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無事。
林白藥優哉遊哉的躺在酒店看電視。
沒搞定胡偉康之前,他還不能回家。
別看林白藥坑蒙拐騙,膽子極大,其實他行事萬分小心,注重細節,沒有七成把握,絕不會輕易冒險。
唐小奇坐在靠近窗戶的椅子裡,拿着匕首削蘋果,手指上下翻飛,速度快的像是借來的急着還。
他一會削成一朵花,一會削成一隻狗,靈活多變,栩栩如生。
問題是,他削蘋果的時候,時不時的盯着胡偉康的腦袋看。胡偉康心裡發毛,換了好幾個位置,都擺脫不了唐小奇的眼神,乾脆坐到林白藥的牀邊,道:“賈先生,今晚雷劈樹後,我要和楚總怎麼談?”
電視里正在播央臺的水滸傳,演到孫二孃開黑店那集,把中了蒙汗藥的衙役剝光了扔到水槽裡洗刷,白花花的兩瓣肉露着,充分展示了90年代兼容幷蓄的博大胸懷。
林白藥依稀記得,這不是巔峰,巔峰是梁山泊水戰的戲,幾百羣演穿着白色褲搭往湖裡下水,走動之間,有非常壯觀的走光畫面,也正常播出,沒有剪掉。
“你是金殿師,該怎麼說,你自己看着辦。核心只有一個,讓楚剛相信,我是他的玄武靠,和我合作開公司,將扭轉他幾年來的黴運,並且可以賺到大錢。”
“這個好辦,賈先生,我多嘴問一句,如果楚總把兩千萬打進公司賬上,要怎麼取走?”
林白藥笑道:“九十九拜都拜了,還差一哆嗦嗎?自然有辦法的……”
“是是,我多嘴了。”
胡偉康訕訕的搓搓手,剛要扭頭離開,林白藥叫住他,道:“胡先生,都是自己人,也沒什麼不能對你說的。楚剛那個心腹女人,管着公司的財務,其實早被我收買了……”
胡偉康也是收買挖牆的行家裡手,苦笑道:“我設局時,最怕的就是收買這種心腹女人,要麼死忠一根筋,怎麼都打不動,要麼開口要價黑,心理素質差,事後又扯皮多,煩不勝煩。”
“是啊,不容易,我答應給她三百萬……”
“三百萬?”
胡偉康聲音不由大了幾個分貝,驚愕之色,溢於言表,道:“這,這也太多了吧?”
“她從十六歲就跟着楚剛了,恩情還是有的,要不是楚剛答應要娶她,卻始終推三阻四,前不久又找了別的女人被她抓到,我估計三百萬也很難收買。”
胡偉康還是覺得肉疼,因爲他已經把這兩千萬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林白藥瞎大方,虧的可是他的錢。
“要不,等她拿錢離開東江,咱們跟上去,把人清了?”
道上的黑話,清了是指殺人。
唐小奇削蘋果的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
他孃的,胡偉康這老小子果然沾着人命!
“清了?大熱的天,屍體不好處理……”
“簡單,摘了瓢,颳了皮,分別往山裡沒人的地一扔,沒幾天就餵了野獸,誰也找不到。”
摘瓢是割腦袋,刮皮是毀屍。
胡偉康低聲道:“最妙的是,東江這邊會以爲她攜款潛逃,沒人會在意她的死活……”
林白藥眼神平靜,聽着胡偉康用低沉又夾雜着興奮的語調決定着一個人的生死。
他的冷漠和殘酷,不在於殺人本身,而是那種漠視和理所當然的心態,讓人不寒而慄。
“胡先生,這也許就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我對敵人,向來心狠,可對夥伴,卻從不失言。她既然答應加入,那就是東江局的夥伴,三百萬給就給了,不至於壞了她的性命。你跟我做事,這樣的想法,不要再有了。”
胡偉康沒敢再多話,心裡冷笑:婦人之仁。
正在這時,電話響起,林白藥示意胡偉康和唐小奇別發出聲音,拿起話筒,笑道:“……楚總,你接到市府辦的電話了?喬市長親自給你打的?好好,我明白……我早說了,你投兩千萬搞樓,市裡沒理由不支持。客氣了,我沒出多大力,楚總的實力擺在這……嗯嗯,注資的事,前兩天我讓人辦了,東商行的系統太慢,估計今天應該能到賬,你讓葉主任去查查……”
胡偉康看向唐小奇,唐小奇拿着匕首劃了劃脖子,對着口型道:看老子作甚?
