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也是九十年代在售的主要商品戶型,約六十平米左右,面積不算小,但沒有大采光和飄窗設計,以林白藥後世的審美看,整體缺乏通透感,勉強可以住人。
不過,屋內的裝修在這個年代算是比較清新時尚,傢俱電器也都是名牌,尤其還是未使用過的名牌,加分不少。
其他的如廚房衛生間一應設施齊全,最主要的是裝了電話,可以撥號上網,等於說直接拎包入住,滿足所有生活方面的需求。
“租金多少?”
“和房東談過了,一個月九十元。”
越州正常租房市場,像這樣規格的房子房租大抵在三百元左右,九十元純粹是扶貧待遇了。
隗竹左右看看,到處走走,沒有開口說話。
林白藥猜不透她的心思,試探着道:“經濟有壓力?要不這樣,你是幻兔網絡的技術顧問,享受和雷光明他們同樣福利待遇,房租由公司解決……”
隗竹似有深意的瞅了他一眼,笑道:“看來你很能做親戚家的主啊,這樣的大事,說可以就可以的嗎?”
“親戚讓我找人幫忙,不給我開價的權力,怎麼可能吸引你這麼優秀的人才加入?安了,房租的事不用擔心。”
“我不是擔心房租,而是太便宜了,必定有貓膩……不是房東有貓膩,就是你有貓膩。”
隗竹不是傻白甜,林白藥確定這一點,道:“沒貓膩啊,房東出國,找個租客看家……”
“這個地段不缺租客,所以就算找人看家,也沒必要便宜這麼多的……”
隗竹轉身靠在客廳和廚房轉角的牆壁上,雙手負後,緊身牛仔褲包裹的修長玉腿一伸直,一微微曲起,用腳尖點地,會說話的美眸看過來,清楚的告訴林白藥:
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厚厚的羽絨服遮掩不住的美妙弧度,大大方方的姿態裡透着不知怎的無比強大的氣場,林白藥嘴巴動了動,饒是他平時能用舌頭攪動黑洞,這會也只能逐漸的笑容僵硬起來。
隗竹噗嗤一笑,道:“好了,老實交代,到底怎麼回事?不然我寧可自己再去找房子。”
林白藥舉手投降,無奈的道:“好吧,怕你了!這是我親戚剛買的房產,用來投資的,因爲他預計房價要大漲。這不正好聽說你要找房子,我也要找房子,就暫時給我們住了。“
隗竹好整以暇的道:“請繼續。”
”咳,其實房子免費,怕你不願意,我自作主張收九十元。沒想到你還是不願意,早知道這樣,我乾脆收你三百,中飽私囊,以後請女孩吃飯也有個經濟來源……”
隗竹走了過來,道:“我就知道,不逼逼你就不肯說實話。”
林白藥苦笑道:“我說你的警惕性怎麼鍛煉出來的?太不信任我了吧?”
隗竹歉然道:“不是信不過你,而是反常的利益輸送,必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我媽媽教會我的第一課。不佔便宜,就吃不了虧,大家都不吃虧,那麼不管是朋友,同學,同事,或者陌生人,就不會因此結怨。“
這家教……
聯繫高中畢業那次她對西部大開發的深刻見解,或許真是爸媽薰陶的好。
”我明白你的好意,可一碼歸一碼,房租還按市價,三百元一個月。這地方我挺喜歡的,願意花錢買個舒適自在。至於幻兔網絡的事,我能幫忙盡力幫忙。酬勞什麼的千萬別提,有雷光明和蔡信峰那樣的高手,我又能幫多少呢?”
林白藥見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勸說,聳聳肩道:“行,聽你的,三百就三百吧,誰嫌錢多呢?”
隗竹調侃道:“是啊,請女孩子吃飯,可是要花不少錢呢,算我個人贊助你的經費……”
聊完價錢,又去隔壁看了看林白藥的房子,這邊是兩室一廳,一百平米,裝修風格更奢華些。
倒不是林白藥故意把房子安排毗鄰,是因爲老辛倉促間只找到這兩套合適的房源,屬於同一個房主。
本來買了兩居室的給兒子結婚,一居室他們老兩口以後照看孩子可以過來暫住。
不成想天有不測風雲,結婚前兒媳婦和人打撲克被抓了現行,兒子受打擊抑鬱住院,這兩套倒黴房子成了心病,老兩口悲痛之下決定賣房。
“我不會常來,趕明給你備套鑰匙,你得空幫我打掃下衛生,怎麼樣?”
隗竹笑道:“每個月一頓西紅柿雞蛋麪!“
林白藥豪氣的道:”成交!”
第二天上午,省民政舉行聲勢浩大的捐款儀式,趙合德、柴暮雲和主管民政的副省殷長河等衆多領導合影的畫面第一時間通過電視和報紙傳播到蘇淮省的各個角落。
星盛文化娛樂公司作爲全國知名的大公司,本身的品牌影響力就很高,經過這次公司和省府心有靈犀的合力宣傳,更是在全省贏得了極高的美譽度。
爲什麼合力宣傳?
星盛想要護身符,增加對抗何銘的底牌。省府想要樹立典型,吸引別的企業積極捐款。
這是各取所需,所以互惠雙贏!
