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陳家村 開了城
秀才和夥計立刻臉色發白:“薛老爹他、他、他……”薛寅鬆左右看看,沉聲道:“肯定是過兵了,遇上軍紀不好的兵,老百姓都會去躲一陣,沒事,咱們先進門。”
家裡沒有米也沒有鍋,幾個人左右轉轉連午飯都沒有着落,小秀才首先放棄:“還是回去吧,看樣子薛大叔不會很快就回來呢。”
“你們在家等等,我上山去轉轉。”薛寅鬆稍微猶豫一下就拿定主意,開玩笑,走那麼老大遠的又回去,誰還有力氣啊!
小秀才自然答應,再說他們三個也都走得腳疼需要休息。薛寅鬆放了東西立刻往山上去,早晨的稀粥早消化沒了影,此刻肚子空空的幾乎能吃下一隻燒雞,燒雞、燒雞、燒雞……努力的走吧!
躲兵一般都會進深山,薛寅鬆苦苦思索着哪裡的山洞比較多比較隱秘,一面如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
山裡有明顯的燒火痕跡,畢竟那麼大一村人都要進山肯定要吃要喝,薛寅鬆揀些不常走的小路到處走着,翻了快三座山才終於看到對面山上有羣鳥驚起。
肯定是有人!他頓時信心百倍,俗話說看山跑斷腿,別看山就在對面,這走過去可不近,走得幾乎斷了腿才走到山腳下。
“老虎哥!”
薛寅鬆擡頭一看竟然是村裡一個臉熟的小子和胡牙子:“你們在這裡?村裡的人呢?”
“他們都在山洞裡,你爹也在呢,我和陳橋在這裡望風,要是有官軍來就趕緊通報。”胡牙子咧嘴直笑,這小子最近一年長高了不少,已經快趕上成年人的身高。
“走,帶我上去,富春縣已經開城,你們也可以回家了。”
胡牙子一聲歡呼,帶着他就往山上走:“我們也快撐不住了,各家的米都要見了底,牲口圈在洞裡都是拿純糧食喂,嚼用都很大呢。”
薛寅鬆看他氣色還好,心下大慰:“不行就把小家禽殺來吃掉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以後還可以養的。”
胡牙子笑道:“誰家的牲口不是心尖上的寶?不到萬不得已誰肯吃啊,你爹的牲口最多,尤其那幾只狐狸,幾乎要把山洞攪個底朝天哩!里正都埋怨死了。”
薛寅鬆笑起來:“狐狸都還好?”
“好着呢,洞裡有蛇和蝙蝠,可便宜死那幾只狐狸了,個個吃得油光水滑的。”
說着兩人走到山間,只見樹林掩抑中有個半露出來的山洞,胡牙子吹了個口哨,裡面立刻出來幾個提着鋤頭和柴刀的壯年漢子。
“老虎回來了!”
“是老虎啊!”
衆人立刻圍上來:“開城了?”“城裡怎麼樣?是哪裡打來的?”
薛寅鬆被人擁推着走進山洞:“城裡都好,就是斷糧斷的厲害,如今已經開城了,你們有什麼富裕的東西趕緊拿去賣吧,現在價格賣的高。”
幾個人笑道:“咱們自己都不夠,哪裡有多的能賣?”
薛寅鬆笑道:“把家禽什麼先賣了吧,順便孵新蛋,只要時間趕得巧,秋末前還是能養大順利過冬的。”
“哪有你家算得精呢!”黃大叔笑道:“咱們村的水稻都是祖祖輩輩種了多少年的,這次逃上山,就你家的水稻早熟全收了,咱們的稻子全部在地裡,還是前幾天剛去摸夜搶收的。”
薛寅鬆也有些驚訝:“是麼,我家的水稻早熟麼?”
“嗨,你就裝吧!”陳隋一拳捶過來打得他的胳膊生疼:“你爹說你家的苗是專門育過的,我說你搞那啥合作社神神秘秘的,讓大夥都參加一個唄!”
“是啊。”
“就是,就是。”
“薛小子,可不要藏私啊。”
薛寅鬆無奈的笑起來,:“不是我要藏私,我這不是第一次搞麼,沒什麼經驗,萬一讓你們一起又搞砸了,你們還不得埋怨我?”
正好薛老爹從洞裡走出來:“老虎!你來了!家裡可好?”
“村裡過了兵,不過還算好,大體沒毀,就是各家有些破損,收拾收拾就能用。”
衆人聽了頗有點安慰,紛紛轉身叫喚自家的女人:“快做飯,吃了就下山回家!”
也有不死心的繼續追問:“薛小子,你家那合作社招不招人啊?”薛寅鬆回過頭,見是平時不怎麼討人喜歡的傅從化,笑了笑道:“招,只是我家的技術也不是白給的,得要花錢買。”
傅從化尖聲道:“還要錢?不進了!不進了!一個村鄉里鄉親的還要錢!你一輩子沒見過錢啊!”
旁邊立刻有幫腔的人:“瞧你這話說的,人家出技術你出錢,這也是應該的!儘想佔便宜,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薛寅鬆忙拉住幫架的人,笑道:“走走,都進去吃飯,吃完好下山哩!”
