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死亡,不算小事。
但也是相對而言。
這次行動牽扯到太多人,僅僅魚敬宗和武光輝能調動的資源,就可以把事情給壓下來,不需要林白藥太過操心。
屠夫微不足道,崔遠壞事做盡,正好藉此機會,由公案部牽頭,將海州遠航實業一網打盡。
唯一有點麻煩的是李湜湜。
她是外籍。
不過現在正是中米關係最好的歷史階段,李湜湜操控從國內到東楠亞的走私、販賣以及洗錢等犯罪活動,事實確鑿,跟米方通報一下也就是了。
林白藥回京,主要是爲了見些人,表示感謝。
還有,他在等魚安止上門負荊請罪。
經過這次生死間的搏殺,非要把魚安止送進監獄的心也淡了。
只要他徹底服軟,從此安分守己,放他一馬,權當給魚敬宗這次配合做局的報答。
西郊,山莊。
僥倖逃過一劫的魚安止差點嚇破了膽,躲在山莊不敢外出。
他從來不知道江湖險惡,竟然真的有瘋子敢對魚家的人動手。
魚敬宗在天亮後接到太行山那邊傳來的消息,得知首惡伏誅,大患已了,立即召來魚安止,道:“我準備今晚宴請林白藥,你陪我同去,當衆認錯……”
魚安止俊臉憋的通紅,道:“這明明是他搞出來的禍事,憑什麼我向他認錯?”
魚敬宗壓抑着怒氣,道:“就憑你躲在這,而他敢隻身前往太行山。”
“他那是莽撞!”
魚安止被刺中了痛楚,道:“君子惜身,不立危牆之下。林白藥賤命一條,不怕死,又算什麼本事?”
魚敬宗重重拍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虎目迸發出凌厲的寒光,道:“放屁!你到底去不去?”
若是別的事,魚敬宗餘威仍在,魚安止說不定就服軟了。
可面對林白藥,自詡驕傲的人,在他面前被剝的體無完膚,怎麼可能認輸?
“不!我還有機會,伊立注資已經完成,立刻就能全渠道將盟牛扼殺。我要讓林白藥血本無歸,我一定要贏他一次……”
魚安止轉身就走。
魚敬宗默默閉上了眼睛,曾經何等意氣風發的燕子門門主的身上顯出了和年紀不相符的老態,道:“安止,你睡覺的時候,林白藥殺了三個人……”
魚安止猛然停住了腳步,片刻之後,依然沒有回頭,道:“像這種亡命徒,當初逼葉子跟他分手是對的!爸,你不必忌憚,我用商戰的規則和他明鬥,法治社會,他不敢傷人!”
丁玄熊從後方走出來,望着魚安止離開的背影,擔心的道:“大少他……”
魚敬宗疲憊的擺了擺手,道:“由他去吧!我原想把林白藥當成磨刀石,現在才發現石硬反而刀折,他和林白藥不在一個層面。只有讓他吃次大虧,心服口服,才能永絕後患。”
丁玄熊感嘆道:“沒想到這個時代,還生的出林白藥這樣狠的年輕人……”
“時代在變,吃人的本質不變,想往上爬,他不狠,死的就是他!”
魚敬宗滿目蕭索,道:“通知飯店取消晚宴,讓安止吃次大虧也好,不然口服心不服,再惹出別的事端,林白藥未必是要他敗,而是要他的命!”
