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
魚安止警告自己,不要中了林白藥的奸計.
這麼多人,還是鄭景平當面,丟了風度,印象壞了,再沒翻盤的可能。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幾天前還是墨染時勸林白藥戒急用忍,現在成了魚安止必須忍耐.
成年人的世界沒有容易二字,該吃的屎,笑着也得吃下去。
魚安止緩緩吐口氣,英俊的臉龐露出扭曲的笑容,道:“你別得意太早,鹿死誰手,還沒定論……”
“哦?”
林白藥奇道:“我跟鄭總的意向合同都簽了,你是覺得鄭總說話不算數呢?還是覺得自個的臉大,誰都得給小魚總面子呢?”
“什麼?”
魚安止赫然變色,顧不得再和林白藥較勁,急忙往鄭景平和莫一忠那邊走去。
林白藥回頭招招手,道:“鄭總,你招呼客人,我先走一步,明天正式簽約時再好好聊聊。”
“行!林總慢走,明天見。”
鄭景平是塞北人,也不玩虛的,目送林白藥一行離開,請莫一忠等人進屋。
魚安止迫不及待的問道:“鄭總,鶴望資本對盟牛的投資極有誠意,希望你可以聽聽我方的條件,不必急於做決斷。”
莫一忠一直關注着魚安止和林白藥的動靜,生怕他一時衝動,壞了大大局,好在沒出現失控,算是大有長進。
這會聽他語氣急迫,心知從林白藥那邊打聽到了什麼消息,也是臉色微變,道:“鄭總,你和林小廚達成投資協議了?”
鄭景平笑道:“對,兩位晚來一步,只有等以後再有機會合作了……”
魚安止實在有些難以置信,林白藥憑什麼說服鄭景平?
因爲是初輪融資,註定不會接受太多家投資機構。
可就算不是鶴望資本,林白藥跟其他那些機構比,也沒什麼壓倒性的優勢,怎麼可能這麼短時間內就達成了共識?
他剛想說話,被莫一忠打斷,道:“鄭總,我承認,最近鶴望資本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傳言只是傳言,法院會給出公正的判決。如果你確實有顧慮,可不可以等判決出來後,再決定合作對象?我們真的很有誠意……”
“對,鄭總,不管林白藥給出什麼條件,我們都可以在他的基礎上再加百分之三十的投資額,股權要求不變……”
魚安止崇尚的還是國外那套法則,在商言商,沒有錯,競投的核心就是誰給的錢多,要的股權少,誰就佔優勢。
然而這是國內,投資投的不僅僅是錢,還有人情世故。
鄭景平能在伊立從普通的洗瓶工逆襲成爲副總裁,靠的是營銷能力和人格魅力。
盟牛就是一羣老部下跟着他辭職湊錢成立的,雖然註冊資金只有區區一百萬,沒有奶源,沒有工廠,沒有市場,什麼都沒有,可還是義無反顧的拋下前途,生死相隨。
對這樣的人物,一口吐沫一顆釘,你用加價挑戰他的信譽,屬實把路走窄了。
莫一忠沒幫着圓場,只是盯着鄭景平,觀察他的神情變化。
還是那句話,以鄭景平的性格,既然和林白藥達成了投資意向,想要讓他反悔千難萬難,由着魚安止用自己的路數試一試也無妨。
再壞,還能比現在更壞?
鄭景平果然不悅,道:“小魚總,當我老鄭是什麼人?我和林總投緣,對盟牛的短期目標和長遠規劃一致,交他這個朋友,比融多少錢更重要。”
莫一忠馬上做出判斷,踢林白藥出局已經不可能,那就只能跟投。
雙方若是都可以進入盟牛的初輪融資,對外宣稱,仍是不分勝負。
“鄭總,這樣吧,鶴望資本同意按照你們商議好的投後估值進行跟投,佔比15%到20%之間,都可以商量……”
鄭景平笑道:“莫總,不是我駁你的面子,銀蟾創投和林小廚聯合投資2000萬美元,佔股49%,實在不需要別的投資機構了……”
“什麼?”
魚安止震驚的說不出話,和莫一忠面面相覷,難以置信聽到的這個數字。
2000萬美元?
