昨天我去看他,白藥啊,不是舅媽挑剔,那工作是給人乾的嗎?又危險又辛苦,掙的錢還不多……”
石悅勸道:“燕芳,石熙去的時候,楚總就說了,先從基層幹起,等學會了技術,瞭解了行業,再找機會提拔。現在他啥也不會,讓他當領導,別人服氣嗎?那是害他……”
“領導兩張嘴,會指使人幹活就成,再拍拍上頭馬屁,下面人不服氣也得服氣啊。”
這層理解不能說不對,確實,像鄭燕芳說的這種人社會上有很多,混的也很好,但林白藥磨練石熙的目的是讓他成材,而不是當個玩嘴皮子的萬金油。
石悅怕林白藥的脾氣,再和鄭燕芳吵起來,忙轉移話題,道:“石熙不是剛去嗎,以後再說吧。白藥,你吃飯了嗎?我和燕芳去給你做好吃的……”
“媽,我吃過了。”
“吃過了再吃點,從越州跑回來,肯定也餓了。”
說完拉着鄭燕芳進了廚房,林白藥無奈的回屋裡看電視,過了一會,都快要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突然手機響起來,接通後是葉素商:
“怎麼請假回家了?是系裡強制的,還是你自願的?”
林白藥聽出她聲音裡的擔心,笑道:“怎麼?有區別嗎?”
“有!”
葉素商斬釘截鐵的道:“如果是學校給你壓力,我已經給我爸打過電話,他要是不能幫你減輕校方的壓力,我就和他斷絕父女關係。如果是你自己覺得應該暫時避讓,那我……那我只能說,真的真的對不起……”
啊?
燕子門的大boss都給驚動了?
貌似沒這個必要吧……
林白藥過濾了這條消息,盤腿而坐,道:“幹嗎說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爲我,崔良川不會和你發生衝突,也就不會一步步讓衝突惡化,最後鬧出人命,連累的你學校都不敢回……”
林白藥腦海裡浮現葉素商滿腔自責,感懷哀傷卻又故做堅強的小模樣,輕笑道:“葉同學,我一直以爲你是聰明人,聰明人不要鑽牛角尖。請假回家是我主動向導員提的,這幾天學校肯定烏煙瘴氣,待在那也沒意思。另外,崔良川的麻煩,數天之內,應該能徹底解決,請你那位老爸不用興師動衆。”
電話那頭沉默良久,害得林白藥以爲信號不好的時候,葉素商的嗓音變得低沉無比,道:“林白藥,我們的協議結束吧,我幫過你,你也幫過我了,兩不相欠……”
這是葉素商第二次提出結束戀愛協議,第一次的時候,林白藥明瞭她的心思,並不是真的要結束,所以拒絕。
而這次,葉素商應該是深思熟慮之後做出的決定,所以林白藥沒有遲疑太久,笑道:“好啊,我的前女友,祝你早日遇到喜歡的人……”
或許是這段關係同樣給了葉素商太大的壓力,因爲她沒想到會有崔良川這樣瘋狂的追求者,行事沒有底線,偏偏又有權勢,帶給了林白藥不該有的危險——是危險,而是不麻煩。
這個危險遠超出簽訂協議時以爲的,有了男朋友就能讓追求者望而卻步,最多在需要的時候出來亮個相,逼他們知難而退的程度。
對她而言,危險和壓力,自己引起的,自己承受,無怨無悔。可是自己的問題,卻讓別人承受,那就如坐鍼氈,如芒在背。
所以,當聽到林白藥答應解除這段關係,葉素商的語氣能感覺到輕鬆,她俏皮的回道:“我的前男友,你也是哦……不過,喜歡你的人太多,別挑花了眼……”
“這倒也是問題,幸好我還年輕,慢慢挑,總會挑到最合適的那個女孩。”
“好啊,找到了,讓我給你把把關,作爲前女友,她至少不能比我差,是不是?”
“你這是要我打光棍啊……”
葉素商嬌笑道:“就憑你這張哄死人不償命的嘴巴,怎麼可能會打光棍?”