林白藥沒等來魚安止,當然明白了他還要碰一碰的意圖,立刻給趙伯瑜打電話,讓他動起來,然後打道回府。
其實不管魚安止來不來請罪,趙伯瑜的舉報,勢在必行。
因爲盟牛想發展,必須扳倒葛宏駿,讓伊立亂起來。
否則伊立對盟牛的打壓,會如同前世那般疾風驟雨,白白浪費了時間和精力。
但林白藥可以在扳倒葛宏駿後,放過對魚安止的窮追猛打。
畢竟行賄罪也是罪,最低五年以下。
運作運作,五到十年也不是不行。
然而魚安止放棄了這個機會,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越州。
歸夢居。
聽完林白藥這次的經歷,雖然分開只有短短几天的時間,可墨染時心驚肉跳,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似乎這樣方能感受到生命的存在,而不是陰陽相隔,凝視着林白藥的眼睛,道:“答應我,不要再這樣冒險……”
林白藥輕輕攬住墨染時的腰,她沒有抗拒,歪頭靠進懷裡,聽着彼此心跳的聲音,道:“以後不會了,只有李湜湜和崔遠這樣習慣了殺戮的瘋子,纔會幹出這種不給自己留後路的蠢事。今後商場爭鋒,大家無非求財而已,不會傷及人命……”
“嗯……”
墨染時擡起頭,忽而媚眼如絲,咬着的紅脣似顫巍巍的蜂蜜,從嗓子裡發出的呢喃,配上她此時此刻的神態,誘惑着林白藥心底的暴戾和魔鬼。
和李湜湜的交鋒,耗盡了他的心力,看似勝券在握的殺局,其實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可怕的反噬。
太行山飛濺的鮮血,過去了兩日夜,還是時不時的會染紅了他的眼睛,壓抑的情緒必須得到釋放,墨染時正是察覺到這點,所以今晚,她決定主動。
林白藥沒有猶豫太久,俯首親了上去。
墨染時沒有掙扎。
小樓一夜春宵,
風過紗戶,
細若管絃聲漸悄。
誰將釵頭插雲鬢,
無他,
郎推鞦韆妾在搖。
第二天,陽光射進牀笫,林白藥迷糊開眼,墨染時已經不知何時坐在梳妝檯前整理長髮,單薄的絲綢睡衣若隱若現,玉骨冰肌,不外如是。
“醒了?”
墨染時回頭,笑容彷彿融掉堅冰的春風,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溫暖的美麗。
林白藥掀開薄被,下牀的時候看到牀單上那朵綻放的桃花,來到墨染時身後,臉頰貼着臉頰,柔聲道:“不疼了?起的這麼早?”
墨染時玉臂往後環住林白藥的脖子,笑道:“怎麼可能會疼?我還當你多厲害呢……哼,小男人!”
“哎喲,我這暴脾氣……”
林白藥將墨染時攔腰抱起,放到牀上,墨染時俏臉緋紅,見他來真的,仰起臉求饒道:“我錯了,我錯了……別,真的還有點疼……”
“逗你呢!“
昨夜好一番折騰,林白藥怎麼也沒想到墨染時還是第一次,輕笑道:“再休息一會,我去辦點事。晚上留出時間,帶你去吃好吃的……”
“越州還有我沒吃過的好吃的?”
林白藥不跟她廢話,直接開親,親完後還颳了下鼻子,道:“嘴巴是用來親親的,不是跟老公頂嘴的。”
“老公?”墨染時失聲道。
“怎麼?難道是把我當成人型道具?”
林白藥佯怒,說着要往牀上爬。
墨染時急忙道:“老公,你不是還有事嗎?趕緊去忙吧,晚上我等着……”
等林白藥穿好衣服離開,墨染時望着天花板,脣角掛着幸福的笑意,低聲道:“老公……”
銀蟾創投。
林白藥找到申初成,問他跟李禪那邊的溝通情況,申初成道:“李禪似乎很急切,多次要求見面,我只推脫說對千安科技的具體情況缺乏瞭解,不能妄加評論……”
千安科技是國內第一隻股價到100元以上的股票,並且是在短短一年內,從98年8月的5.6元飆升到2000年2月的126.31年,創造了股市最大的神話。
“千安科技現在的股價多少了?”
“26元。”申初成道:“我估算了一下他們的成本,從8元開始拉擡,又趕上519行情,估計17元以上就能套現離場,可現在都已經226了,怎麼還在到處找資金?想幹什麼?”
林白藥笑道:“我們從6.5元就悄悄入了650萬股,現在出手,淨盈利一億三千萬。爲什麼還不出手呢?無非是資本貪利,錢越多越好。除此之外,最主要的是,我們的成本只有本金,坐享其成即可。但他們的成本,包括拉擡資金需要支付給機構和投資者的利息,以及頻繁倒手交給交易所的稅,如果算上人力成本,這個價還遠遠不夠……”
“話雖如此,可他們畢竟是坐莊的,承擔的風險太大,該套現時必須果斷套現。李禪很專業,不會看不出目前股市的走勢依舊低迷,再搞下去,會不會雞飛蛋打一場空呢?”
“所以呢?“
“所以我擔心這是個騙局……”
林白藥笑道:“聽你的,謹慎些總比冒進的好。我會讓人查查千安科技的底細,你繼續和李禪接觸。這個週末,約他到越州見個面。”
“啊?”
申初成實在猜不透林白藥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也只好聽命行事,道:“我親自去見?”
