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餐廳吃完飯出來,楊海潮再次煥發鬥志,正如林白藥分析的那樣,方言對他是有好感的,只是有些進展太快,把女孩給嚇到了。
不管是出於矜持的下意識的拒絕,還是確實覺得現在不適合談戀愛,追女孩子就像寫文章,至少開篇尚可,後續完全可以慢慢雕琢,結局同樣光明。
正聊天時,聽到前方的樹林叢裡響起嘈雜的呼喊聲:“抓住它,那邊!”
“堵住,堵住!”
“沒吃飯啊?叉子呢,快,套頭!”
幾聲悽慘的狗叫聲傳來,又戛然而止,跟着有一隻落單的灰狗倉皇衝出樹林。
後面緊追着四個打狗隊的成員,兩人拿着1.5米長的鋼棍,兩人拿着2米多長的捕狗叉。
這種叉子不是後世常用的那種繩套或者尼龍網,而是帶尖銳鋸齒的圓環,只要套住狗脖子,用力往地上一按,立刻頸骨斷裂而死。
四人一組,有棍有叉,分工明確,只要圍住,狗就逃不掉。
果然,灰狗剛跑到路上,被探過來的叉子當頭套住,它驚慌之中發出淒厲的哀鳴。
林白藥等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咔嚓一下,灰狗立斃當場。
正是午間吃飯的高峰期,數百名學生親眼目睹了這樣血腥的一幕,不少女生嚇得捂着眼,尖叫起來,還有些淚窩淺的開始淌淚。
女生的眼淚就是腎上激素和衝鋒號,頓時七八個男生氣憤填膺的跑過去,圍住打狗隊的人大聲呵斥。
那四人沒見過這樣的場面,面面相覷,拽起狗屍準備離開,不知是誰喊道:“林子裡還有三隻狗,都被打死了……”
這下算是捅了馬蜂窩,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林白藥問道:“怎麼回事?”
餘邦彥解釋道:“聽說上週末學校請打狗隊來滅狗,可能怕影響不好,特地避開了人多的時候,這次算是趕巧。不好,要出事……”
敢到處抓狗打狗的也都是手裡沾血的狠人,被學生們這麼鬧騰,心裡煩躁,其中一人忍不住罵道:“你們讀書娃子懂個幾把,流浪狗誰知道帶不帶狂犬病,萬一咬着誰,讓爹媽給你們哭喪?”
這句話徹底惹了麻煩。
“你罵誰呢?”
“嘴巴這麼髒?”
“這麼多女生,當衆耍流氓是不是?”
幾個圍觀的體院男生正義感爆棚,伸手推搡那人。那人踉蹌一下,差點站不穩,發狠道:“小娃子,別跟我動手動腳。”
他揚起手裡的叉子,道:“這玩意不長眼……”
話音未落,肚子上捱了一腳,體院的大哥們可不慣他這毛病。剛要一擁而上,林白藥帶着楊海潮宇文易等人硬擠進去,大喊着“學校領導來,學校領導來了”,這才勉強分開雙方。
林白藥確實不想管這破事,因爲他也怕捱揍。
體院大哥們發起瘋來,來個無差別攻擊,別說楊海潮能打,就是李連杰也扛不住。
可不能眼睜睜看着鬧出流血事件,打狗隊的四個人明顯不是善茬,手裡有叉子有鋼棍,人不是機器,腦袋發熱,誰知道衝動之下會幹出什麼事來?
“你誰啊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體院大哥們扭頭四顧,沒看到校領導的身影,回過神來,手指着林白藥吼道。
“他叫林白藥,是爲了幫你們!”
葉素商分開人羣走進來,站在林白藥旁邊,衝體院大哥們冷冷的道:“真打起來,那邊受傷,你們得開除,你們受傷,還得背處分。只有傻子纔會用武力解決問題,尤其喜歡用那根短粗無力的手指,指着幫你的人的傻子!”
“啊,是葉素商!”
“她就是哲學系女神?”
“好颯,我愛了。”
“姐妹,我宣佈,今天起,葉素商就是我終生偶像。”
認出來葉素商的女生們紛紛跳着腳往裡面觀望,毫不掩飾對這種有別於傳統女性形象的颯爽英姿表達着崇拜和讚賞。
體院大哥囧的沒辦法,又不能跟女生吵架,況且人家說的也有理,靜下心想想,也是滿後背的冷汗。
自從姚文龍之死持續發酵,牽連到崔良川謝君澤以及學校領導,校方現在近乎嚴打,對違紀尤其打架鬥毆處罰的矯枉過正,沒有警告,只有開除。
林白藥見他們恢復了理智,暫時沒搭理,先對打狗隊的人說道:“我理解,你們是拿錢辦事,責任不在你們。可有話好好說,滿嘴的污言穢語,激怒了學生,打起來你們能落到好嗎?快把這些狗收拾一下帶走,今天別打了,等待學校通知。”
打狗隊領頭的還算明事理,忙對林白藥道了謝,帶着手下把狗狗屍體裝到袋子裡全部運走。
體院大哥們互相看看,這次沒有阻止。
圍觀羣衆裡有人心不甘,喊道:“就這樣算了?他們明天還會打狗的……”
“對!甘地曾說過,對待動物的態度可以判斷這個國家的偉大與否和道德進步的程度。這樣血腥且毫無人道的處置流浪狗,是我們財大人的集體恥辱!”