笑聲漸消,她認真的說了句:“林白藥,謝謝你!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月,但是很開心認識你。”
掛了電話,林白藥搖頭失笑,過家家似的戀愛協議,只是大學生活的調劑品,他沒當回事,雖然引來一些麻煩,但壞的是製造麻煩的人,而不是協議本身。
就像後世新聞裡報道的那樣,女孩子太漂亮引來變態男同學的覬覦,然後被殘忍殺害。
這是漂亮的錯嗎?
葉素商因此而自責,認爲對不起林白藥,其實是她想多了。
林白藥缺點很多,可從不會甩鍋,人生就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沒有崔良川,還會有張良川。
還是那句話,別用壞人的壞,來拷問自己的良心!
犯不上,也犯不着!
“白藥,吃飯了。”
“來了……”
林白藥一躍而起,媽媽的心意,不餓也得吃點。
何況離家之後,才發現,最好吃的,還是媽媽做的飯!
而在不算太遙遠的越州,財大校園的電話亭裡,葉素商放下聽筒,雙手無力的垂在腿側,額頭輕輕的貼着冰涼的電話亭的塑料殼子,突然用腳尖踢了下地面,嘟囔着嘴,道:“你猶豫一下會死嗎?答應的那麼爽快?就這麼急着甩掉我這個累贅?雖然……我確實有點累贅啦,可你好歹猶豫幾分鐘,給我點面子不行嗎?臭男人,花心大蘿蔔,小色鬼……不,老色皮……”
吃完飯,鄭燕芳留下來看門,林白藥和媽媽去了開發區的林家飯店。飯店裡生意還不錯,平時來的都是周邊廠企職工和當地居民等老主顧,每天賣的最多的也是那幾道菜,限於店面大小,翻桌率有限,賺的錢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聽說老婆孩子來了,林正道提着大勺從後廚跑出來,繫着圍裙,滿臉油煙,高興的道:“咋又回來了?上上週的週末不剛回來嗎?”
雖然老爸不太靠譜,但林白藥上大學後,家裡擺脫了困境,父子間的血脈親情隨之復甦,他嘴上嫌棄,可表情和舉止充斥着喜悅,典型的口嫌體直。
林白藥笑道:“媽,看來有人不想我回家啊,那我趕緊走,過年再回來。”
石悅瞪了林正道一眼,道:“別聽你爸的,他是嘴硬心軟。”
旁邊的食客也紛紛打趣:“老林,這真是你兒子啊?長的咋比你好看……”
林正道笑道:“放屁,當然是老子的種,繼承了老子的好底子!”
“你兒子不是考上蘇淮財大了嗎?你怎麼只能當個廚子呢?老林,到底是不是你的種啊?”
林正道拿起勺子,嚇的那人趕緊笑着求饒,得意的罵道:“你這十二歲還尿炕的夯貨,懂個屁!智商都是隔代傳,我兒子的腦瓜子隨他爺爺……“
衆人鬨堂大笑,大家都是老熟人,說話沒那麼講究,聽着刺耳,其實也沒惡意。
林白藥這時社交牛逼症發作,大大方方的站在店中間,360度彎腰鞠躬,笑道:“我能考上財大,一是智商隨了爺爺……”衆人再次大笑,“二來嘛,全仰仗諸位叔叔伯伯阿姨姐姐街坊鄰居們,這麼多年來照顧我爸的生意。我爸常說,你們是飯店的衣食父母,沒有大家,我上高中三餐無繼,怎麼可能超常發揮,考上財大?所以,爲了表達我全家人的感謝,今天店裡的單,我爸說了,全免!”
“好啊,老林家有出息了。”
“去大城市見過世面,就是不一樣。瞧瞧,說話這範,這氣度,我覺得以後肯定能當大官。”
“當官好,以後咱們出去也有個底氣……”
石悅寵溺的眼神望着兒子,那種驕傲和幸福,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可心裡也着實有些心疼錢。
這會快下午兩點了,人不算太多,可這一頓免單至少得六七十塊錢,加上成本人工,小一百塊送出去了。
可兒子開心就好,這也是爲自家飯店攢人緣,由着他胡鬧,沒有阻止。
林正道倒是很給林白藥面子,霸氣的道:“不僅免單,每桌再加一個菜。”
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夾雜着響起,把小小的飯店弄的像是明星開演唱會。
林正道幹勁十足的回去炒菜,石悅幫忙,林白藥端菜倒水,收拾桌子,不管大爺還是小姐姐,都能聊幾句,徹底混了個好人緣。
這不,有個阿姨吃完沒走,拉着石悅到旁邊,想把自家也是考上大學的女兒介紹給林白藥認識。
石悅笑的開心,但還是以孩子年齡太小婉拒了。
送走這撥客人,店裡清閒了些,林白藥望着滿頭大汗的林正道,心裡也有些愧疚,開飯店的辛苦只有開過的人知道,尤其老爸這種廚子兼老闆,什麼都要親力親爲,着實不易。
“老爸,今天的單不能讓你白免,這是一千塊錢,我上週六參加學校晚會得了獎,學校獎了五百,院裡獎了三百,系裡獎了兩百,給你們拿着。”
“兒子可以啊,能從學校掙錢了?”