近兩億人民幣投給一家剛剛成立的乳製品公司?
高估值的互聯網科技公司在天使輪也沒有這麼離譜的待遇好嗎?
鶴望資本投盟牛,是看到了鄭景平的能力,同時看到乳製品市場的巨大紅利,但在伊立這個巨無霸的面前,盟牛究竟能不能活下來,變壯大,獲得回報,還存在不小的風險。
經過謹慎的內部評估後,鶴望資本準備投一千萬,佔股30%,這還是看在鄭景平的面上給了加成分。
可誰想林白藥這個瘋子,爲了擊敗鶴望資本,竟然把盟牛的估值提高了足足六倍。
“瘋子!他媽的瘋子!”
腦袋裡昏沉沉的,魚安止都不知道怎麼離開了酒店,坐到車上還在咒罵林白藥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莫一忠要冷靜的多,突然道:“知道鄭景平爲什麼離開伊立嗎?”
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魚安止道:“鄭景平能力太強,又得人心,伊立的葛宏駿容不下他,所以辭職出來單幹,還帶走了幾十名骨幹人才。據說葛宏駿對盟牛的成立十分不滿,動用了資源暗中打壓,讓盟牛在塞北省連建廠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就是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鄭景平不識好歹,那就找伊立談談合作……”
魚安止如夢初醒,道:“對,可以通過定向增發等方式,讓鶴望資本成爲伊立的股東,再幫助伊利把盟牛直接按死在萌芽狀態。我看林白藥的2000萬美元怎麼打水漂!”
回到鶴望總部,魚敬宗得知了事情經過,卻並沒有太過詫異。
他最近仔細研究過林白藥,發現這個年輕人相當的矛盾。
有時候謹慎小心,謀定後動,城府森嚴的像是活了幾十年的老狐狸。
可有時候賭性極重,只要瞧準了方向,敢於把手裡的籌碼全部砸進去,不計後果和代價,任性的彷彿七八歲的孩子。
雖然到目前爲止,林白藥貌似都賭對了。
但魚敬宗久經滄海,見識過太多賭徒贏了九十九次,只輸一次就輸的一無所有的慘狀,認爲他早晚也要輸在這個習慣上,並非毫無破綻。
魚敬宗道:“投資不是鬥氣,你們想投資伊立來對打壓盟牛,有沒有想過伊立願不願定增?如果不願意,從二級市場吸納股份,有沒有想過投資收益和風險成本?”
魚安止道:“回來的路上我都想過了,根據盡調,乳製品行業這兩年增長乏力,98年甚至出現了全行業的負增長。但伊立卻因爲推出了保質期長達七個月的常溫奶,逆勢上漲,業績喜人。只不過光明、三元等市場佔有率高的奶企虎視眈眈,競爭依舊十分激烈,對於鶴望資本的入股,應該不會有什麼牴觸心理……至於收益和風險,從伊立的發展勢頭看,肯定不會虧損,只是收益高低的區別。”
他頓了頓,道:“不過,投資伊立,跟投資盟牛是兩個概念,至少需要兩個億資金,得董事會審批,董事長簽字……”
斟酌良久,魚敬宗同意了魚安止和莫一忠提出來的計劃,讓他下定決心的不是所謂的數據分析,而是因爲林白藥豪擲千金,押注盟牛的舉動,說明了很看好乳製品市場的前景。
既然這樣,投資伊立,打壓盟牛,一石二鳥,沒理由反對。
第二日,某豪華酒店多功能會議廳,葉西和楚剛作爲銀蟾創投和林小廚的法代,正式和鄭景平簽訂了投資協議。
2000萬美元當然不是那麼好拿的,協議裡有對賭條款,未來三年內,營收破十億,淨利潤破五千萬,銀蟾創投會拿出10%的股份作爲管理層獎勵。
相反,如果沒有完成目標,那麼盟牛要再拿出10%的股份給銀蟾創投,控股權將易主。
林白藥並不追求對盟牛控股,投資很多時候不是股權越多約好,有時候讓出部分股權,引進更多利益共同體,對公司的發展會更加有利。
他這樣做,只是爲了讓鄭景平和其他高管不要喪失進取之心。
兩億不是小數目。