然而國內的事就是這麼詭異,第三天下午,省國 稅下屬的稽查分局檢查一科進駐星盛,以接到重大舉報爲由,查封所有往來賬目,對涉嫌偷稅、騙稅、抗稅等違法行爲進行查證。
同樣被查的,還有盛合德與星河映象。
星河映象的賬,邱凡真做的滴水不漏,比北極的雪還白璧無瑕。
星盛也還好,沒有大問題。可由於牽扯到方方面面的賬太繁瑣太複雜,誰也不敢保證不出一點差錯。
真正可能會出問題的是盛合德。
稅務查賬可以追溯三年,特殊情況可以追溯五年,以何銘的手段,要做好五年的準備。
趙合德從底層打拼到今日,盛合德橫跨黑 白兩道,霸佔越州出版市場多年,他的屁股當然不會那麼幹淨。
這也是林白藥讓他近期隱蔽行蹤的原因之一。
而在稅務部門進駐的當天,京城主要媒體、發行量排行在全國前二十的《經濟報導》刊發文章:《知名文化公司涉嫌偷稅漏稅,正接受稅務部門調查》,配有蘇淮國 稅人員在星盛公司收繳賬本的照片。
緊跟其後的還有《華夏經濟報》和《金融日報》等財經類報紙,也不惜用整版長篇累牘的報道事件經過。
這無疑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掀起軒然大波,各地經銷商幾乎打爆了星盛辦公室的電話,紛紛詢問情況。
他們擔心突如其來的稅務稽查會影響《學習的革命》的銷量,畢竟經過元旦前後的新年攻勢,經銷商配合總公司做了各種宣發,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成本,一旦銷量無法實現良性循環,會引發嚴重後果。
何銘真他媽的是爽快人,報仇不過頭七。
針對這次《經濟報導》的發難,林白藥早有預案。
趙合德立刻發動省裡的關係,打探國 稅內部的動態,得知是從首都的總局直接下發的指令。
而國 稅又是垂直管理,所以敢無視省府的臉面,在捐款宣傳如火如荼的時候悍然對星盛立案。
既然是總局的指令,那必須從根子解決問題。
趙合德帶着柴暮雲連夜拜訪殷長河,說明星盛公司依法納稅,賬目清清白白,肯定是查不出任何違法行爲。
這是先給殷長河吃顆定心丸,告訴他,星盛不會成爲你的暗雷。
然後再悄然暗示,會不會是因爲星盛捐款救災,給殷長河長了臉助了威,所以招致的報復?
畢竟這兩天殷長河的名字出現在電視報紙上的次數,甚至蓋過了那兩位大領導。
這是積極的利益訴求,老大我替你背雷了啊,你能不幫兄弟一把?
當然,暗示歸暗示,事不能搞的這麼赤果果,得給殷長河能拿到檯面上的理由。
於是,柴暮雲出場。
她聲淚俱下,控訴行業競爭的不正當和卑鄙手段。
說這次完全是被人惡意舉報,想把蘇淮省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文化龍頭企業打垮踩死。
這就是林白藥應對的聰明之處,和殷長河進行綁定,且沒有把何銘提到明處,而是借代以同行競爭舉報。
這樣避免殷長河可能會對何銘身份產生忌憚的不可控的後果,轉而激發他爲本省文化龍頭企業發展護航的正治家的信念。
再者,柴暮雲已經是全國都享有麗名的企業家,此刻卻展現出女性天生的柔弱,在男性領導面前往往更有優勢。
殷長河爽快答應和總局那邊溝通一下,儘快消除誤會。
但他也指出,媒體方面得趙合德去搞定,必須兩面出擊,才能在最短時間把損失降到最低。
離開了殷長河的家,坐上車子,趙合德打給了林白藥,道:“殷長河同意幫忙,嘿,我還以爲不會這麼順……”
電話那頭的林白藥笑道:“殷長河主要還是爲了面子,他這兩天在那麼多家媒體面前對星盛讚揚有加,緊接着星盛就鬧出醜聞,他的臉往哪擱?現在盼着星盛好的,除了你我,怕是隻有這位殷副 省了。”
“還是老弟有辦法啊,用三百萬拉殷長河上船,等於給咱們請了個鎮邪的佛。三百萬花得值!”
“趙哥,現在可不是唱功的時候。殷長河說得對,搞定總局不難,難的是媒體的煽風點火。你聯繫《華夏青年報》,我聯繫《蘇淮晚報》,再託人和《南都週末》打聲招呼,三家佔據北方、中部和南方且全國發行量排行前十的報紙支持我們,單憑《經濟導報》帶着兩家發行量不破十萬的小弟,成不了氣候。”
“好,我馬上找人。”趙合德鬥志昂揚。
“還有,你再想辦法邀請一些知名企業家寫公開信聲援,我想辦法邀請一些經濟學家發文章批評亂用稅務權力干涉企業正常經營的亂象。多管齊下,說不定會把壞事變成好事,讓星盛的名氣更上層樓。”
剛放下手機,林白藥還沒喘口氣,又接到了隗竹的電話:
”老同學,今天終於搬家完畢,請你來參加一個簡單的慶祝儀式。放心,我下廚,不讓你累着。”
林白藥揉了揉眉心,笑道:“好啊,我帶瓶紅酒,今晚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