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藥閉上眼睛,似乎沉睡過去,好一會纔再次睜開,雙眸恢復了澄明清淨,道:“有這個可能,你提醒的對!專案組那邊得加強溝通,讓利小軍閉嘴。”
雖然之前爲了順利把衛西江逼入絕境,故意借武家的勢,威逼利誘唐楓,將衛西江和楊偉的死攀扯起來。
可實際上沒有確鑿證據能夠證明,衛西江買通利小軍,也沒證據證明利小軍在鮑公山行兇是針對的林白藥。
所以,只要讓利小軍閉嘴就是了。
他身上的罪,足夠死一萬次,也不在乎少一次。
再者,衛西江死了,死無對證,就算利小軍開口招認,林白藥這邊否認,那也是孤證。
孤證不立。
至於墨染時提到的可能性,在這個欣欣向榮又充滿魔幻的時代,一切皆有可能。
簡單而言,諸如《證券法修訂案》,《公司法修訂案》,《上市公司監管條例》,《上市公司重大資產重組管理辦法》等詳細列舉出各種可以中止併購重組的行爲規範出臺之前,也就是2004年之前,所謂上市合不合法,能不能上市,界線十分模糊。
畢竟國內玩金融才幾年,加上法治建設永遠滯後於行業發展的運行規律,很大程度全靠人爲臨時決策。
這就造成了廣爲流傳的“上市公司與十大關係”,排在第一的,就是與證監會的關係。
由此催生了很多根正苗紅的掮客,通過只可意外不可言傳的途徑,專門負責和上面溝通,成爲產業鏈裡重要的一環。
直到2004年,《關於實施〈證券發行上市保薦制度暫行辦法〉有關事項的通知》正式推出,並實行保薦代表人勝任能力考試,略等同於把以前這種見不得光的掮客給詔安了,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合法職業。
又經過十數年的健康發展,多次修訂、調整、增減,纔有了後來越來越正規的保薦機構以及越來越專業的保代。
可萬變不離其宗,保代的職業要求裡明確有一條,就是協調處理、開發維護客戶和證監會的關係。
如果林白藥真的被牽扯進刑事案裡,哪怕是受害者的身份,就眼前來看死了數條人命,案件性質相當惡劣。
幕後那人甚至都不用向證監會舉報,只要把消息投給媒體,被無良記者一炒作,上面就是無心叫停,也得考慮影響,攪黃的概率極大。
所以得先從案子裡抽身,確保根底乾淨,讓人造謠也無從造起!
“蘇重數控的事先放一邊,我現在好奇的是,他憑什麼那麼篤定,銀貿廣場會停電斷網?”
“會不會僱了電皮子,準備在大年三十偷偷的剪網線偷電纜?”
墨染時提出她的想法。
皮子門分區域和流派,流竄幹活的叫水皮子,火車上的叫火皮子,偷電線電纜的叫電皮子。
電皮子的收益高見效快,因爲遍地電線,業務量大,所以看不起水皮子和火皮子,屬於門內鄙視鏈。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但我總覺得他出手不會這麼簡單……”
林白藥沉思片刻,掏出手機,道:“我先問問趙合德,看他今天去省裡談的怎麼樣……”
趙合德之後,又給葉西打了電話,得到的回饋都很積極。
省裡那位擔任保電小組組長的領導滿口答應,並當場叫來供電部門負責人,讓他們回去研究,將銀貿廣場加入保電名單。
葉西那邊更是沒有任何問題,作爲越州電信的大主顧,並且有追加服務器的預算,怎麼着也得供起來不是?
何況人提的是正當要求,過年期間加強設備維護,避免出現網絡波動、故障和斷網等情況,沒理由拒絕啊?
既然搞定了省裡和各部門,林白藥想不通,除了動用上不了檯面的電皮子,他還有什麼手段可以讓銀貿廣場停電斷網?
“既然別的都沒有可能,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
“電皮子?”
“對!”墨染時道:“你別小看電皮子,小偷小摸的,可真防起來也不好防。外面那些蜘蛛網似的電線,我們看着亂糟糟,在他們眼裡,比顯微鏡裡的細菌還清楚。只要隨便做點手腳,就能讓檢修的人檢查許久……”
“你對皮子門瞭解多嗎?”
墨染時搖頭,道:“柳門連燕門和月門都不大看得起,更別說皮子門這種外九門裡下三濫。不過可以讓李胭脂去打聽打聽,她的粉子門和皮子門接觸比較多……”
“李胭脂這次去明州立了功,我出錢,獎她五萬。去皮子門打聽消息,如果再立功,再給五萬。”
十萬塊不是小數目。
林白藥也不是錢多燒的。
但李胭脂畢竟是一門之主,賞給她的錢,少了沒有意義,只有在數量上形成衝擊,才能激發她的主觀能動性。
讓驢子拉磨,也得抽幾鞭子給點吃的,純粹的高壓控制,不是長久之道。
墨染時沒有拒絕,道:“你跟警方關係熟,也可以動用那邊的力量,給道上施加壓力,讓電皮子不敢接這個活。”
“另外,有必要多僱傭些安保人員,沿途巡邏,不要怕花錢。非常時期,又不是常態,賭的是大年三十那兩天,就算僱幾百人分段看着線,也不是行不通……”
兩人計議已定,墨染時給李胭脂打電話,可李胭脂卻道:“墨姐,我不是不願,而是不能。皮子門在越州成了氣候,我向來是敬而遠之,很少來往。並且他們內部規矩多,不是自己人根本沒法子打聽出有用的消息,反而會打草驚蛇……”
李胭脂說的是實情。
墨染時掛了電話,看向林白藥。
林白藥笑道:“自己人?巧了,我恰巧認識一個會開鎖的皮子,讓他去殺人放火不行,沒那個膽子,可去同行那打聽點消息,估計問題不大。”
墨染時無語,上至天潢貴胄,下至地痞流氓,好像沒有林白藥不認識的人,關係網複雜到這個程度,委實少見。
林白藥也不避嫌,當着墨染時的面打給楚剛,讓楚剛找到花六,手機裡傳來花六諂媚的笑聲:“老闆,有事您說話,我聽着呢。”
“六哥,想不想把你的菩薩廟開到越州來啊?”
“啊?”
花六沒想到還有這好事,忙不迭的道:“全仰仗老闆您照顧,我是想,這不,還沒遇到機會……”
他的女菩薩改頭換面,包裝成了女模特,又有VIP等級制的先進性,如今在東江大有名氣,燒香錢的漲速全面超過了工資的漲速,兩人的小日子那叫個蒸蒸日上。
可小富即安不是花六的終點,他也有做大做強的夢,如果有機會能把業務擴展到省會越州,真是死也甘心!
“來吧,越州的生意你隨便做,遇到事了我給你撐腰。”
花六大喜,道:“謝謝老闆,謝謝老闆,我收拾一下,過段時間就動身……”
“今晚來吧,剛哥會給你安排車。”
花六立刻明白這是有緊迫的事要用自己。
他心思靈泛,社會混老,深知想要得到,必須付出。
話說回來,若是不付出點什麼,林白藥突然給機會,他也害怕。
“老闆,我要準備點什麼嗎?”
“不需要,你一人來就成。”
“好,聽您的,我馬上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