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多的時候,林白藥約了何秋出來見面。
兩人老朋友了,不用寒暄,直接開門見山。
“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在國外搞五千萬美元?利息照常即可,最多一年……”
何秋不問爲什麼,認真想了想,道:“數目太大,不好搞。”
林白藥理解她的難處,魚敬宗是私企,老闆說的算,她在國企,制約太多,數額太大的話,確實不好操作。
所以他必須拿出可以等價交換的東西,讓何秋對上面和家裡有個交代。
“三百萬!”
“嗯?”何秋皺眉,道:“你賄賂我?”
“不是賄賂,而是互惠互利。”
林白藥道:“我預判再過幾個月,國內股市會有一輪牛市行情,我給你乾乾淨淨的三百萬,然後你再把三百萬交給我指定的操盤手打理,同樣一年之內,賺三千萬的收益。這三千萬不是那些見不得光的,也不是那些會有漏洞和把柄的,而是乾乾淨淨的三千萬,從此財富自由,不用爲了錢幹自己不想幹的事……”
自古財帛動人心,哪怕以何秋的家世,三千萬也絕對是一個能讓她鋌而走險的數字。
這個報價,已經高過林白藥對魚敬宗的報價。
呼吸驟然急促起來,何秋不由自主的雙手緊緊握住,慾望和興奮夾雜而成的思緒瞬間染紅了白皙的臉頰,她沉默半響,突然道:“籤合同?”
“任何基金、機構或個人承諾十倍收益不合法,簽了合同也是白費,就看何總對我有沒有信心……”
林白藥笑道:“不過,國內應該沒人敢對何武兩家言而無信!我自然沒那個膽量,答應你的事,毋庸置疑,必定會做到!”
何秋站了起來,在包間裡來回踱步,不知過了多久,猛然下定決心,道:“五千萬美元?”
“對!”
何秋道:“我回去商量一下,最遲明天給你答覆。”
“好!”
送何秋離開,林白藥回到酒店,在門口見到了葉素商,笑着張開雙臂,葉素商如小鳥投林,撲入懷中,死死抱住他的腰身,道:“老公,我想你了……”
“上午有點事,冷落了我的小寶貝。”林白藥寵溺的颳了下她的鼻子,笑道:“不過,說了不讓你回來,你不聽話,老公可是要打屁股的……”
葉素商扭了扭身子,美眸裡水汪汪的,咬脣道:“打就打,我還怕你不成?”
林白藥哈哈大笑,把葉素商橫抱而起,打開房門走了進去,段子都唐小奇狄甲三人對視一眼,很懂事的去了隔壁房間。
和傅景龍暫時達成了合作,住在這裡,不會有什麼風險,所以也不必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
依偎着坐在沙發上,葉素商告訴林白藥上午和魚安止之間發生的衝突,神色裡透着幾許茫然和痛苦。
別看面對魚安止那麼颯,可無論如何,她都希望家裡能夠維持以往的和睦。
就算是假象,是皇帝的新衣,好歹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能讓夾在中間的葉心蘭日子好過一些。
但爲了林白藥,她忍無可忍,徹底爆發了。
林白藥憐惜的目光望着小貓似的蜷縮在身上的女孩,溫聲說道:“沒能和鶴望資本合作,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商量,錢在銀行,又跑不了,是不是?就算實在搞不到錢,先放棄國外的佈局也沒什麼。穩紮穩打,其實對企業發展未必不好。你也消消氣,從小長大的家人,別鬧的太僵……”
葉素商低聲道:“如果魚安止真的是爲鶴望資本考慮,覺得跟你合作風險太大,我還能接受。可我知道他只是借題發揮,對人不對事,就因爲你和我的關係,所以橫插一手……我就是氣不過他虛情假意的那個樣子!”
林白藥苦笑道:“可是這樣一來,讓葉阿姨怎麼自處?”
上次來得罪了葉心蘭,這次來得罪了魚安止,更可慮的是,葉心蘭會不會把家宅不寧的這筆爛賬砸到他的頭上?
砸也應該,確實是因爲他讓葉素商和魚安止兄妹反目,葉心蘭能對他有好感纔怪。
葉素商使勁往林白藥懷裡鑽了鑽,顯然也在擔心這個問題,賭氣道:“她委曲求全這麼多年,不爭不搶,不哭不鬧,可人家該恨她還是恨她,又能怎麼辦?”
林白藥輕輕撫摸着她的如瀑青絲,道:“魚安止再如何不堪,也是魚總的親生兒子,目前來看,還是最有希望接班的麒麟子。上上下下寄以厚望,魚總是疼你沒錯,可也不能罔顧那麼多人的意願把他怎麼樣,真鬧起來,我怕你會吃虧……”
葉素商聲音很小,卻透着不後退的倔強,道:“吃虧就吃虧,我不怕!”