林正道喜滋滋的接錢,被石悅打了下手,把錢又塞了回去,道:“獎勵你的錢就自己拿着,在越州吃點好吃的,買點貴的衣服,咱家不富貴,但也別太沒檔次,讓同學們看不起。”
“媽,大學挺包容的,沒人因爲你穿的不好吃的不好就看不起你,學習棒、有才藝、性格開朗,就會有朋友……”
又在飯店幫了會忙,林白藥藉口找楚剛,先行離開。電話聯繫後,唐小奇開車來接,楚剛也在車上。
“剛哥,我想給我爸找點事幹……”
坐上車林白藥突然說道。
楚剛精神一振,道:“是要公開了嗎?”每次和林正道石悅見面,他都得裝逼,實在演的尷尬。
“公開還不是時候,我是想讓我爸改行……”
“改行?不開飯店了嗎?”
“開小飯店太累,賺錢也慢,我準備讓他進入食品加工業……”
“這……食品加工需要廠房設備吧?起始資金怎麼給他解釋?”
“不需要!很簡單的東西,做法更簡單,它叫辣條……”
辣條的誕生其實充滿了歷史的偶然性,98年洪水,造成大豆大面積減產,南湖省某縣需要大豆爲原材料的醬乾產業受到巨大沖擊,爲了求生存,有人研究出了用麪粉、辣椒、花椒、孜然、糖、鹽、植物油等製造麻辣食品的工藝,也就是後來俗稱的辣條。
在98年的這個時間段,林白藥估計南湖省的辣條還沒發明出來,這玩意工藝成熟,方法簡單,全靠細微處的調合,只要弄出符合大多數人口味的產品就能大賣。
擱到後世,這是幾百億產業的藍海,交給林正道去折騰,有自己保駕護航,就算不能混成鉅富,小富是完全可以實現的。
男人需要事業,不管林白藥以後能有多少錢,和林正道自己打拼出來的意義不同。
這也算重生後正兒八經的孝順老爸一次,免得老是想起“父慈子孝”的梗。
林白藥叮囑道:“稍後我把做辣條的配方給你,你抽時間去見我老爸,就說去南湖省出差,發現當地很多學生和年輕人喜歡吃這個東西,而蘇淮還沒有賣的。只要他能研製出味道上佳的辣條,就不愁銷路,一年賺個幾萬塊錢輕輕鬆鬆……”
這要謝謝今後大行其道的自媒體平臺,各種教授自制辣條的方子,林白藥曾照着做過,口感挺好,不比某大品牌差。
楚剛笑道:“得,我還得去林叔面前演戲,以後要是你想好了,準備和他攤牌,必須提前告訴我,讓我出去躲躲風頭。”
林白藥笑道:“聽說過一個笑話嗎,如果你是窮人假裝富人,騙了女孩子感情,那叫法治進行時。如果你是富人裝成窮人,騙了女孩子感情,那是女孩子們最愛的偶像劇。”
楚剛哈哈大笑,開車時很少插嘴的唐小奇忍不住讚道:“林總這個比喻絕了!”
“好了,都別貧了,人約好了嗎?”
“只有嚴副總和李編輯有空,牛總監帶着黃主任去了南湖省談購買電視劇,王總聽了你的話,最近不惜一切代價,四處收購織造設備,我給他打了電話,人正在隔壁市,說是馬上往回趕,估計到晚上……對了,我還聽說有同行嘲笑王總是得了失心瘋,大多等着看他笑話呢。”
“蠢貨們的嘲笑是勳章上的飾品,讓他們笑一會,等到老王日進斗金的時候,看誰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