伊立96年上市,97年的總市值也不過五億人民幣。
盟牛驟然得到兩億鉅額注資,難免會有人生出各種各樣的心思,用10%的股權吊着,驢子纔會辛勤的拉磨。
簽完合同,慶功宴上聊起業務,林白藥問盟牛當前最緊要的問題是什麼,鄭景平道:“是奶源和加工廠……”
奶源被伊立牢牢控制,工廠建起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林白藥道:“奶源好解決,盟牛公司可以和奶源地的養殖戶成立合作社,由盟牛提供貸款、種牛、技術和藥品,並負責收購的一體化服務。至於加工廠,除了塞北省,遼東、江南、西北還有不少經營不善的乳製品加工廠,兼併是最快的發展……”
鄭景平大有英雄惜英雄之嘆,他也是這樣的思路,可是缺錢不好實施,現在有了錢,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拉着林白藥非得多喝幾杯,還是楚剛見勢不妙,過來硬是給替了,要不然宴會剛到半途,林白藥就得擡着出去了。
跟塞北人做生意就這點不好,聊一會就得喝酒,喝完一輪才能繼續聊。林白藥勉強撐了兩輪,心裡盤算着回頭必須培養一個酒蒙子當手下,專門應付這種場合,道:“鄭總,酒不能再喝了,找個安靜的地談正事吧……”
鄭景平笑道:“好,聽林總的。”
就地取材,在這家酒店樓上開了房,兩人泡了醒酒茶,談起接下來的產品規劃,還是液態奶、奶粉及奶酪製品、冷飲製品等四個大類,重點支柱是液態奶。
關於液態奶,國內之前只有低溫鮮奶這單一品類,97年伊立引進利樂公司的設備,開發出常溫奶,但還沒有彰顯出日後所向披靡的威力。
鄭景平的思維也沒有徹底轉變,同樣認爲短時間內常溫奶還代替不了低溫鮮奶的市場地位,畢竟營養價值和口感差距擺在這,消費者未必會接受。
林白藥道:“鄭總,時代在變,你去年離開伊立,可能還沒感受到伊立引進UHT技術和利樂磚包裝後產生的化學反應。我敢斷言,不出兩年,市場大頭必定是常溫奶,現在入場,已經慢了伊立半步,再有猶豫,後悔就晚了。”
前世裡的巨無霸光明乳業就是在九十年代末期沒趕上常溫奶的快車道,固執的堅守低溫鮮奶陣地,最後爲自己的傲慢和短視買單,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鄭景平對林白藥的遠見和眼光很佩服,因爲昨天見面,林白藥就給他描繪了未來十年的乳製品發展軌跡,激盪起伏,酣暢淋漓,並保證五年內必定幫助盟牛上市,超越伊立,成爲行業第一。
這讓他認定林白藥作爲投資人,並把鶴望資本排除在外,這會聽了勸說,彰顯出創業者的決斷,道:“聽林總的,拼了!”
林白藥最欣賞鄭景平的決斷,問道:“你應該知道利樂跟伊立開的條件吧?”
“知道!價值幾千萬的灌裝設備只需要付20%的貨款,剩下的80%餘款從進貨的灌裝耗材里扣,機器和技術等於半賣白送。”
林白藥笑道:“條件很誘人,但誘人的,全都是坑……我建議鄭總不要只和利樂一家接觸,國外又不是隻有利樂有無菌包,我稍後會提供給鄭總國外位於行業前列的幾家材料包裝企業名單,你多接觸,貨比三家嘛……”
鄭景平是這個時代最出色的商人之一,擁有最敏銳的嗅覺,眼睛亮起,道:“貨比三家後呢,自然還是用利樂的東西,不過條件嘛,必須比伊立優惠一些……”
林白藥笑道:“跟鄭總合作,實在痛快。利樂的壞包率控制在萬分之一,其他企業平均在萬分之三,眼下沒別的辦法,只能用利樂的設備和包材。但長遠看,受制於人,不是好事。”
“是啊,利樂要求廠裡的灌裝設備必須用利樂的耗材,並派駐工程師嚴格監視。一旦形成依賴,人家要漲價就漲價,要停供就停供,我們拼死拼活打市場,人家坐着把利潤拿走了……”
鄭景平有着從那個年代走來的企業家特有的愛國情懷,猛的一拍桌子,道:“不過不怪人家,只怪咱們不爭氣,研發不出這麼好用的技術!”