“雖然你整日待着公司,極少公開露面,但也不排除會有人知道你在幫我做事。”
林白藥壓低嗓音,道:“找一個你手下的操盤手,專業程度可以稍稍遜色,但一定要機靈,能說會道。”
“好!我馬上去辦。”
隨後唐小奇又約見了趙崢,趙崢如今破罐子破摔,反正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它。
至少每次唐小奇這邊都不會吝嗇給錢。
“唐小平一般週末喜歡去哪玩啊?”
趙崢想也沒想,道:“酒吧,夜店,KTV,哦,還有,他喜歡泡澡……”
“這樣,你把他經常去的這些地方都告訴我……”
趙崢乾脆找店家借了紙筆,一個個寫出來,又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哥,不會是想對唐總動手吧?”
唐小奇笑道:“想哪去了?我們可都是遵紀守法的良民,只是想跟唐總認識一下,交個朋友,順便送唐總一場潑天的富貴……”
回來跟林白藥彙報後,一切都照既定計劃暗中推進,他又跟葉西等開了個會,晚上離開前,找到申初成,把千安科技的資料遞給他,道:“看看吧,千安科技的老總羅定軍的發家史……”
申初成翻看後,連呼好傢伙,道:“牛人啊……”
當然是牛人。
90年代能在歷史上留下名聲的,不管是好是壞,全特麼的一個比一個妖孽。
跟崔遠靠詐術起家不同,羅定軍習慣投機倒把,早年進去住過,出來後找了個家電公司,從最底層幹到了副總經理。
真正發財,是靠着營銷能力,把註冊資金50萬的小公司帶到了電子工業百強的第16位。
可惜因爲分股不均的國企通病,羅定軍一怒離去,成立千安集團,開始單幹。
千安科技是千安集團借殼搞來的上市公司,目的很純粹,也很簡單,割股民韭菜,撈錢投資實業。
只不過因爲種種原因,羅定軍目前砸進8個億投資的千安廣場、花地酒店、中天酒店以及其他項目全部爛尾。又拿下了當地政府高達三大基建項目,前期墊資還需要幾個億。
他已經把能借到的錢和能搞到的貸款全部花了個遍,最後的希望,只有千安科技這隻莊股。
申初成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
因爲李禪是羅定軍的操盤手,他找到申初成頭上,是看重申初成“第一股評家”的身份。
如果能說服申初成在《申之論》上公開提一提千安科技,估計能省去十幾個億的拉擡資金,並不費吹灰之力,把股價翻着滾的推向更高點。
這就是《申之論》的威力,也是林白藥把申初成塑造成神的最終目的。
不過好剛要用在刀刃上,點石成金的威力,是準備留給星盛的,李禪和羅定軍純屬想屁吃。
“手下找好了嗎?”
“找好了,叫成樑,”申初成大概介紹了成樑這個人的來路,最善察言觀色,道:“我讓他以所在公司出差的名義來越州辦事,和李禪約這裡見面也就順理成章。”
“等人到了,小奇會教他怎麼做,你在旁盯着,儘量別出什麼簍子!不過,也不用太緊張,跟唐宋這對狼狽玩玩嘛,成可喜,不成,那就等下次機會。”
“是!”
回到歸夢居,墨染時似乎化了淡妝,穿衣也更時尚年輕,平時的御姐範多添了幾分甜美,林白藥眼睛都瞧直了,道:“要不,咱們不吃飯了?回房去繼續談談心?”
墨染時白了他一眼,道:“小男人!就不能讓我緩兩天再伺候你?”
林白藥咳嗽兩聲,道:“說什麼呢,老公是那麼急的人嗎?走走,吃飯。”
破舊居民小區的巷子裡,天下第九的餐館還是那個老樣子,好像不管外面滄海桑田怎麼變幻,這裡永遠保持着最初的寧靜,還有不會褪色的香味撲鼻。
“你來過?”
墨染時有些驚訝。
林白藥聳聳肩,道:“不僅來過,還和歡哥成了朋友。”
墨染時目光復雜的看着天下第九的招牌,良久之後露出釋然的神色,道:“郭歡不僅是好廚子,還是好朋友,他能認識你,是他的福氣。”
林白藥搖搖頭,握住了墨染時的素手,道:“你不懂的,這不是他的福氣,而是我的福氣……”
前世裡跟着墨染時第一次走進天下第九,那時的她高高在上,是林白藥遙不可攀,卻又感恩圖報的女神。
今生兩人再次並肩走進天下第九,封心鎖愛的墨染時重新煥發了女人該有的璀璨,她不再孤單,也不再孤獨。
如果這是平行世界的輪迴,就讓輪迴在天下第九的小店裡交匯,這樣,前世今生,了無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