林白藥擡起葉素商的臉蛋,俯身輕吻了一下額頭,輕聲道:“傻丫頭……”
兩人膩歪到傍晚,葉素商接到葉心蘭電話,讓她立即回家,說是魚敬宗的意思。
她和林白藥分開後,開車往家裡趕,在太平莊別墅區的入口碰到了一輛髒兮兮的黃色的鈴木浪迪微面。
微面按了幾下喇叭,葉素商沒搭理,等看到從車窗探出來的腦袋,才緊急踩住了剎車。
“二哥?”
正是魚家老二,魚若韞。
魚敬宗起名很有黑色幽默,明明富甲一方,偏偏從“安貧若素”四個字裡給兒女們起名。
魚安止,魚若韞,葉素商。
林白藥幸好不知道,要不然非得吐槽咋不叫魚貧窮呢?
魚若韞笑着擺擺手,讓葉素商開車先走,他跟在後面,到了家門口,停好車走了過來,道:“小葉子,一年沒見,又長高了啊……”
葉素商以前和魚安止的關係客客氣氣,和魚若韞相對好一些,能開幾句玩笑。
可經過了上午了衝突,半路兄妹比不過人家同胞兄弟,魚若韞肯定會和魚安止站在一邊,所以心態發生變化,對他也冷淡了許多,道:“二哥,你怎麼今天回京了?”
“老爸沒跟你說嗎?我回京參加一個畫展,提前打了電話,回來看看大家……”
話音剛落,身後又有車開進來,黑色的奧迪,是魚安止。
葉素商冷哼一聲,轉身先走,留下魚若韞奇奇怪怪,不過也沒多想,高高興興的過去跟魚安止打招呼,道:“大哥!”
……
餐廳裡擺放着豐盛的晚餐,水晶燈下金碧輝煌,見兄妹三個前後進來,魚敬宗和葉心蘭站起身,笑道:“吃飯吧,難得一家團聚。”
衆人默默坐好,氣氛莫名的壓抑,魚敬宗看了眼魚安止和葉素商,心裡有些無奈,轉頭衝魚若韞道:“老二,你這一年又跑哪去了?”
魚若韞是個癡情種子,大學畢業那年,原本意氣風發,可諷刺的是,心愛的女朋友爲了幾萬塊錢跟一富二代約了好幾次,最後被他發現後分了手。
他一直對錢看得很淡,從小到大也很低調,吃穿用度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從不車接車送,擠公交吃地攤,大家怎麼活,他怎麼活。
其實不是故意瞞着,而是自然而然的狀態,手裡雖然不富裕,可也不缺錢,平時吃喝玩樂,該花的都他掏錢,還打算等畢業和女朋友結婚,再告訴她家裡的詳細情況,沒想到沒堅持到那一天。
從此之後,魚若韞看破紅塵,背起揹包到處旅遊流浪,寫詩、寫小說、寫散文、書法、畫畫、唱歌、寫詞作曲,凡是文藝人乾的事,他都幹,還混出來不小的名氣。
“去了麗江和大理,那邊的建築、人文、氣候以及各種民俗儀式都極有趣……”
魚若韞說的眉飛色舞,可氣氛並沒有活躍起來,反而愈發的沉重,連他也感受到了異樣,左右四顧,慢慢的閉上了嘴。
魚敬宗放下筷子,沉聲道:“既然都沒心思吃飯,那就先說正事,老大,跟葉子道歉。”
魚安止漠然道:“爸,如果道歉可以解決問題,我給她跪下來都行……現在的問題是,她自己鬼迷心竅,爲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男朋友,不惜幫着騙子來危害家族利益……”
葉素商怒道:“魚安止,你別倒打一耙。林白藥和老爸做生意,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跟是不是我男朋友沒關係。反而是你,就怕林白藥成功得到老爸的賞識,有朝一日進入鶴望,斷了你的財富夢……”
魚安止略帶嘲諷的道:“女生外嚮,我理解,可八字還沒一撇,就學會拿家裡的東西去貼男人。五千萬美元,好大的胃口,葉素商,你到底跟誰學的這些,莫不是林白藥教會你的?”
葉心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魚安止的指桑罵槐,她如何聽不出來,一時間心如死灰,胸口疼的厲害。
魚若韞終於聽明白了,他對家裡的錢沒興趣,對葉心蘭母女也沒什麼敵意。
真分家了,給她們一兩千萬,夠這輩子花也就是了。
可聽魚安止話裡的意思,葉素商串通外人,一搞就是五千萬美元,這不開玩笑嗎?