掛子門的莽夫!
胡偉康腹誹一句,轉過了頭。
林白藥掛了電話,對胡偉康和唐小奇道:“前天我讓人把兩百萬打進了寧安地產的公款賬戶,你和胡先生跑一趟,在東商銀行等着葉西,看錢到賬了沒有。”
“我也去?”胡偉康不敢置信的道。
“胡先生,你是自己人。我說了,對自己人不藏着掖着,開誠佈公。”
胡偉康眼眶泛紅,哽咽道:“謝謝!我起過幾十個局,從沒有遇到過像賈先生這樣講義氣的……”
這演技出神入化,可比那些流淚得用眼藥水的明星強太多了。
林白藥露出很受用的樣子,只有接得住對手的戲,才能演好這場光怪陸離的詐欺電影。
在東商行門口等到葉西,她戴着墨鏡,穿着灰色套裙,顯得清冷又高傲。
沒怎麼搭理胡偉康和唐小奇兩人,細帶銀色高跟鞋踩在光滑的水泥地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腰身輕扭,進了銀行。
“走吧,葉主任就這脾性,咱們跟緊點,看清楚餘額,別錢到賬了,楚總不認。”
土老帽。
又不是八十年代,全靠定點銀行裡的那張紙來保存儲戶數據,銀行轉賬都是有記錄可查詢的好嗎?
葉西拿着銀行卡,在櫃檯輸入密碼,道:“我查一下賬戶餘額,有筆匯款,不知道到賬了嗎?”
當聽到裡面工作人員傳出來“餘額兩百萬”的動聽聲音,旁邊幾個窗口辦業務的人直接驚呆了,紛紛扭頭看着葉西,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好奇。
緊挨着的左邊窗口是個流裡流氣的男人,他探頭過來,不知是想搭訕,還是想親眼目睹兩百萬的真假,被唐小奇陰狠的目光照過來,又嚇得縮了回去。
胡偉康站在那,根本沒注意到唐小奇和那男人的小動作。
他死死的盯着櫃檯,好像能穿過厚實的玻璃,觸摸到那一串串零的背後所代表的巨大財富,內心的貪婪和慾望瞬間勃發,雙手悄然握緊。
百聞不如一見。
總是聽林白藥說着兩千萬的生意,可再怎麼聽,也沒有親眼目睹來的震撼。
既然兩百萬真實的入了寧安地產的賬戶,也證明了楚剛的兩千萬即將真實的落入甕中。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裝模作樣,其實爲了三百萬出賣了她的恩主。
世間事皆是如此,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這兩千萬,他志在必得!
只是,胡偉康不知道,林白藥之所以讓他跟着來銀行,正是要用兩百萬的衝擊力,給他挖好進去就出不來的坑!
錢財惑人心智,看到兩百萬,再幻想着兩千萬,他的腦海裡已經再容不下別的東西了。
回到酒店,向林白藥彙報完,林白藥笑道:“楚剛總是不放心,現在有喬市長背書,我又率先打了兩百萬進賬,姿態做足,由不得他不上鉤!”
唐小奇湊趣道:“只等今晚古槐樹了……”
胡偉康一陣菊緊,引雷劈古槐,實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生菩薩祖傳的伎倆裡也不包括這種物理學的知識,怯生生的道:“可我看今個的天氣,不像是有雷雨的樣子啊……”
“老胡,你腦門上又沒有氣象衛星,能看出個龜毛?”唐小奇一邊鄙視,一邊打開了電視,恰巧在播午間氣象信息,預報說東江市今日晴朗無雲,請市民注意防暑降溫等等。
唐小奇愣住。
胡偉康低頭看着腳尖。
房間裡突如其來的安靜,尷尬的氣氛開始蔓延。
唐小奇趕緊換臺,罵罵咧咧的道:“啥破衛星,也沒準過,上個月說大雨,我拿着傘差點被曬熟了……”
“不急,才中午,六月的天,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等吧!”
林白藥淡然的猶如面癱,心裡卻在MMP。
老天爺,既然送我回來,就別玩我好嗎?
我這隻小翅膀,扇不起太大的風,應該還不至於改變了天時。
該下雨就下雨,該打雷就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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