環姨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剝豆子,見他來了笑着招呼道:“老虎,來坐。”
薛寅鬆走過去幫着剝:“我就不吃了,等飯燒好先端下山,秀才和孩子們都等着呢。”
環姨聞言去角落拿出幾張幹餅和肉乾:“煮好飯再下山太遲,你先拿下山去給他們墊墊飢。”
薛寅鬆接過來背上:“爹,要不我一會上山來幫忙?”
薛老爹左右看看道:“要拉三趟,今天一天還拉不完,晚上你來守夜。”
“好!”薛寅鬆想想抓了個陶鍋裝了點米又捉了只雞,薛老爹在後面跳腳罵道:“你換隻公雞也好!那是下蛋的母雞!這狗崽子就顧着自家地頭!”
薛寅鬆哈哈大笑:“就是要老母雞燉湯才香嘛!”
山上的牲口實在多,山路難走又陡峭,兩人搬了整整兩天才算搬完。家裡沒遭大破壞但小地方也得修補修補,尤其是大門被一腳踹出個大裂口。
薛老爹覺得大門破是最晦氣的事,先找了塊厚實的木板定好,又急忙趕着買了點紅丹兌漆刷門。紅丹裡面通常要兌點鐵鏽紅,薛老爹卻覺得正紅壓邪,晚上還熬了一大鍋艾葉水洗澡讓衆人去黴氣。
吃了幾頓正式的有葷有素的飯菜後,一家人總算是活過來了,小秀才心疼兒子特別夾了幾塊肉給兩個小子吃,奇怪的是長輝突然轉了口味,反而更愛吃蔬菜。
這一變化讓兩個當爹的都莫名其妙,在觀察了幾天沒覺得有異常變化後也就順其自然。
這場叛亂帶來的影響並不大,在抱怨了幾天後漸漸恢復了平靜。
稻米已經趕在上山前收完了,如今的地裡都空着正好種點蔬菜,富春縣正是物價飛漲的時候,能販賣點蔬菜也是好的。
薛寅鬆同老爹打商量,先種點速生菜比如雞毛菜一類的,然後繼續種水稻。
“還種水稻?你得了失心瘋不曾?”薛老爹瞪足了眼睛看兒子,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意思:“種下等明年收嗎?稻田冬日不會結冰的嗎?”
薛寅鬆嘩啦啦翻翻老黃曆:“雖然現在再育秧是晚了點,但今年正好是閏七月,要多熱一個月呢,我這種子是專門從德陽帶過來的長園稻,雖然是去年的種,好好弄弄也是能種的。”
薛老爹這才知道兒子不是開玩笑,躊躇片刻嘀咕道:“雖說閏七月要多熱一個月,但……嗨!地是你的,你說種就種吧!可勁的折騰吧,反正賠了也不是我掏錢。”
薛寅鬆笑道:“趕緊把苗盒找出來吧,咱們這就開始育秧,現在天氣熱正好催芽,只要苗子出得整齊,二十天就能下地,以前咱們在田壩村搶種麥子,不也是這麼幹的嘛!”
“麥子是粗手活,這水稻可不一樣,種稻子精細多了,能和麥子比?”薛老爹嘟嘟囔囔,到底去雜物間翻出了育苗盒。
薛寅鬆將德陽帶來的稻種拿出來:“還是你來,做這個你比我順手。”
薛老爹熟練地燒了鍋熱水,等試得差不多了好倒下稻種,一邊倒一邊攪拌,務要全部受熱均勻。
薛寅鬆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爹,你說這人是不是天生就適合幹某樣事?你看我幹農活就是不行。”
“少給你自己找藉口,我看你就是個猴子屁股——坐不住的。”薛老爹笑罵着,臉上卻帶着柔和的表情注視着水裡,放佛那裡面不只是稻種,更有未來的希望。
鄉下的日子悠閒而愜意,小秀才漸漸迷上了這樣種田養雞的生活,他甚至也提出了和扎斤一樣的要求:希望他和孩子們能留在鄉下。
薛寅鬆哭笑不得,婉轉的拒絕道:“環姨已經不方便做重活了,我爹要顧地裡又要顧她,哪裡還能照顧到你們三個?再說你們三個除了小奇,都是隻會吃不會做事的,還是少在這裡添麻煩吧。”
小秀才撇嘴不說話,儘管是實情卻帶着嫌棄的成分,只得央求道:“那再住一段時間吧,城裡太悶了,一會去想着那兩個月不能出門的日子就覺得心裡發慌。”
薛寅鬆自然答應,只是還沒容他們再多逍遙一天,鞏二卻來了,還帶來了闕宏澤的口信:請他回城有重要事情商量。
闕宏澤整個人看起來挺精神,他的糧道大臺設在富春縣外,因此並沒有受封城的影響。
“闕大人尋我?”
闕宏澤笑着引他到後花園坐下:“這次封城可把薛老弟坑苦了,怎麼樣?家裡還好吧?”
“都好,還好有點存米,飯還是能吃飽的。”
闕宏澤哈哈大笑:“放心,我得了點好東西,一會走的時候給你。先說正事,德陽下個月初就能開城,我準備運點米去,只要時間算的準,一開城就能送進去。”
薛寅鬆頜首:“好,我也一起去看看。”
“還有一件事,我想借你的名頭運點東西去京城。”