但是他沒說話,隨你們怎麼吵,怎麼鬧。
這個家,他早看明白了,葉心蘭和葉素商纔跟魚敬宗是一家人。
他和魚安止從媽媽不在的那天,就已經是外人了。
葉素商騰的站起,指着魚安止罵道:“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打了你一次, 我還能打你第二次!”
魚安止把臉一沉,道:“上午我是讓着你,再敢動手,別怪我不講兄妹情面!”
“來來,讓我?我讓你一隻手……”
“夠了!夠了!”
魚敬宗猛拍幾下桌面,氣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道:“好!很好!我還沒死呢,你們就這樣又打又罵。等我死了,是不是還要兄妹鬩牆,殺了對方纔甘心?”
他一發怒,餘威尚在,場面登時安靜下來。
魚安止也顧不得面子不面子了,道:“爸,是我的錯,不該跟葉子吵鬧。可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今天上午,不聲不響的衝到我的辦公室,當着公司員工的面跟我鬧,說了她兩句,竟然還敢跟我動手……“
魚敬宗如有實質的凌厲目光掃過來,他知道葉素商的身手,真要打架,魚安止只有捱打的份。
之前聽葉素商告魚安止的狀,還當她謹守做妹妹的本分,不敢跟哥哥大打出手,所以被魚安止教訓了回來哭訴,這才叫魚安止晚上回家跟她道歉。
現在看來,葉素商撒了謊。
這是讓他極爲痛心的事。
不是撒謊痛心,也不是打魚安止痛心,而是因爲她做這些事,只是要幫林白藥出頭。
葉素商說漏了嘴,可也不後悔,死咬着脣,道:“誰讓你對我媽出言不遜?打你這種忘恩負義的傢伙還是輕的……”
“我對葉姨一直很尊重,可能是見你跟瘋子似的,說她最近疏於管教,言辭重了些。但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以前的你會這麼跟家人說話?上了大學,不僅沒學好,還變得乖戾粗野,依我看,絕對跟林白藥的教唆有關……”
葉心蘭如遭雷噬,悚然一驚。
魚安止的這句話戳中了她的底線。
上次不管怎麼鬧,只是防微杜漸,覺得林白藥背景複雜,不是葉素商的良配,可女兒哭鬧一場,也就沒再逼她過甚。
可現在看來,當時的預感何等正確?
離過年不到兩個月,就把家裡折騰成這樣,假以時日,誰知道葉素商會被林白藥教唆成什麼樣子?
她苦苦養大的女兒,那是她的命啊,不能就這麼被人給禍害了!
“林白藥纔沒有教唆我,他還勸我不要和你一般見識,可你這麼仗勢欺人,就是不行……”
魚安止嗤笑道:“不是林白藥教唆,那就是你自己想要這五千萬美元嘍?妹妹,你剛上大一,就開始處心積慮的串通外人謀奪財產,會不會太早了點?還是說有別的人教你?”
“你當誰都跟你似的,這麼點出息,就知道盯着家裡的錢不放?”葉素商也豁出去了,道:“行,我還就要了怎麼着?你只要把這五千萬美元給我,我保證從今以後不跟你爭,家產都是你的!”
魚敬宗臉頰的肌肉都在輕輕顫抖,緩緩起身,對葉心蘭說了句“你養的好女兒”,然後沒有搭理衆人,轉身上樓去了。
餐廳內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魚安止站起來,這次懶得惺惺作態,沒有再對葉心蘭恭敬的躬身,出門開車而去。
魚若韞嘆了口氣,道:“葉姨,我也走了。”又看向葉素商,想說什麼,卻還是閉口不言。
最後只剩下母女兩人,葉心蘭突然抓住葉素商的手,道:“你跟我來。”
“去哪?”
葉素商不敢大力掙扎,任由葉心蘭拉着進了一樓的某個臥室。
關上門,葉心蘭和葉素商並排坐在牀上,她凝視着女兒的眼睛,一字字道:“葉子,聽媽媽的話,跟林白藥分手吧……”
“啊?”
葉素商愣了愣,哀聲道:“媽,你別聽魚安止胡說,這事跟林白藥沒關係,他真的沒教唆我……你們不瞭解他,爸瞭解他,他不是騙子……”
“我知道,林白藥是個有本事的,不是騙子,若是騙子,你爸也不會和他交好。”
葉心蘭道:“但我要說的是,他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不合適!”
“媽,我不明白……”
葉素商掙脫了葉心蘭的手,道:“可我不會和他分手,您逼我沒用,我認準了這個人,此生不渝!”
說完往門口走去,剛握住門把手,聽到身後葉心蘭平靜又可怕的聲音:“如果今晚你走出這間房子,媽媽就死在這!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