甘地說的話當然不是真理。
人和動物的關係永遠是動態的,沒有一成不變的所謂規矩。比如有人愛狗,有人愛吃狗,就能推理出愛狗的人就比愛吃狗的人更善良更有愛心更有道德感?
這是三歲小孩子的幼稚邏輯!
養寵物真正需要提倡的,是反虐待和反遺棄,以及文明養寵,而不是和那些喜歡吃狗肉的羣體較勁。
流浪狗哪來的?
其實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至於虐貓虐狗,那屬於心理變態者的個體行爲,不代表所有不喜歡動物的人都會去虐待動物。
這是兩碼事!
林白藥算是喜歡貓狗的人,他還打算在擁有部分話語權後,積極推動國內對《反虐待動物法》的立法。
可只要你不是虐待動物的變態,他也不會逼着對方認同自己的觀念,更不會說什麼對待動物的態度決定了國家的文明程度這種看似正治正確的廢話。
他對着人羣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道:“哪些同學願意和我一道起找學校請願?”
“我去!”
“我也去!”
“大家都去!”
立刻有幾十人站了出來,讓林白藥驚訝的是,這些人裡竟然有陸青蕪。
林白藥對她點點頭,當作示意,然後對所有人說道:“我相信學校能理解我們的訴求,又不是去遊行,不用那麼多,每個院系出一個人足矣。”
最後挑了十五人,包括宇文易、葉素商和陸青蕪在內。
林白藥領頭,帶着浩浩蕩蕩的一幫人,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教務處。
得到消息的羅副處長,還有校長辦的姜副主任都過來,看到林白藥,姜副主任笑道:“林白藥,這次又是爲什麼事來的?”
軍訓時爲了女同學實現洗澡自由,林白藥帶着人就是找這位姜副主任請的願,所以姜副主任對林白藥的印象特別好。
林白藥講了今天打狗隊和同學們的衝突,當然也很輕描淡寫的說他出頭制止衝突的行爲。
別的同學們感受不深,可聽在羅副主任和姜副主任這樣的職場老油條耳朵裡,卻齊齊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打狗隊的人真的手持武器和體院的學生打起來,但凡有一個學生受傷,在調查組還盯着財大,處處風聲鶴唳的當下,那就是捅了天的大事。
羅副主任幾乎是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林白藥。
這次打狗,是他推動和全權負責的,出事後肯定會成爲被社會主義鐵拳教育的第一個對象。
林白藥等於說挽回了他的正治生命!
孺子可教!
林白藥誠懇的道:“姜主任,羅主任,學校打狗是爲了保障同學們的安全,我們都理解和支持。但打狗的方法確實有待商榷,今天幾百名學生看着,就那麼套住頭,硬生生的切斷頸骨,實在太殘忍了。“
姜副主任也是頭次聽說打狗的方式,心裡生氣,這不是胡鬧嗎?可又不好當着羅副主任的面傷他的面子,和顏悅色的道:“林白藥,你鬼點子多,有什麼好法子嗎?”
“我覺得吧,應該先安全收攏後,再儘量以領養和寄養爲主。”
但林白藥也知道98年的寵物生存環境,和後世比天壤之別,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流浪狗收容中心
“若是實在找不到適合領養寄養的途徑,我建議把學校五食堂旁邊的那個廢棄小倉庫利用起來,建一個狗舍。也可以叫流浪狗之家,不用學校僱人看管和投喂,同學們會自發組織一個愛心協會,去照顧這些狗狗……”
這個太簡單做到了,畢竟今天的事鬧的這麼大,那幾只還存活的流浪狗已經成了校園的明星,到時候請校廣播站播幾條愛心協會的消息,不怕找不到喜歡動物的同學義務幫忙。
姜副主任看向羅副主任,問道:“老羅,你覺得呢?”
羅副主任現在只慶幸沒鬧出大亂子,對林白藥這個恩人的提議哪有反對的道理,道:“可以!倉庫的事我來協調,這周就能改建完成。林白藥,等你們的愛心協會成立,可以掛靠到團委名下,學校可以給你們撥點經費。”
姜副主任點點頭,道:“經費方面,你們不用擔心。”
林白藥站起來鞠躬,道:“兩位主任不僅爲學生殫精竭慮,還能在越州衆多高校裡首創流浪狗之家的新模式,彰顯了財大的人文情懷和包容精神,我們作爲學生代表,向兩位尊敬的師長致以最真誠的謝意!”
葉素商和宇文易緊跟着鞠躬,陸青蕪看看兩人,突然也站起來有樣學樣。
於是從衆心理,大家共同鞠躬,大聲喊道:“謝謝兩位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