“所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林白藥語氣堅毅,字字如龍鳴,道:“我在東江開了一家材料包裝廠,準備從德國、意大利和米國購買最先進的生產線,高薪招聘各名牌大學材料專業的領軍人才,爭取在三年內研發出可以和利樂公司競爭的無菌包裝材料和灌裝設備整體方案……希望鄭總能和我一道努力,讓國內乳製品企業在不遠的將來擁有選擇使用哪一家方案的權利!”
說起乳製品行業,利樂是繞不過去的坎,伊立和盟牛競爭的第一個十年,利樂從兩大奶企撅走了75%的利潤,靠的就是UHT技術和看似平平無奇的利樂磚和利樂包。
落後就要捱打!
這是國內很多企業無法迴避的發展之痛!
像無菌包,是別家企業研發不出來嗎?
並不是!
雖然利樂有五千多個專利,但只要投入資金人力時間,總能研發出毫不遜色的產品。
但問題是利樂通過先發制人,控制盟牛和伊立,倒逼國內其他乳製品企業紛紛加入,佔據了絕對市場份額。
後來者研發出的東西,怎麼去開拓市場,取得收益,而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非有大魄力者不能爲之!
林白藥的打算,先入股盟牛,擁有乳製品行業的話語權,再把東江那個由葉素商和楚剛合夥成立的材料包裝廠搞起來,等研發出無菌包和灌裝機,交給盟牛來採購使用。
有了市場,資金回籠,反哺研發新技術,繼續佔領市場,材料包裝廠實現自給自足,成爲國內奶企的堅強後盾,這纔是重生的意義之一。
鄭景平感動不已,握住林白藥的手,道:“林總,從今往後,咱們兄弟聯手,做大做強,爲國人爭口氣!”
……
回到下榻的酒店,剛洗過澡,隗竹敲門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張報紙晃了晃,似笑非笑的瞧着林白藥。
林白藥摸摸鼻子,反思近來的行跡,米玥還在組裡拍戲,葉西跟他清清白白,絕對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底氣瞬間拉滿,道:“怎麼了?”
隗竹把報紙遞過來,道:“京華晚報娛樂版的頭條,京城二代和蘇淮新貴的愛恨情仇……”
“什麼跟什麼?”
林白藥接過報紙,只看了大概內容,臉色頓時發黑,道:“太離譜了!唐小奇,查查這記者是誰,問問他是不是看灣島劇編出來的故事?”
隗竹笑道:“好了,別演了,小奇在隔壁,這隻有我們倆。老實交代,你跟文章裡提到的莫茹,到底認不認識?”
林白藥叫天屈,道:“天地良心,我要是認識她,就讓魚安止順風尿溼鞋……”
隗竹噗嗤一笑,道:“好,我信你了!”
林白藥裝模作樣擦了把汗,道:“仙姐聖明!”
能不聖明嗎?
編的確實太離譜了,說魚安止和林白藥之爭,起因是兩人同時愛上了海龜精英、美女碩士、家世顯赫的莫茹,爲了博得佳人芳心,魚安止策劃了屍油事件,引來林白藥絕地反擊,只可惜莫茹識人不明,被魚安止矇蔽了眼睛,竟棄優秀的不能再優秀的林白藥不選,成爲了卑鄙無恥的魚安止的女朋友……
林白藥忽然想明白了,莫茹的信息,只有武光輝知道,也顧不得隗竹在,拿出手機打了過去,大罵道:“武光輝,我草擬大爺。”
武光輝哈哈大笑,道:“看到報紙了?我大爺早不在了,真憋不住,我給你送兩超模過去……沒事,京華晚報就是獵奇擦邊的,受衆廣,可沒人當真。再說了,你形象多正面,魚孫子才叫吃屎了一樣難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